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凝成的丝线刺入谢宁心口时,竟撞出瓷器碎裂的铮鸣。
朝朝瞳孔猛地收缩——只见青瓷碎片正从他的伤口缓缓升起,那只缺耳的陶瓷兔浸在血中浮沉,粗粝的裂痕爬过"平安"二字。
七年前,朝朝烧了三天三夜才捏成的陶瓷兔子,他始终视若珍宝,如今,替他挡住了最后的杀招。
"我原先犹豫许久,不知是否让你见见它,"谢宁染血的指尖轻叩兔耳,瓷片应声剥落,他用指腹抚过她痉挛的喉头,“如今总算做好打算表明心意,却不想,碰巧你要杀我——朝朝,你真想杀我?”
朝朝还欲使劲,奈何妖力尽失,灵力丝刺入三寸便再难推进,最后骤然崩断!
朝朝踉跄后退,却不想被谢宁铁钳般扣住后颈,整个人撞进他淌血的胸膛,混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为救阿公耗尽灵力,如今连只兔子都杀不死,要如何杀我?”
两人眼中都有了泪。
他看着朝朝决绝要杀他的眼神,突然想去七年前她捧着这丑东西说"岁岁平安",他喉结滚过一声笑:“朝朝,你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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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朝朝是在钟声里惊醒的。
铜钟震得竹窗嗡嗡作响,檐角风铃乱成一团。
菱花镜中映出张苍白的脸,额角还粘着几缕被冷汗打湿的碎发,她总睡不好觉——这是第十七夜被捏碎喉骨而醒,喉间残存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午夜梦回,她常做噩梦。阿尔满身是血站在她的身前,朝朝怎么也碰不到他,随之而来是哀禾山的满目疮痍。
算算时日,今日恰是朝朝拜入云虚观的第四十九日。若不是那人替朝朝伪造命格,此刻朝朝早该被护山大阵照出原形。
说来也是荒谬,身为妖怪,朝朝却堂而皇之地混入了捉妖门派。
木门恰在此时吱呀作响:"朝朝——"
谢宁端着药碗进来时,朝朝正捏着青玉梳和打结的头发较劲,他自然地接过梳子:"昨夜可还是噩梦了?”
朝朝点点头,眼下的鸦青在晨光中无所遁形,“还是比前些时日好多了。”
檀木梳齿划过头皮,铜镜映出谢宁低垂的眉眼,他指尖压着几缕打结的发梢,“按理说百草堂的安神散该见效了,许是药性未入经脉。"梳齿突然卡住打结处,他手腕轻转挑开发丝。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门外云在的声音所打断,果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朝朝再赖床,早课就要替长老扫落叶了!"
与他一块儿过来的还有祝明意。
祝明意便在药香里推开轻掩的木门,提着的药包正簌簌往下掉着草屑,她正接住谢宁的话头:“今日我们去阿公家,顺路便带你再去百草堂找大夫,这药就剩一包了。”
药汁苦得让人舌根发麻,朝朝捏着鼻子,灌下黑乎乎的药汁。听闻此言,她一脸苦大仇深:“师兄师姐……我不想喝药。”
做噩梦就做噩梦罢,大不了不睡觉,先前她就试过,将床被披在身上,于庭院之中一整夜一整夜地坐,直至天明。
只是她白日里就要犯困,云在见朝朝眼下一片青黑,总说她夜里偷鸡摸狗去了,气得朝朝想打他。
"良药苦口利于病。"说罢,谢宁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两指捏着梅子蜜饯塞进朝朝嘴里,"最后一颗了,今日再顺路去买。”
"朝朝的手腕......"祝明意突然倾身,指尖离红绳只余半寸。
朝朝低头,就见袖口露出一截红绳,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金纹——那根本不是平安绳该有的纹路,那是妖纹,今日起的迟,朝朝竟是忘了将其隐去。
朝朝心下一惊,借着拢发的动作将手腕藏进袖中:"不过是老家求的平安绳,师姐要细看么?"
“我看看——可是我眼花了,竟瞧见它在闪动。”
祝明意手指即将触到红绳时,远处传来悠长钟鸣,云在的大嗓门再次传来:“快点儿——要迟到了!”
谢宁按住她手腕,道:"师姐,先去上早课了。”
祝明意只好作罢。
朝朝落在他们身后,忙将指尖狠狠刺入掌心。鲜血渗进红绳瞬间,那些妖纹如蜈蚣缩回皮下。朝朝松了口气,却正对上谢宁忽然回望的目光。
朝朝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笑:“怎么了,师兄?”
"掉了根发。"他突然抬手拂过朝朝左肩。
他果真将那根发拿开了。
朝朝跟着他们往剑阁走去。石阶上的晨露浸湿绣鞋,剑阁前的桃花开得正好。她用识海与那道灵识道:“你怎不提醒我一些,我的红绳总是忘了压制妖力。”
“你自己不记着,干我何事?”
朝朝一时语塞。
“你我本是一体!你说话怎如此冲。”朝朝没忍住,又和那道灵识对峙起来,她觉得这家伙实在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