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吴图峰上日光正好。
峰顶早已热闹十分,周围渐次坐落着些许小院房屋。峰顶正中是一片宽阔场地,凤凰宫弟子分列散开维持秩序。
正中央的擂台呈圆形,占地颇大,左右两侧是各位宾客及参赛者的友人亲属等,北侧一排坐席为凤凰宫宫主、夫人及重要嘉宾,南侧则为参赛者。
说是重要嘉宾,实则是出现纷争时评判的裁断者,因而这几位能和宫主及夫人一同上座的,无不是赫赫有名的高手。
横澜山庄庄主莫须留和知情阁阁主苗远舟就不必说了,本就在十大高手之列,同在其列的武林盟主张玄也在。
也就是说,光是江湖十大高手就坐了四位。
除他们之外,还有松风楼楼主郁洄和天机楼楼主江叙,再加上参与比武的众多高手,江湖上前后五十年的有名之辈几乎都能找到身影。这一次比武招亲,甚至比上一次的武林大会还要热闹了。
时辰一到,凤七洲起身,朝着各个方位一拱手。
“凤凰宫偏居方寸山脉,今日广邀天下人杰,胜友如云,实乃荣幸。”凤七洲说话时带了内力,声音传至最远处,但凡在峰顶,便都能听到。
他继续道:“今日九月初一,天高气爽,凤凰宫于此吴图峰设下擂台,小儿天璇比武招亲。前些日,招摇峰上初试已定,能够参与今日起正式擂台的诸位,应当也敢相信凤凰宫的承诺。”
凤七洲的话不多:“想必各位也并不关注凤某说些客套的废话,那么就让天璇为诸位介绍凤凰竹。”
他做了个手势。
众人正寻凤天璇在何处,就见擂台正南,尚未上台的人之间留着一条供进出的道路。
一阵风声袭来,在场几乎都是有一定身手的人,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是自然风林之声。
果然,随着飒飒风声,衣袂过处,留下一道红色残影。
凤天璇自尽头翩跹而来,虽然峰顶是平地,他却如行云踏雾,身姿无比轻盈,几乎看不清足尖如何点了地面,便如一阵风般拂面而过。
凤天璇于擂台正中一点,落在中央,刷得一声飞出折扇,玉扇直向凤七洲飞去,带着一物,回旋到他自己的手上。
折扇一合,那物落在凤天璇手心之中。
他漫不经心地转身一抬手,朝着各方展示。
阳光之下,那物透出荧荧红光。
“此物正是凤凰竹……”凤天璇介绍着至宝,然而话说到一半,看看四周男男女女,嘴角勾起,丝毫不怯地扬声笑道,“诸位,这样看下去,凤某可就真要以为今日的主角不是凤凰竹而是我了。”
“天璇本就是主,何来喧宾夺主之说。”台下一个声音淡淡道,虽然轻,传得却远。
众人看去,果然是逍遥派温匀,正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地看着台上的凤天璇。
好吧,众人今日完全可以理解他。
方才凤天璇停下调侃,就是察觉这台上台下竟无一人看他手中的凤凰竹,简直暴殄天物。
然而对于到场的人来说,但凡长着眼睛、双眼完好,就不得不被今日的凤天璇吸引了去。
凤天璇佩剑是白玉剑,因此常年的红衣都是红与白交映,虽说恣意了些,但整体仍十分俊朗倜傥,加上凤凰宫行事多正派之风,众人印象中,凤天璇一直是个干净潇洒的翩然公子。
但今日,凤天璇一身是新衣。
这次的新衣仍以红色为主色,但相对偏暗,配色用黑替了白,细节处繁密而渐次的绣纹恰到好处,外袍极为细密的纱袍更是黑金相错。
凤天璇只简单束发在脑后,发梢随风微动,额头和脖颈露了出来,白皙肤色与肩颈线条更加明显。
一身清爽,大概是为了配这新衣,只有两耳坠了黑色的玉珰。
分明仍旧是明亮双眼、唇红齿白、一身潇洒,被这衣服一带,眉眼随意一瞥一动,都好似染了几分邪气,如他的轻功一般难以捉摸、又难以追逐。
笑的那一下更如同故意诱人堕入邪道,一看便是那种无意间就能惹下无数男女风流债的人。
日光灿灿,凤天璇往台上一站,就连晴空也黯然失色,更遑论他手上那小小一枚凤凰竹。
“多谢温公子捧场。”凤天璇挑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随意一点表情都能惹得人难以自持,“但凤凰竹武学至宝,总要让大家知道为何而来不是?”
