04、
趁宿舍其他两位室友去外省高校观摩高年级大神参加模拟法庭比赛,昨晚梁宜舟跟程如梨躲在被窝夜聊到凌晨三点,两个人中间夹着一个花生形状的抱枕,谁都没睡安稳。
梁宜舟一米六三被一米七二的程如梨“锁”在墙面,她更是起床后感觉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殴打了一顿,连刷牙都在单手撑腰。
程如梨没听见洗手间里特意调小的细微水声,只有梁宜舟间隔几分钟的呼唤:
“梨子!快起床!”
程如梨将头蒙在被子里,尝试提议:“要不然思修课我就不去上了,也不是专业课,反正几个班挤在一起也不一定点名。”
“你别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这个老师给我们上了四节课,每节课都点一百多号人的名,而且明确说过,只要抓到平时成绩就是0分。”梁宜舟有理有据地说,“点名概率100%!”
程如梨冲她嘿嘿一笑:“这个老师好有病……可是舟舟宝贝,这个世界没有百分百的事情……”
梁宜舟纠正说法:“目前点名概率百分百。”
“我们要对未来乐观一点!”程如梨将被子拉至下巴底下,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心满意足地安排着:“这样吧,如果真的点名了,那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梁宜舟无语地擦了把脸,靠在门边探出头:“你要是睡着了,就算是着火打雷你都醒不了……打电话有什么用。”
程如梨拌嘴的几秒里面又进入了梦乡,梁宜舟扯了下嘴角,不再出声。
反而是轻手轻脚出宿舍之前,程如梨又囫囵祈祷着:“只有狼狈素颜的时候偶遇crush是百分百会发生的,点名应该不会……”
梁宜舟笑着安慰她:“好啦!我会看着找掩护给你答到的,再救你一命。”
程如梨的“预言”很快得到验证。
这位思修老师在第五次上课时,不止没有点名,甚至选择了几位上节课没有到课堂的同学回答问题,只要不是天生的哑巴患者,随便说几句话就给他平时成绩加上几十分。
毕竟挂科了是让老师更头疼的事情。
梁宜舟上完思修课,原本计划去图书馆看书,待到中午饭点,下午直接去上专业课。
半路却接到社团电话,她上学期大一新生刚入学时其实对这些文娱活动不是很有兴致,只是考虑到参加英文戏剧社可以加学分,其次还能在西语学院的环境里培养语感。
面试时正逢梁宜舟肺炎在家隔离,吃了药喉咙沙哑,任谁听了都能感觉到拉丝的痛感,便聊了几句就通过,分去了宣传部。
有学长学姐现教PS软件,日常主要是做不同话剧剧目的宣发海报和校内公众号运营。
图文编辑很容易上手,比较困难的是话剧社副社长见到梁宜舟本人的外形后,一直劝说她转去表演部,甚至要专门给她量身定做一部剧。
梁宜舟再三婉拒,令社团不少人不悦。这个消息传进别的院系以后,大家只顾窃窃讨论梁宜舟的美貌,冥冥中又形成了一种对立观察。
“小舟,毕业大戏的海报定稿了吗?”
梁宜舟坐在社团办公室里,点开PS合并图层,微微仰起脸看向副社长:“对,我们部长已经通过了,主创人员在群里也没有其他反馈。”
副社长皱了下眉,握着鼠标放大缩小看了看:“底图是手机拍的?好糊的感觉。”
“不是,是拿尼康单反拍的。”
“啊?谁拍的?”副社长将鼠标向前不轻不重地一推,煞有其事的说:“要是底图和站位拍的不高级,就没有什么修图设计的空间了。”
这点梁宜舟也很赞同。
但是这张图并不是她拍摄的,她只是个部门内的平面设计,海报包装方案磕磕绊绊出了六版,最终在七嘴八舌里宣传部部长大发雷霆,敲定了其中一款类似古典悬疑剧本杀风格的海报。
由于是六月的毕业大戏,不止社团成员参与排演,更有艺术系、中文系同学参与,经费得到学校和冰红茶品牌赞助,解决了每年排戏最大的困境,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转变为——
“高举高打”,让宣传部尽量在校内外大学城片区营造出“一票难求”的声量。
在梁宜舟熬夜修改方案时,程如梨无语地吐槽:“要是靠你们部门三个人就能做到……一票难求,我觉得毕业你就去看艺人宣传算了,各大经纪公司、自媒体公司抢着要你。”
梁宜舟说:“也是哦,就当积累技能了。”
程如梨抱着手机侧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你这个心态无敌了,凡事发生皆有利于你?不过也没错就是了,我们这种调剂来心理学专业的,除了搞学术,就是搞抽象精神疗法……哦!不对,应该是叫富婆们的心理咨询。”
梁宜舟听到这里才停下鼠标,转头一字一顿地纠正说:“我不是调剂的哦。”
“是,是,你这心态,就适合干这个。”
梁宜舟仍旧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光线上设计倒也还好,主要还得去线下做一大批素材,打样费也挺贵的,还不知道打印出来什么效果。”
这些可能存在且确实逐一发生的问题出现在梁宜舟眼前时,她反倒格外镇静,先是从线上选定了打样供应商,后又穿街走巷找了家线下小规模广告印刷店,详细对比价格和成色质感,整理成提问提供给了社团相关人员。
就连需要在小吃街、商超、街角组装放置的广告牌,她也熬夜在社团办公室拧着螺丝,一一处理好,只是没想到,天公不作美。
甚至是添乱。
大风作祟,暴雨来袭,那些廉价广告牌很快被吹倒在地,大学城治安的管理维护人员很快到场,责令尽快全部搬走。
梁宜舟抱着一摞广告素材,太沉了。
根本没办法顶在头上遮雨,连勉强抱起小跑都很困难,几乎是意志力一松懈就会全部扔掷在地的程度,梁宜舟咬着牙向前。
抱着重物也不太方便沿着门店躲雨而行,开关门甚至会引发老板不悦的眼神。
梁宜舟就这样心一横淋着雨缓慢往回走,只希望别淋到包里的电脑和手机。
人影从身侧匆匆而过时,同时带来的是手背被人稳稳托住的温热力度——
“我来。”
叠在一起遮住视线的广告牌被挪开,叶朝陵的面容逐渐清晰,像是深夜修图找参考慢慢点开的海报里出现的真正的男主角。
“……你怎么在这里?”梁宜舟有些呆愣地松开手,又想抓紧拿回去,着急道谢,“谢谢!”
