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俞霁默默想,无意识地抠着外套上的扣子。

    “红衣服的美女,你一个人来的吗?”一个声音问。

    俞霁应声望去,是两个二十出头的男生,灰衣服的那个手里看不清端着什么,闻着好香。

    饥饿袭来,俞霁琢磨着肚子空空窝在充气沙发里也提不起精神,看来找点好吃的刻不容缓。

    “这附近有卖吃的吗?”俞霁问那个男生。

    “有的有的,不过音乐节里面只有卖饭团的,我这个炒面是游乐场门口的小摊上买的带进来,出去左拐直走大概十分钟左右。”灰衣服说。

    “好吃吗?”俞霁问。

    “我觉得不错,青椒肉丝的炒细面,趁热好吃。”灰衣服说。

    “好的,谢谢你。”俞霁说,感觉越来越饿了。

    “我们还带了点麻薯瑞士卷,你要吃点吗?”白衣服打开塑料盖子递过来一盒麻薯。

    “我们准备待会儿出去吃饭,多谢。”俞霁正犹豫着怎么委婉拒绝,身边就插进来一个声音。俞霁抬头一看,钟自牧买水回来了。

    “天黑了小心着凉,坐稳。”钟自牧捡起快要滑下去的外套披到俞霁肩上。

    “帅哥你们一起的啊。”那个男生听起来有点遗憾。

    “嗯。”钟自牧坐下来头也没抬回答,拧开矿泉水瓶放到俞霁手里,“有点冰,慢点喝。”

    “谢谢。”俞霁仰头就灌。

    “三明治和饭团都卖完了,我们待会去外边吃吧。”他说。

    “可以呀。”俞霁没意见。

    “那你什么时候准备走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我都可以。”钟自牧看起来对整个音乐节兴致缺缺。

    “那我拍两张照片就走吧,来都来了留点照片纪念。”俞霁仿佛已经听到锅包肉麻辣拌小笼包的殷切召唤。

    “我带了相机,我帮你拍两张?”钟自牧问。

    “你还带了相机!?”

    俞霁很不可思议,她早就对钟自牧那个没打开过背包好奇了,没曾想里面居然还装了相机。

    “之前有段时间对拍鸟感兴趣,听师傅推荐买了几个相机。”钟自牧解释说。

    “咦上次喂海鸥没见你带,好可惜。”俞霁说。

    “带错相机了,这台富士相机不太适合拍鸟。”钟自牧说。

    “富士网上都说拍人好看诶。”

    俞霁一下子来兴趣了,凑过去好奇地端详他手里的相机。经常在网上刷到富士拍出来的人像,全是清一色的赞美之词,她被勾起兴趣原计划等暑假也入手一台。

    “我试试。”钟自牧笑意淡淡的,低头调试相机。

    他睫毛好长啊,俞霁一时不察越过社交距离,她看见相机面板清晰的参数,也看清钟自牧精致俊秀的侧脸。只有她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好了。”钟自牧猝不及防扭头,俞霁被吓得来不及反应呆在原地,睁大圆滚滚的眼睛好似草原上刚刚成年的小兔狲。

    “小鱼好可爱。”

    俞霁被趁机光明正大呼噜一把头顶,罪魁祸首笑得眼尾生花,千年老狐狸惑人的功力哪是初入世的小可怜能抵挡得了的,连抗议都忘到九霄云外。

    “这个姿势别动。”钟自牧起身走到三米外蹲下。

    “拍好看点哦。”俞霁随身携带美女包袱。

    “笑起来更好看,比心试试。”钟自牧看上去很专业。

    “身体侧对镜头,头微微回正。”

    “稍微撩一下头发,肩膀放松。”

    “仰望天空,腿一前一后错落。”

    ……

    二十分钟后,日光彻底隐入地平线,俞霁长叹一声倒进充气沙发里,虚弱地抬手示意暂停。

    “要看看成片吗。”钟自牧走过来问。

    “和安逸瑶和谢白星他俩说一声吧,都不知道俩人去哪里了。”俞霁有气无力地说。

    “行,我和他们微信上说一下我们出去了。”钟自牧拉起俞霁,“走吧。”

    “我想看看照片。”俞霁弹起来站好,她感觉两人配合挺不错的。

    “给,小心脚下。”

    出乎意料的好看,俞霁一张张翻过去,照片里的她是生动的漂亮,姿态放松,看向镜头的神色里几分温柔几分羞涩。

    “钟老师摄影技术好强。”俞霁表示特别满意。

    “多谢肯定。”钟自牧坦荡地收下夸奖。

    “去哪儿吃饭啊,你饿不饿呀,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俞霁饿的时候总会开启碎碎念模式。

    “不知道,网上有人分享游乐场那边的夜市味道不错,凑合垫一点吧。”

    “哇塞!夜市好呀,夜市妙呀,夜市好多好吃的呢。”俞霁感觉自己又有力气走路了,她开心地往前一蹦,抬起手臂瞄准左侧的路,“冲鸭!”

    “你之前去过夜市?”钟自牧语气有些疑惑。

    “那当然,夜市可是我的第二故乡。”俞霁闻言感到奇怪,“你没去过夜市吗?”