温匀心中啧了一声,管谁为了凤凰竹,他就是冲着凤天璇来的。
凤天璇将玉扇一转,扇子托着凤凰竹,朝四周晃了一圈让围观者看清:“相比诸位好奇凤凰竹真正的效用,凤某今日可透露一二。其一,凤凰竹是天地灵物,对于习武之人蕴养丹田根骨、静气凝心参悟内功有奇效;其二,凤凰竹有百毒不侵之效。”
台下众人本就听过凤凰竹的种种神奇之处,现在听少宫主亲口认下两点,免不了一阵激动哗然。
凤天璇将凤凰竹一收,拱手:“凤某也不耽误诸位时间,请父亲宣布比武招亲开始。”
凤七洲咳了一声,扬声道:“初一行事,时辰正好,凤凰宫吴图峰比武招亲,即刻正式开比!”
嗡得,下面众人一阵捧场的善意喧哗。
凤天玑趁势来到台上,请参赛者上台,开始了第一场比试。
比武正式开始。
因是两人比武,加上后面每一轮比武都会错开几天时间,不用担心力竭,因此从第一场开始,比试的节奏就异常快。
过了初试的人并不少,但其中掺杂的高手太多,往往底下的人还没仔细回味招式,转眼间就定了胜负。
这么一来,仅两天功夫,第一轮的比试就结束了,淘汰掉了一半人。
当然,在运气和暗中操作下,水平极高的几个人并没有在这一轮就碰上。
在后续几轮依然如此。
第一、二、三轮比试之间均相隔了三天,在第三轮比试结束之后,比武的擂台上只剩下了八个人。
其实在这几轮比试之中,谁强谁弱、谁很有可能站到最后,众人心中渐渐有了数,每到高手遇高手的时候,台下总是呼声震天。
甚至有人私下里开了赌局,不过毕竟是凤凰宫的大事,他们也不敢太过张扬,赌注都比较小。
凤天玑禀报之后,凤七洲不置可否,随那些人去了。
到第三轮结束后,留下的八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不是,起码功夫也能比肩。
凤七洲没有让他们在台上如展品般排排站,而是在黄昏时分亲自宣布了名单和下一场比试的时间。
这八个人在比武中的表现个个不凡。
江湖上耳熟的有玄律阁闻霁、浮一大白教姬酒困、逍遥派温匀、隐士容方圜、天河派大弟子景暄。
亦有并不如何出名、但身手确实出色的人物,如曾被怀疑私下有来往的罗弦和江碧,再如段白衣。
阿天向凤天璇汇报情况时,还提到:“在私底下那些小赌局里面,这八个人里面有大半都是最被看好的。”
哪怕是最开始没什么名气的,比如段白衣,到现在也积攒了不少人气。
凤七洲唤了在宫中的小辈,将收集到的情报互通,问:“接下来到了角逐出四强的比试,这数人中,你们认为有没有需避开或凑到一起的?”
凤天璇一指:“这两个人需要对上。”
几个人往纸上一看,是罗弦、江碧两个名字。
他们是全程看了比试的,自然也有印象。
凤天权犹疑:“这二人确实十分可疑。他们虽然身手也不错,但前一轮遇到的都是高手,能进入下一轮,全靠比试前对手突然出了岔子无法上台……”
“最可疑的就是他们,但没什么证据。”凤天玑耸肩。
凤天权继续道:“从现在的情报来看,这二人并非为了打入凤凰宫内部而来;此外,他们明知自己实力有限,旁门左道到后面也难以起效,得到凤凰竹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这名字此前从未听过,这几日打听一无所获,可见是化名,就连长相,大家也似乎都不熟悉。”凤天玑补充。
太可疑了……
众人心道。
“那就将他们安排在一组。”凤七洲道。
在这种事上,他们可懒得讲究什么公平。明知道对方有目的而来还不应对,才是真傻子。
就这样,罗弦、江碧二人就分配到了一组。
剩下的人倒是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哪怕还有个同样来历不明的段白衣,但看他的身手,明显是冲着凤凰竹来的。
到抽签决定下一轮分组那天,只有容方圜借口有事并未到场,他的那份由凤七洲代为抽取。
最终抽签的结果,按照比试顺序,分别是罗弦与江碧、段白衣与温匀、闻霁与姬酒困、容方圜与景暄。
凤七洲确认了结果,宣布下一场比试将于九月十五开始。
因还有几天,除了要比武的那八人外,其余江湖人都暂时松懈下来,纷纷到白城去玩,入秋之后天高气爽,白城城中热闹多,城外也有很多值得一览的风景。
凤天璇暂时也没什么事可做,又不好到处乱跑,这下可是憋得狠了,整天不是叫住这个折腾就是叫住那个折腾。
最后长辈平辈侍卫弟子纷纷告状,凤七洲哭笑不得,抓着人拎到禁地门口,一脚踹了进去。
说来也是运气,这禁地凤凰宫后人此前被勒令禁入,但凤天璇闯入又出来后,居然在禁地入口出现了一处类似于习武闭关之处的机关山。
探查之后发现难度太高,并不适合小辈们练武,而一众老的又过了天天劳筋动骨的年龄,凤七洲就干脆关了这里,只在凤天璇闯出乱子或者闲得发慌的时候把他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