叶朝陵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东西已经被他轻易地抱在身前,停顿了一步,抬起胳膊往上送了送:“回学校看到你。”
“你也是慕城大学的?”
“嗯。”
梁宜舟想起上次碰面,他提过,他也大一,但是没想到是同一所学校。
“你是哪个学院的?”
叶朝陵说:“医学院。”
“啊?”
“怎么了?”叶朝陵淡淡说,“你往里走一点,别淋雨。”
半步之隔,他自己却没有往里靠。
“没事……”
叶朝陵淡漠又傲娇的气质确实很像医生带给人的观感,梁宜舟只是惊叹,长得如此漂亮的男孩,住在别墅里,将来还要当主导命运的医生。
上帝真的好不公平。
他这样偏爱着叶朝陵。
梁宜舟的声音被噼里啪啦越下越大的雨声掩盖,她只好伸出手,很轻地拉了一下叶朝陵因为用力而绷起的小臂:“那个……可以进来点。”
“会挡路。”
“别淋雨了,进来吧!没事的!”她的道德标准偶尔也可以对叶朝陵无伤大雅地偏爱一下。
叶朝陵明确地摇了下头:“很快到了。”
梁宜舟将他带到社团办公室,此刻空无一人,外面雷声震天,在广告牌落地的那一刻还同步响了一声,吓得梁宜舟轻轻“啊”了一次。
“……什么鬼天气,海报都浪费了。”
叶朝陵甩了下胳膊,随意看了下四周:“你在话剧社?”
“嗯,不过不是编剧,也不是演员。”
“看得出来。”叶朝陵好似担心她误会,目光从她脸上仔细看过去,问说,“怎么不考虑去表演,而选了宣发部门?”
“随便分的……”
梁宜舟不想说出自己只是为了加学分的初衷,更不想承认自己从来没看过话剧、也不感兴趣,更不想浪费时间背台词和接近每天排练。
“哦,可惜了。”
“可惜什么?”梁宜舟拿出包里的纸巾,拿出几张先递给叶朝陵,“演员竞争力很大的。”
“没什么。”
梁宜舟心说,他是在夸自己漂亮到可以去演女主角,还是她很擅长演戏。
梁宜舟用纸巾轻轻擦着唇上由发丝时不时滴下来的雨珠,晕染了几点她的唇膏,淡淡的裸粉色,目光随意飘着。
直到望向叶朝陵的手指——
“啊,你手指划破了!”梁宜舟眼疾手快,直接拿手中的纸巾轻轻按了上去,关切的说,“这些广告牌新做的太锋利了,像纸张一样,这个架子应该没有生锈,不然还得打破伤风……”
梁宜舟再自然不过地按压,触碰的手背,再轻易松开,转向办公室一角去检查广告支架。
叶朝陵低头看了看印着大耳狗的纸巾,干净的那一侧覆盖着他那道不深的划痕,留在外面的是一点点裸粉色的细闪。
“幸好没生锈!”
叶朝陵淡淡回神:“嗯?哦,没关系。”
“我看看,伤口深不深。”
叶朝陵将手放下,捏紧纸巾,却没有要让她再握上来细看的意思:“不深,没感觉。”
“好吧,你还是回去再看看,有时候划的还挺深的,有创可贴也可以贴一下消炎。”
“嗯。”
梁宜舟忽的一笑:“我怎么忘了你是医学院的了……医生就不用我多担心啦!”
叶朝陵很严谨地回复:“还不是医生。”
“无所谓啦,请你吃饭?”梁宜舟单刀直入,她不擅长欠人情,“不然我会过意不去,是真的会一直记在心里不太舒服那种。”
叶朝陵没有及时回复,梁宜舟着急凑上来半步,甚至举手发誓:“我不是在套近乎啊……”
叶朝陵淡淡的笑了一下:“等下有课,打算回去换衣服上课。”
梁宜舟想也没想,每次一旦碰到问题,只想立即解决那种,“那我等你下课?你帮了我大忙都淋湿了,可不要再说——也不是非吃不可。”
“好。”
梁宜舟冲他摊开空空如也的掌心:“本公主要给你颁奖,不止不扫兴,还很听话。”
叶朝陵玩笑似的看她一眼。
“这是奖杯。”梁宜舟认真拿眼神向手掌心瞟了瞟,“没错,就是你看到的这里。”
原本没指望叶朝陵会配合,却只见他接过“空气”,骨骼分明的手指握拳在空中懒慢的挥了下:“谢谢,公主。”
“……”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