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不得不承认，这屋里论起手段，谁都玩不过裴亦琛。
阎王似的狠毒劲儿，让人服得五体投地。
可若说起性子，陆霆那吊儿郎当的，向来没个正形，过去混夜店的时候，没少把嘴放在荒缪上。
他也清楚裴亦琛就是个闷骚的主，可现在这骚劲更甚，没法形容，比陆霆还不要脸。
这两人从小就玩得比别人勤，他一度怀疑陆霆是受了多年潜移默化，染上些不该有的毛病，总想着在某些方面压他琛哥一头。
然而眼下再一比，更像如来佛和孙猴子的差距，裴亦琛靠真本事碾压。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骚胚，没上限，一次比一次厉害。
估计是陆霆又提了吹枕边风那茬儿，还主动放血送表，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裴亦琛撂下话后，再配上那挑衅眼神，顾言除了觉得骚，更觉着这骚劲毁人于无形。
能杀人。
“听着没？”顾言抬了抬下巴，附和道，“联姻对象都让人老婆收服了。”
陆霆本就因为宋垚不肯结婚堵着气，现下觉得这男人添了把柴，火气更盛，话里话外挤兑起正主来。
“你少一口一个老婆，折腾这么久，也没见人家答应嫁给你。”
顾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添了把火，“哟，陆少是恼羞成怒了？吃不着葡萄嫌别人葡萄酸呢？”
“我酸？”陆霆直起身子，语调稍抬，“酸得着吗？他不也就过过嘴瘾？”
顾言乐了声，琢磨着要不要安慰两句，就听对面那刚刚被挤兑的，扬起熟悉的懒腔开口应了声，“听不得？换个叫法也成，那就——未婚妻吧。”
“……”
顾言一下噎住了，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又咽了回去。
识趣地换了阵营，转头看裴亦琛，“裴少，好歹兄弟，别太刺激狠了。”
“哪儿狠？”裴亦琛挑了下眉，懒洋洋道，“叫未婚妻还不够安慰他？”
一个已婚一个未婚，好歹降了一级。
顾言彻底被堵住话头，只能摊手认了。
陆霆不服气，又咬着不放，“你不就是看不得我比你早结？”
裴亦琛闻言，换了个姿势，指尖在沙发背上轻叩，淡定回他，“那倒没有，就算你嫂子帮你，你也赶不到我前头。”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许诺听着两人一来一回，不禁笑道，“真有意思，结婚这种事也成了比快斗狠的。”
陆霆还想反驳，却被堵得没词，只能小声骂骂咧咧。
裴亦琛倒是不嫌麻烦，又回了许诺一句，“没办法，谁让我老婆太招人，不早点下手我不放心啊。再说，陆少也学不来我这招，脸皮薄，总靠别人助攻怎么行？我这是为他好，省得他白费功夫。”
这话一出，剩下三人彻底无语，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话音落不久，门外便响起一道轻微敲门声。
几人循声望去，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韩雪儿探进头，瞧见屋内四人，侧过脸对身后女人笑道，“看来牌局早散了。”
身后的女人这才完整地出现在灯光下，新染的长发泛着浅浅的光泽，温婉大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张扬。
宋垚挑眉一笑，“早就收到消息了，没结束哪会问什么时候来。”
她说着，便跟着韩雪儿往屋内走，朝另外三人随意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陆霆见宋垚进来，瞬间满血复活，起身迎上前，接过她的包，牵着人走向沙发。
裴亦琛却发现只有另外两个女人进来，自家那位不见踪影。
视线扫向门口，依旧不见其他人进来，他眉心微微一蹙。
而顾言也注意到了，瞥了眼略有不爽的男人，扭头看向沙发上的韩雪儿，替他问，“怎么就你们两个？我们裴少老婆呢？”
韩雪儿听到这称呼，嫌弃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主动朝对面男人解释，“姐姐去洗手间了，让我们先上来，她马上。”
裴亦琛闻言，眉头舒展开，起身慢条斯理地系着袖扣，随口问了俩字，“哪层？”
韩雪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一楼，刚上来之前。”
听到回答，裴亦琛淡淡应了声，扣子系好，顺手抓起外套和手机，没再多说一句，起身径直往外走。
韩雪儿怔了几秒，瞧这人冷淡的表情，动作却突如其来，人转眼已经没了踪影，忍不住开口问屋内其他几位，“这冰块儿是搞什么？去个洗手间还得跟着？”
其余人对这行为见怪不怪——明摆着等不及，赶着接老婆去了呗。
顾言对着门口男人离开方向乐了几声，扭头冲陆霆挤眉弄眼，“瞧见没？知道为啥老赶不到人家前头了吧？”
宋垚听见这句，看向身旁人，见他似乎一脸不痛快，疑惑问，“什么意思？”
陆霆心里咯噔一下，实在不想让她知道刚刚话题，口气敷衍又快，“没什么，怼他的，舔狗一个，忒掉价。”
“……”
—
一楼大厅宽阔亮堂，巨型水晶吊灯垂挂在顶，细碎的光芒透过剔透棱面洒在黑色大理石地面，华丽中带着冷意。
接待台贴满仿瓷纹路的镶嵌材质，前台一男一女穿着整洁工服，面带职业微笑，而旋转门处的侍者躬身行礼，弧度标准到近乎机械。
温暮盈是第一次来裴盛会所，迈步进门那瞬，便忍不住略怔，然而表情平淡，姿态从容。
走至接待台问洗手间位置，得到答案后，便独自步入指引方向。