    “可以说基本没有。”钟自牧斟酌一下说。

    “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但是我发自内心的觉得你错过了很多快乐,夜市很好玩的。”俞霁说。

    “夜市不是只有吃的吗?”钟自牧扭头问道。

    “是呀,但是就是很好玩呀。”俞霁理直气壮地点头,掰着指头开始数:“夜市好吃的可多了,烤面筋臭豆腐福鼎肉片小馄饨,钵钵鸡车轮饼包浆豆腐卷凉皮……饿的时候去夜市可以从头吃到尾,不高兴的时候去夜市感受到热闹烟火气就会开心起来,减肥的时候去夜市转一圈也非常治愈。”

    俞霁一锤定音:“夜市值得去无数次。”

    “那我今天感受一下。”钟自牧说。

    “包在小鱼老师身上,带你一晚速通东洲美食。”俞霁自信地拍拍胸脯保证。

    “你吃生煎包吗?”

    “你考虑香茅炸豆腐吗?”

    “尝试一下烤米皮吗?”

    “稍等一下我瞅瞅这个虾饼。”

    钟自牧眼看着俞霁一进夜市整个人都活泼起来,如鱼得水般在各个摊位间乱窜,连等待的姿势都十分虔诚。

    “有印度飞饼,你吃吗?”俞霁眼巴巴地问。

    “可以,那里有坐的地方。”钟自牧说。

    “好耶!”俞霁很开心,欢呼一声跑到小桌子边。

    “有点矮,可能不太方便。”俞霁犹豫地看着钟自牧无从安放的大长腿说,突然她有点后悔拉钟自牧来夜市了。

    “没事。”钟自牧抽出几张纸巾开始擦桌。

    “嗯……我记得网上看过附近有家餐厅招牌是傣族手抓饭,要不我们去吃那个?”俞霁想了想说,桌下的右手无处安放。

    “真的没事,我挺喜欢这里的。”钟自牧声音轻柔,他说:“就是觉得很神奇,今天一整天的经历都是以前的我完全想不到的。”

    “那就好,”俞霁说:“虽然这里是城管统一管辖的,但是整洁什么的肯定比不上餐厅,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和我说哦。”

    “明天一起去游乐园?网上说这里的过山车很好玩。”他问,一双桃花眼看人时潋滟含情。

    “好呀。”答应脱口而出。

    “178号!”不愧是摊主,嗓音穿透力极强。

    “我去取。”钟自牧拿起桌上小票起身。

    连背影都这么好看,俞霁楞楞地想。

    啊——俞霁无声呐喊,伸手使劲搓搓脸,在心里试图摇醒沉迷美色的自己。俞霁啊俞霁,不要光看脸啊,钟自牧看上去就心思莫测还好会忽悠的,不要他说什么都点头啊啊啊。

    但是他真的好好,光风霁月举止绅士,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反驳,钟自牧怎么会有坏心眼呢,明明是俞霁你一肚子不能见人的小心思。

    “这是想什么呢。”钟自牧端盘子回来了。

    “没什么。”俞霁一秒乖巧,放下捂脸的手飞速坐正,双手都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假装无事发生。

    “真的?我不信。”钟自牧挑眉。

    “我在想图书馆之前见到的那个男生。”俞霁开始瞎编。

    “谁?”钟自牧问,看上去很好奇。

    “就是二月底遇见的,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俞霁迫于现实硬着头皮往下说。

    “有多帅?”钟自牧夹起一块香蕉味的飞饼,问道。

    “特别帅的,真的。”俞霁想起当时那一幕,“我没看清侧脸,他戴了副银框眼镜穿着白衬衫,是那种山间明月般幽冷疏离的清秀。”

    “有我帅?”钟自牧把盘子往俞霁这边推了一点,“这个饼挺好吃的,尝尝吧。”

    俞霁没想到这个话题还会继续,平心而论她觉得两个人完全是两种风格,自然没什么可比性。但是既然大帅哥问了,那她自己只能昧着良心一本正经地敷衍。

    “当然是学长帅。”

    “呵。”钟自牧瞥她一眼,看上去完全没相信她的话,只是说:“趁热吃吧。”

    “那位同学真挺帅的。”俞霁悄悄嘀咕一句,她还是不能扼杀自己作为颜狗的原则。声音低一点,对面是听不见的。

    黄油和酥油的香气扑鼻而来,香蕉味的印度飞饼外皮金黄,酥脆中带着韧劲的口感令人欲罢不能,是记忆中甜里藏咸的口感。一口接一口,俞霁埋头苦吃,见钟自牧放下筷子便毫不客气地“扫荡”走最后一块。

    “谢白星刚刚在群里发消息说音乐节刚结束。”钟自牧说。

    “那他们过来吗?”俞霁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他们准备去吃点烧烤。”钟自牧说,“估计也不想我们去打扰。”

    “也是。”俞霁想起下午的场景,决定微信上和安逸瑶说一声他们吃过了。

    “走吧。”俞霁把手机塞进背包,“不管他们了,我们先回酒店。”

    走到十字路口时人声如潮水褪去,百米外是灯火辉煌的白马酒店,月明星稀,俞霁停下等红绿灯。

    不知名的花香飘过,是蜜一样甜的春天。心在欢呼,血液奔跑,喜悦在夜里升腾,美好的一天,难忘的一天。

    俞霁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钟自牧,能帮我录一段视频吗?”她转身问。

    “可以。”钟自牧接过手机。

    侧身出手,点地搭肩,吸腿仰身……夜幕下少女翩然起舞,诉说人间万种风情。暖黄的路灯下黑夜在静悄悄中安眠,身随心动,俞霁仿佛听到了世界的呼吸。

    “怎么样?”一曲舞毕,俞霁小跑过来,心心念念最终的效果。

    “小羽毛。”明月捎来笑声,树影里的人面目模糊。俞霁听到他说:“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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