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今天上朝没什么事要禀上的,所以就听同僚们汇报工作。
今日朝堂上户部侍郎和工部侍郎因为建设官道的拨款吵起来了,工部说这是个惠及百姓的大工程,户部为何不多拨些款项好让其早日完工?户部的骂你以为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说给就给?如此这般。
两个部门的长官和陛下一直不发话任他们吵,导致下朝比平日晚了些。等宋游走出宫门跟其他同僚告别已经过了巳时。
他走到平日里车停的地方,只见到徐叔,本来以为凌与已经先到衙门等他了。但徐叔见了他用手指了指车厢内,摇了摇头。
宋游伸手掀开门帘,顿了顿。
只见凌与抱着他的毯子双手枕靠在板桌上睡得正熟。
宋游刚想放下帘子好让他继续睡,不过凌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眼。
他直起身子,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哈欠,“下朝了?什么时辰了?”
宋游另一个手握紧了一瞬又分开了,旋即坐在了凌与对面,“方叔,回衙门吧。”然后再答凌与的问题,“今日下朝晚了一点,巳时了。”
顿了顿他又道,“方才去找人还顺利吗?”
“嗯?”凌与还不太清醒,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还算顺利吧。”
他继续道,“之前不知道为啥,师父设分堂一直避开了京城,”其实准确来说是避开了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地区,凌家庄身处西北,在偏僻的东北,遥远的江南甚至更偏的西南都有分堂,但偏偏在繁华的京畿地区没有,不止别的宗门觉得奇怪,凌家庄里的弟子也觉得很奇怪,也是因为京城和附近没有分堂,所以分别这么多年凌与才没来过京城见过宋游……凌与和师兄弟们一直觉得他们师父是不是在京城欠了什么债还不起来着哈哈哈……
“这次我跟师父说要先来京城找你,他先是说好,然后我出发前又跟我说准备在京城设一个分堂,让我在京城的时候负责此事,方才我去见的是易家拍卖行的大少爷易平野,他之前去西北的时候找凌家庄挂过委托,当时正好是我接的,就彼此认识了。他在京城做的生意不小,我便让他给我介绍一下情况,顺便让他帮我找地方。”
宋游关注的是…“你什么时候跟他联系的?”明明出发前寄给他的信他都还没收到。
“昨天去找你之前啊,去衙门的时候路过他家的拍卖行,想起来他好像也在京城,便进去给他留了字条。”
“这样。”
然后他们又聊到等会要去岳府的事。
“这个案子压力不小喔,宋大人。”
“怎么说?”
“方才我去易家酒楼见易平野,酒楼大堂里和我来这的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讨论岳府的案子,这么多人关注,大家话里话外都在点你呢。”
“点我?点我什么?”
“你少来,我不信你没察觉那岳家大小姐这样做的目的。”
听他这么说,宋游笑了,“确实察觉了。”
岳珊这么做不仅是让她父亲无法再将此事封口,更是压上名声要逼迫衙门尽快将人捉拿归案。
宋游又道:“察觉了也没办法,暂且不知道她有没有别的目的,我能做的就只有把案子破了,把人抓到。”
凌与赞道:“这岳家大小姐倒是个人物。”
宋游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认同道:“是啊。”
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别的目的,他们都佩服岳珊当众揭露这件事的决心与勇气。女子失去清白本没有错,但她应该也清楚,即使错的不是她,这样做也让她注定会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
“先看去岳府能不能查到些什么吧。”
不久,两人回到衙门。
宋游去点人出发,凌与便跟在他身边。
先在路上遇到了孙远晴和一位穿着官服的女子,那女子便是如今的大理寺正,连韵。
连韵眼睛又大又圆,脸也圆,初见光看长相可能会觉得她会是温柔可亲的一个人,但其实作为能成功考取功名的女子,她行事干脆利落,可谓是性格和模样大相径庭。
她们二人站在廊下说话,宋游走进先打招呼:“连姑娘,孙姑娘。”
二人同回:“见过大人。”
连韵见到生面孔,先问:“大人身边这位是?”
凌与回道:“见过两位大人啊,我是宋大人新招的护卫。”
宋游帮他补充:“他叫凌与,这段时间会与我一起。”
孙远晴看样子便知道凌与应当不是普通的护卫,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而是问道:“大人准备要去岳家了么?”
宋游道:“是的,孙姑娘要一同前往吗?”
孙远晴摇头道:“想去也去不了,胡大人那边还有找我。”
这说的是另一位大理寺少卿,胡立冬胡大人。胡立冬跟宋游同为大理寺少卿,不过二人负责的事务不大一样,说起来孙远晴的直属上司其实是那位胡大人,只不过同属大理寺,遇到像昨天那样的情况,宋游有时会叫她来帮忙。
宋游道:“好吧。”
孙远晴告别:“我就先去忙了,有什么情况再叫我吧。”
待孙远晴走远,宋游又问连韵道:“连姑娘,准备出发吧。案件细节你清楚了么?”