绕过转角，洗手间的风格与外面截然不同。
整体是低调的智能化设计，墙壁到地面覆满了大片金色瓷砖，连通顶面的循环通风系统正静默运作着。
内部干净透亮，毫无异味，隐约闻到轻薄又恰到好处的铃兰香，像是刻意点缀。
温暮盈目光扫过这些过度考究的装潢，眼角微微抽动。
裴亦琛乘电梯抵达一楼。
提示音响起，工作人员闻声侧目，电梯门开，见出来的是自家老板后，齐齐鞠躬，“总裁好。”
他随意应了声，手插裤兜，迈步向右，熟稔的朝洗手间方向去。
几分钟后，温暮盈从内部开门走到洗手台，出水口感应到她的手，温水缓缓流出。
她垂眸，抽了张纸巾擦干手，随手投入旁侧回收处。
又从包里掏出口红，对着镜子轻轻抹了一圈。
一张素净的脸瞬间添了抹明艳。
她抿了抿唇，将口红放回包内，又看了眼洗手台旁的精致包装袋，连包带袋提起，转身往外走。
刚迈出一步，手臂忽地被人从一旁拉住。
温暮盈脚步一顿，身形微震，下意识偏头，脸上残留着些许惊愕。
男人懒散地斜倚着墙，暖光投射在他微褶的白衬衫上，手臂随意挎着深灰西装外套，光影朦胧。
他微微侧头，光线在他精致立体的五官上投下浅淡阴影，脸部线条凌厉，冷白皮肤干净细腻。
那双醉人的桃花眼半敛看过来，睫毛浓密纤长，眼眸含笑，薄唇轻勾，似是妖娆。
空气中弥漫着清香，男人此刻的模样，在这个环境下，莫名有些暧昧的勾人。
裴亦琛手掌从小臂移至她的手心，半握着，缓缓站直。
温暮盈表情恢复如常，眸中带上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不在这儿，难道要进去？”他抬眸，朝她身后扫了一眼。
温暮盈也意识到地点不对，正要开口说先出去，男人已经转身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手指顺势与她交叉紧扣。
温暮盈指尖微僵，垂眸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阻止的念头刚起，又莫名地按下。
她顺着男人力道向前迈步，仰头轻声问，“怎么不在上面等？”
裴亦琛放慢脚步，与她并肩，侧眸看她，“怕暮暮迷路，所以下来接。”
温暮盈闻言，横了他一眼，“我又不路痴，还分得清方向。”
裴亦琛眉梢微抬，懒洋洋道，“倒是忘了，暮暮记性一向很好。”
可这话听在耳里却偏透着几分含义不明的味道。
温暮盈懒得理他，另一只手的袋子递过去，语气寡淡，“没忘，礼物给你拿了。”
男人目光落在袋子上，眉梢一挑，不仅接过，还顺手拎过她的包，唇角噙着笑，“还是暮暮惦记我，提前就准备好了。”
“……”
幼稚。
两人转过拐角，走进大厅，朝不远处的专属电梯迈去。
厅内工作人员听见脚步，循声抬头，目光几乎同时定住，一瞬的错愕在脸上交替浮现。
明明总裁刚才还独自一人，怎么转眼间身侧就多了个女人？
不仅多了，还牵着手——十指紧扣？？!
更何况，这女人不就是才进来的那位吗？
刚才没留意，此刻才察觉，这位不仅衣着在线，容貌更是被灯光一衬，愈发耀眼夺目。
一时间，众人愣在原地，被惊得不知作声。
片刻安静后。
各自节奏错乱，慌张弯腰，语速飞快，急忙低下头问好，音量比平时高了几个分贝。
问候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大厅内炸开。
即使早已料到会是这场面，温暮盈仍被这阵仗闹得肩头微微一颤。
她轻抿唇，稍用力地扯了扯旁边人，小声说，“你要不要先松开，都看着呢。”
可男人不仅毫无松手之意，反倒扣得更紧。
带她站到电梯前，抬臂摁了上行，扭身朝表情精彩的下属们，淡漠一瞥。
下属们被这一眼看得激灵，迅速收回目光，恢复认真工作的模样。
这时，裴亦琛忽而勾唇，慢悠悠张口，朝厅内的人落下一句。
“以后见着这位，记得称呼。”
声音散漫悠长，却在安静无声的空间里，重重落地。
话音刚降下，下属们全部愣怔，面面相觑。
称、称呼？
称谁？
要称什么？？
空气静止一瞬。
门口侍者最先回神，立正，深深鞠躬，沉稳洪亮地喊了一声，“是，总裁！太太！”
这两个称呼一出，仿佛解开了某种禁制。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跟随弯身，应声附和。
……
温暮盈早在男人开口那刻，便倒吸了口冷气，而这一声“太太”如惊雷炸响，恨不得当场隐形。
她猛地低下头，脸颊滚烫。
后悔了。
太悔了。
刚刚不该犹豫，就该直接把这人手甩开的。
温暮盈嗖地甩头，朝男人瞪去，低声骂，“是不疯了？瞎说什么！”
裴亦琛似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低低“嗯”了一声，尾音悠扬且不紧不慢，“迟早要改口，先让他们习惯习惯。”
温暮盈掐住他手心，急促道，“能一样吗？现在叫什么叫！”
裴亦琛闻言，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脸上，含笑说，“暮暮是怕他们多嘴？放心，会所的人都是李晋挑的，嘴严得很。”
温暮盈被他搞得头大。
这人的德行她不是不知，都怪自己一时放松警惕。
她硬生生别开头，伸手挡住半边脸，恨不得瞬间凭空消失，连气都不想多吭。
见她这副想装鸵鸟的模样，裴亦琛笑意更深，显然还没玩够。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
就在门板侧拉的同时，男人再度撩起音调，语速恍若游丝，然而每个字却砸得掷地有声，在大厅内回荡。
“老婆——今晚能不能不跪榴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