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岁！”
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正在操场上慢跑的梁岁停下来，回头看到了包琳琳正在向她这个方向跑。
“怎么了？”她说。
包琳琳气喘吁吁，用着气声说：“一模的成绩出来了，老班正在班里宣布呢，你猜你考得怎么样？”
梁岁跟着她慢慢往回走，她对这次考试还是很有信心的，在考场上就觉得一切很顺，“前十？”
“你怎么知道？”包琳琳被她猜中惊讶到，也不再卖关子，“你这次在学校的名次是年级第七，在省里的排名我还没来得及看。”
梁岁笑笑，“跟我猜的差不多。”
“真厉害啊梁岁岁，这是最好的一次成绩了，真想知道你高考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进步。”
“谁知道呢。”
“快高考吧，高考完我要出去好好玩！”
两人从热闹的操场往回走，夏日的气息带着燥热，周围闹哄哄的。
梁岁的成绩一路稳升，高一时她还在年级后段，经过这三年的努力，现在已经稳稳待在年级前二十了。这次的模拟她又进步了。
晚自习下课后，梁岁背着书包回家，“我回来啦。”
梁佑年坐在沙发上，听到她的动静后走过去接过她的包，“回来啦，今天累不累？”
“还行。”
“去洗手，汤已经热好了。”
梁岁去洗手间洗手，梁佑年把温着的汤端到桌子上，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你看到我这次的成绩了吗？”
“嗯，”他点点头，“我们岁岁又进步了。”
梁岁喝着汤，“其实这次的题刚好出在我更熟悉的范围。”
“离高考很近了，你别有压力，要记得放松。”梁佑年拿纸巾擦掉她嘴角漏出的汤汁。
梁岁听到他的话笑了，接过纸巾，“我挺放松的。”
“如果晚上能早点睡那就更好了。”他委婉提建议。
“没事，反正也不用坚持几天了，等考完了都睡过来。”她两口把汤喝完。
“你慢点喝，别呛着了。”梁佑年看她火急火燎，又是赶时间回房里做题。
梁岁干完汤，把碗放下，“谢谢哥，我先回房了，你晚上不要等我睡了再睡。”
“好了，别管那么多了，快去洗漱吧。”他拿起碗放到水池里。
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早上起床吃饭，然后去学校，晚自习回来后喝他煲的汤，然后做题睡觉。
这样的时间已经快三年了。
梁岁鲜少在做题的时候发呆乱想。只是看着窗外的月色，皎洁而孤寂，夜里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能够让人好好思考。
朝夕相处了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前的梁岁对梁佑年这个九年不见的哥哥有审视观察，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找到了和他相处的尺度。
梁佑年，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算是继承家业，只是他不善管理，找了专业的人帮他管，偶然去查查看看就是他的工作。
三年来，梁岁对她的这个哥哥差不多已经看透了。
身边这个年纪的朋友大多已经成家，不然也一心在事业上，他算得上无所事事。也许是这原因，他看着总比同龄人要年轻，平日里看着像一块不经琢磨的玉。可真到了不得不去的酒局上，他又能应付那些叔叔伯伯。
梁佑年，大少爷一个。她想着，笑了。
又摇摇头，把思绪放在眼前的数学题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研究数学题可比研究梁佑年重要。
每晚，她夜里的灯都要亮到一点半。梁佑年在隔壁房间的床上，撑着眼睛看手机。透过房门上方的光亮熄灭，他才放下手机，想想明早要做什么营养餐后才安然入眠。
梁佑年的朋友形容他这三年，活得像个和尚。虽然他已经就像和尚，但至少还有一些娱乐活动，比如和朋友去爬山、玩游戏、看球赛之类的事。但自从这个宝贝妹妹回来以后，事事以妹为先。
约他出来打球，他说他在家熬汤。
周末约他去爬山，他说他要给妹妹做中饭。
十次里只有三次他是有时间出来的。还得挑梁岁上课的时间。
有一次，梁岁问他：“和朋友相处的时间变少，关系不会变淡吗？”
梁佑年平静地帮她加汤，说：“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为这而疏远的，而因此疏远的朋友也不是奔着友谊来的。”
“哦。”
“慢慢喝，我炖了一天的鱼汤呢。”
梁岁想，高考后，她给自己放假，也能给他放假。
这几年，梁岁和徐平生在□□上保持联系。徐平生去年高考，考到了警校。徐父身体一切都好。
生活在有条不紊的向前，现在的梁岁岁，有着优秀的学习成绩，和睦的家庭氛围，熟稔的朋友。身体健康，心情通畅，发量也很不堪忧。
大概现在就是最好的生活了吧。
-
六月，高考季。
考点外人山人海，家长们焦急地等待，只等着铃声响起。
2018年的高考结束在一个小雨的天气，梁佑年举着伞等在门外，看妹妹走来。
梁岁和朋友分开，躲进梁佑年大大的伞下。
“现在考完了，可以好好放松了。想吃什么？”梁佑年很高兴，替她高兴。
梁岁看着脚下的路，雨点砸在她鞋面上，她想了想说：“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好久没吃了。”
这几个月她为了节约时间，午饭晚饭她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梁佑年很高兴，空气里是潮潮的，可他脸上的雀跃却藏不住。“我还想着带你出去吃顿好的。那就先去超市吧，买食材，然后我给你做蛋炒饭。”
回家以后，梁佑年把东西放到厨房，“岁岁，你先去洗澡。”
梁岁把书包扔在椅子里，去了浴室。洗完澡后她仰身斜躺在床上，头发还微微发潮。她深呼吸了一口，闭眼感受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松散着，久违的、完全放松的。
然后她起身，找来一个大箱子，把屋子里的书本练习册全都整理了进去，拿胶带封好，推进了储物间。
