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寒雨失魂落魄地走出东院，天渐渐黑了，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世人口中的玄武，为何会是这样的？就因为自己为小妹报仇吗？阿爹他们戎马一生，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善良又怎样，能当饭吃吗？族人们帮助燕庄成为修仙三大门，他们又是如何做的？欺凌小妹，占尽便宜，安能毫无愧意得活着？

    依烟寒雨看，愧为仙门的不是她，而是这自诩清高的正人君子。

    她连晚膳都没吃，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了，却毫无困意——她想要为玄武族人们正名。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乌鸦在树梢上盘旋，发出怪异的叫声，显得十分凄凉。

    烟寒雨睡着了，她又做了那个梦。

    她再次回到了那座山，那座充满噩梦的山。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做着什么，传来阵阵惨叫声。人散去，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身体躺在中间，地上布满血迹。

    小女孩抬起头来，脸上都是伤，青的青紫的紫。烟寒雨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她的素素，是她那乖巧可爱的妹妹烟素。

    这是她不知多少次梦到这个场景了，三次四次或是无数次，多到数不清。烟寒雨想抱抱她，哪怕一次也行。可是不能，烟寒雨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她能触碰的只有那具冰冷的尸体。

    仙魔大战带走了她的族人还不够，现在燕庄又要带走她的妹妹。

    梦还没有结束，场景转移到了街上，灯火通明，吆喝声一声比一声响。烟寒雨还记得，那天是花灯节，她们第一次偷跑下山，只为去放一盏花灯。

    少女时的烟寒雨牵着烟素的手来到铺子前买花灯，那时她才刚刚被选为圣女。两小只在铺子前用笔研在灯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接着来到河边放灯。

    河上布满花灯，水流将灯推向深处，缓缓前进。那时烟寒雨的愿望是：族人安康，天下安康。

    现在的烟寒雨站在河边，望向了河中央的花灯，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看见花灯的另一侧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老天在上，小女烟素愿阿姐烟寒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做她想做之事，看她想看之景。

    字随不齐但心意至。

    烟寒雨捂着嘴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怕惊扰了两个小姑娘。

    她越发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救下阿妹。只差一点，她就能救她了。

    烟寒雨抹了抹泪，一抬头发现梦中的烟素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开口说道：“别哭了好不好？哭多了眼睛会肿的。”

    “你能看见我？”烟寒雨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你长得很像我姐姐。”

    “我是未来的你姐姐。”

    烟素听了这话变得激动起来：“那你过的如何？我呢？”

    “未来的我成了修仙派第一人，你就是修仙派第一人的妹妹啦。”烟寒雨用充满泪光的笑脸望着她。

    “那就好，这样我就不用修行了，有老姐护我。”

    “不说了，现在我要跟现在的姐姐回去了！”

    世界开始崩塌，画面慢慢碎裂。梦境结束的最后一刻，烟素的嘴唇贴近烟寒雨的耳朵，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话，但烟寒雨听到了。她说：

    “知道你又在骗我，我一点都不怪你。”

    梦结束了，人也该醒了。

    烟寒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都是烟素最后说的那句话，她一点都不怪她。

    烟寒雨手抱双腿，将头埋在膝间，窗外下起雨来，雨点落下发出砸吧砸吧的声音，将抽噎声掩埋。

    之后，小妹再没出现在烟寒雨的梦里。

    她一点都不怪她，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