连韵回道:“方才已经看过文书了,也听小晴给我讲过了,那我先下去准备一下了。”
等连韵也走远了,宋游和凌与走了一段,宋游开口道:“方才忘了给你介绍,她们……”
凌与打断:“哪还用你介绍啊,我这今早出门转一圈,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毕竟考上女官的女子还不多,凌与听见她们的姓氏便知道她们的身份了。
宋游闻言笑了笑。
午时,宋游和连韵带着一行人到岳府。
有衙役上去敲门,守门的岳府家奴开门后见到官差,喏喏问道:“不知几位大人上门有什么事吗?”
衙役回道:“大理寺衙门前来查案,速速开门。”
其余人在旁边等着,凌与听到守门人的问话,笑了,他小声对宋游道:“你说他真不知道我们来有什么事吗?”明明哪里都传遍了。
想必是知道的,因为没多久岳府的夫人便出门来了,“哎呦,官差大人上门来办案,你这蠢奴怎么敢拦的,各位请吧。”,说完便请众人入府。虽说是请,但语气并无多少欢迎的意思。
凌与见这家还有女主人,又小声惊奇地问宋游:“咦,原来岳夫人还在吗?怎么我听到的案子里没有她的身影?”一个母亲会在女儿遭受这样的事情后还无动于衷吗?
宋游冲他摇摇头。
旁边的连韵听到了,小声回道:“这位岳夫人是在岳珊的生母杜夫人去世后,岳弘娶的续弦。这是十多年的旧事了,宋大人当时不在京城,事情又过去了很久,所以想必不太清楚。”当年这件事也是被众人议论,连韵在京城长大,还有些许印象,时过境迁,如今却是没什么人提起了。
凌与恍然,“原来如此,多谢连大人解答。”
岳家不愧是手握京城三大钱庄之一的大富之家,门面之奢华让众人咋舌。那位岳夫人让一个下人给他们带路便称有事走了,一行人进门没多久,便见岳珊和阿桃迎了上来。
二人行礼:“见过各位大人。”
宋游道:“岳姑娘,如果方便的话请带我们到你院子看看吧。”
众人跟着岳珊主仆二人的脚步前进。虽说岳珊是岳家长女,但看起来她住的院子却在岳家最偏远的一个角落。
阿桃:“各位大人,便是这里了。”
岳珊的院子虽然偏远,但并不破败,可见这岳夫人平日里倒是没有苛待继女。其实也是没必要,岳夫人平日里确实不怎么待见岳珊,但岳家家大业大,岳珊一个孤女,如果岳夫人作为继母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岳珊,反倒让旁人瞧不起。
宋游让岳珊主仆二人和院子里其他下人一起站在院子的空地里,他则和连韵分别带人四处查看。
宋游负责看外面,连韵主要负责看岳珊的房间里,宋游和连韵同事许久,知道她心细所以十分放心。
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一遍,院子里的人也都问了一遍话,等他们结束快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申时了。
走之前宋游问岳珊:“不知令尊什么时候回家?”
岳珊:“我父亲出门一般不会跟我们细说,按照以往来看,还需三两天吧。”
宋游又道:“如果你还有什么线索,可来衙门找我或是找这位连大人。”
连韵闻言冲岳珊点点头。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回到衙门众人先在书房集合。
宋游坐在桌子后面,凌与靠在他座位旁边的柱子上,听连韵汇报刚才的搜查结果。
连韵:“大人,岳珊的房间门口跟守夜的丫鬟呆的隔间相连,如果犯人要从门口进出的话,其实很难保证不会撞上外面的丫鬟。那晚守夜的丫鬟是阿英和余婶,她们二人一口咬定自己没打瞌睡,但其实就算她们打瞌睡了,犯人怎么知道自己经过的时候阿英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呢?除非他确保那两人不可能是清醒状态。比如他给她们用了药?但即使给守夜的人用了药,犯人也没办法确认其余人是否会起夜。从门口出入显然风险极大。
但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我们暂且无法确定阿英和余婶二人有没有中过什么迷药。
另一个能进岳珊房间的通道,便是她房间里的窗户。岳珊房间的窗户靠近湖边,为了防止蚊虫装了纱窗,纱窗外有一些脚印像是近期的,但我并没有发现纱窗有被破坏的痕迹。”
“还有一个关于犯人的身份。岳珊所说的银铃我看到了,银铃的位置离地面有六尺,我准备让人排查一下岳珊近期接触过的人里六尺以上的男子。”
连韵叹一口气继续道:“总得来说线索还是太少。若是她们能早两日报案,说不定还能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早两日他们或许可以知道阿英和余婶有没有中过迷药。又比如,如果犯人只是临时留在京城,那么三天过去,他很可能早就离开京城逃之夭夭了。
宋游道:“先按你说的做吧,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都散了。”
说来也到了放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