做完一切后，她下楼，“好香啊，”她坐到饭桌前，盯着桌上的菜，深深感受着香气。
梁佑年的厨艺也是在这几年磨练了出来，现在是厨房一把好手。
“现在饭齐喽。”梁佑年把盛着蛋炒饭的碗放到桌上，解开身上的围裙坐下来。又倒了两杯果汁，放在面前。
“开饭！”梁岁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样子惹得他笑了。
“慢点。”梁佑年盛了一碗蛋炒饭放在她面前，“想吃多少吃多少。”
“今天终于可以早早睡觉了，把闹钟关掉，明天你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梁岁夹着菜，“感觉莫名有点不知所措，突然放松下来，有点不习惯。”
“等你玩个几天，就适应啦。”梁佑年给她夹了块糖醋肉，“你对假期有什么想法吗，想去哪里玩？”
梁岁说：“我和几个好朋友约了过几天去海边。”
“好啊，几个人啊，去哪个地方？”说完梁佑年马上补充，“别嫌我啰嗦啊，我只是作为一个家长需要知道这件事的一些信息。”
梁岁把地点和人数告诉他。
梁佑年有点惊喜，“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海螺吗，就是在那个海滩上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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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岁和朋友旅游后，梁佑年有了自由，和赵轲约了饭。
“真不知道是你妹要高考还是你要高考，陪读真是辛苦。”赵轲调侃他，“你妹这一走，你倒看着像空巢老人了。”
“她每天都给我发照片好吗。”梁佑年拿起手机给他看。
“咱妹妹真是长大了，你就不怕她跟这其中的小男生谈恋爱？”赵轲指着其中的几个男生。
梁佑年摇摇头，“我觉得这几个她都不喜欢。”
“要是她真谈恋爱了，你会有啥反应，不会拿着棍子把那男孩的腿给敲断吧？”
梁佑年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她这个年纪，谈恋爱多正常，只要那男生人好，我不会有意见的。”
赵轲“啧啧”道：“梁佑年，你就看吧，我敢打赌，到时候你就有的受了。”
“赌就赌，我会向你展示什么是一个好哥哥应该有的样子。”
“哇，”赵轲举起酒杯跟他干杯，说：“梁佑年，你还真是不可救药。”
那年，25岁的梁佑年，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非常简单。送妹妹上大学，读本科读研究生，看她毕业，希望她有美满的爱情，顺利的人生。如果她有什么挫折也不要紧，因为他会陪着她保护她，一起度过困难的时候，然后看她越来越好。
夜晚，带着醉意的梁佑年躺在床上，家里很安静。闭上眼前，梁佑年还想着，如果妹妹以后有了孩子，他作为舅舅还可以帮她带孩子。
我们岁岁，什么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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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岁一个人光脚走在沙滩上，时不时有海水没过她的脚。
海滩上的灯光照着深蓝色的海水，波浪一阵一阵袭来又退下。
今天晚饭后，沈源发微信想让她出来一趟。
梁岁猜到了大致内容，和包琳琳说要出去散散步就出了门。
沈源做了三年的班长。
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梁岁，是在她帮助包琳琳的那天晚上，他从讲台上跑下去拦住她的时候，还云里雾里。课后他了解到真实原因，隔着大半个教室看了正在做题的梁岁一眼，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一颗小小的种子种在了他心里。
这三年的同学相处，他对这个女孩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看到她的努力，看到她每一次的进步，看她一天天变得更优秀。
他们走在民宿外的石子路上，月光照在他们身上，比路灯更柔和。
在听到梁岁说“对不起”时，他心中已经了然，其实他猜到了这个结局，只是还是想说出来。
“没事没事，你很优秀，这几年我也向你学习到很多。”沈源挠挠头，“那，我能问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梁岁从路边的草丛中抬起头，虫子的叫声响着，混在她的思考之中。
然后，她说：“也许有吧。”
沈源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就祝你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谢谢。”她轻轻说。
和沈源分开后，梁岁一个人沿着路边来到了沙滩上。
霓虹灯闪着，不少烧烤摊开在路两旁，梁岁路过时买了一瓶啤酒，拿在手里，走到人少的海边。
海浪掠过又离开，像风。
喜欢，什么是喜欢？
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女孩走在沙滩上，脚下是潮湿的沙土，凉凉的，带着咸湿气味的海风吹起她鬓间碎发，飞舞在空中。
她站定在那里，看着远方的海平线。黑漆漆的夜里，有一艘小船，在波浪中久久坚持着，那上面有一盏小灯，持久地亮着。
这是梁岁第一次见到大海。早在几年前，看到那个漂亮的海螺，她就在好奇。
它是被怎样创造，又是经过怎样的际遇来到梁佑年手中，最后来到她的桌上。
很多个疲惫的夜晚，做题做到头疼，她会久久凝视那个海螺，看它闪耀着的光芒。
那时候的梁岁想，总有一天，她也会去看海。
那一晚，她在海边站了很久。
看波涛滚滚，听风声呼啸。
也是在那个夜晚，她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