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裴家老宅位于城郊,背靠翠绿如染的玉屏山,独占一方土地,不似云兮湾那种别墅区。

    车子沿着僻静宽阔的道路驶向尽头,雕花铁门察觉车辆靠近,缓缓向两侧敞开。

    温暮盈望向大片修剪精美的草皮,嵌着大理石纹路的喷泉,皇室城堡般奢华的建筑,一时愣住。

    直到车子停好,身旁人唤她才猛地回神,抬手掐了下胳膊,她小声嘟囔一句,“还真像个灰姑娘。”

    话音在密闭空间里清晰回荡,裴亦琛勾住她凑近亲了亲,流里流气地,嗓音吊笑,“要是喜欢童话,暮暮就乖乖当哥哥的小公主,敢乱跑,就只能把你捆床上。”

    这番话立刻起了作用,温暮盈那份虚幻感瞬间退去,她轻咳了一声催促下车,随即打开车门。

    有裴亦琛在,拎东西的活儿自然无需操心,她一路被男人牵着,朝老宅门口走去。

    中途想让人放开自己,可他偏偏不愿,非得手拉手腻歪着。

    最终也懒得争了,牵就牵吧,也不是她不松。

    虽然温暮盈不是容易怯场的人,但眼看即将进门,心跳还是不禁加速。

    她琢磨着待会儿如何自我介绍,怎样表现才合适。

    一路低头想着,注意力早飞了半分,根本没察觉他们早已走到门口。

    旁边的人也按完了门铃,直到眼前一亮,宅子大门自内打开。

    温暮盈意识回笼,匆忙抬手梳了把头发,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刚在唇边绽起,就被骤然打断。

    眼前忽地一片漆黑,紧接着,她整个人被对方扑了个满怀,后背被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便蓦地松开。

    她愣愣地盯着面前这位满脸褶子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对方眯起眼,洪亮地喊了句,“孙媳妇啊!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

    这阵仗,是真的毫无心理准备啊。

    裴亦琛看自家女人一脸呆愣的模样,无奈开口道,“爷爷您悠着点,别把我老婆吓着了。”

    哦爷爷、对对,这是传说中那位爷爷。

    温暮盈从震惊中缓过神,大概被对方的热情淹没了思考,没过脑子地开口给了一句,“啊,爷爷好,我就是您孙媳妇。”

    尾音刚落,她猛然一僵。

    完了崩了。

    这绝对说多了。

    裴亦琛显然怔了一瞬,随即抬起眉梢,连笑了好几声,“瞧见没?孙媳妇可爱吧?”

    裴老爷子不仅毫不在意,还挺吃她这股直爽劲儿,格外赞赏地连连点头,“可爱可爱,你小子总算干了回光宗耀祖的事儿。”

    “……”

    倒不用打扰到祖宗们……

    看俩人一来一回地,温暮盈彻底松了口气,对裴老爷子的好感度一路飙升。

    虽说是豪门,却没有半分架子。

    真是——

    太他妈圈粉了。

    三人没在门口多留,裴老爷子直接挥手把孙子推到一旁,领着人往里走。

    温暮盈一脸笑意,也不计较,轻松地跟上。

    裴亦琛倒是神色平静,懒懒地迈步跟在后头。

    此时,厨房方向传来声响,宋姨端着围裙快步从里头走出。

    先前裴老爷子特地下了吩咐,说是要亲自迎接孙子孙媳,她便没有如往常那样提前开门。

    而此刻,晚餐已差不多备齐,这才想着出来看看情况。

    宋姨在裴家侍奉多年,裴亦琛幼年几乎都由她照料,平日并不爱与人亲近的少爷,唯独对她这位“外人”少了几分疏离。

    倒更像是看作半个亲人。

    可尽管如此,裴家的规矩她从未逾越半步。

    此刻,见许久不归的少爷终于回家,她脚下步子快了些,走至近前,笑着问候,“少爷,您回来啦。”

    裴亦琛这才收回视线,简单唤了一声,“宋姨。”

    宋姨乐呵呵地应下,随后快速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问道,“需要帮您把东西放好吗?”

    “不了。”裴亦琛语意淡淡,脚步也未顿,“您忙您的,我自己来。”

    说罢,便迈步朝客厅方向走去。

    谈笑声渐近,沙发上的裴天鸿与宋雅琴不约而同抬眸望去。

    而被裴老爷子引着的温暮盈,迎上那两道目光,看清了沙发上的中年夫妇。

    男人身着条纹Polo衫,黑色长裤,头发整齐梳拢至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虽年过中旬,却眉眼锋利,依稀能见年轻时的俊逸风采。

    而身旁的女人着一袭墨绿修身旗袍,长发低挽,耳垂间点缀着一对同色浅绿耳坠,清秀端庄的脸庞素净而明澈,哪怕没有一丝妆容修饰,与生俱来的贵气却直逼眼前。

    仅一眼,温暮盈便揣摩出几分对方的性子。

    这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温暮盈掐了掐掌心,走至二人面前停下,微微一躬身,唇角挂上恰当的微笑,“伯父伯母好,初次见面,我是温暮盈。”

    话音一落,沙发上的两位神情各有微妙变化。

    裴天鸿对温暮盈所知不多,除了公司会议那小风波,就是上次热搜事件。

    照片虽模糊,却能隐约捕捉女孩的不凡姿容,如今见到真人,先前的好奇迅速转为惊讶。

    商大高材生,还生得这般出众。

    难怪自家儿子栽了。

    当初为裴亦琛这事儿费了不少心,眼看儿子三十出头,却始终不见动静。

    虽未逼婚,但作为父亲,他难免着急。

    宋雅琴提议与李家联姻时,他并未反对,心想着若是两人看对眼,门当户对也是好事。

    然而事与愿违,裴亦琛不仅直截了当拒了这桩婚事,甚至连见面都不肯,没两天,人就飞阿拉斯加躲清静去了。

    为此,母子之间起了争执,而后来温暮盈的出现,更一度加剧了二者的紧张关系。

    宋雅琴起初得知温暮盈出身平凡,坚决反对。

    自幼被父母告诫必须门当户对,她也一直以此为择偶标准。

    在她看来,感情无关紧要,相敬如宾才是现实。

    她的儿子,不需要那种只会谈情说爱的女孩,而是能共同站在顶端为他助力的伴侣。

    虽未曾苛难对方,但也有过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就被儿子先察觉了。

    即便后来苏老和董老对温暮盈赞不绝口,裴亦琛通过官博维护,她始终对这位儿媳不满意。

    真正令她动摇并放下成见的,是那次裴亦琛难得主动回了老宅。

    她这个骄傲得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儿子,第一次对他们弯下了腰。

    宋雅琴至今记得自己问裴亦琛为何选择温暮盈时,向来隐忍不露的人,眼底泛起前所未有的温柔。

    "从小到大,我没有真正喜欢或厌恶什么。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也总是如此。这是作为裴家继承人必备的,而我做到了。确实挺意外,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她开心我就开心,她难过我会心疼,哪怕她多看别人一眼,我都妒忌。一直不在乎的东西,因为她开始在意,无聊的生活,突然觉得有意义了。我选择她?倒不如说,是她愿意选择我。”

    这番话令宋雅琴震惊不已,远胜过丈夫与公公的反应。

    外人眼中,裴亦琛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裴家少爷,年纪轻轻便执掌盛家大权。

    可她知道,这耀眼成就下,埋藏着怎样的付出。

    生于豪门,注定要担起与身份相称的重担。

    裴亦琛从小懂事理,知进退,也因此过于早熟,失去孩子的纯真。

    早早学会在人际间游刃有余,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

    随着时间推移,他眼里的光芒渐渐消退,性情愈显冷漠孤傲,最终成了一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人。

    可是,当她听到儿子首次袒露心声,说生活因某人有了意义时,宋雅琴不禁鼻头一酸,心中的芥蒂也在那刻忽而放下。

    比起任何,她最希望的,是孩子幸福。

    ……

    温暮盈方才打完招呼抬起头,裴亦琛便慢悠悠地进了客厅。

    他走到温暮盈身侧,目光轻扫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父母,唤了声爸妈算打过招呼,随后偏头看她,“干嘛傻站着?”

    温暮盈回望他一眼,眼神强烈示意——不是不坐,是你爸妈都没开口,我哪敢啊。

    裴天鸿看着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眼底漾起笑意,挥手道,"坐吧,都别站着了。"

    宋雅琴这时也回过神来,柔声附和,“过来吧,暮盈你来我旁边。”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温暮盈一怔。

    某位被迫与老婆分开的男人显然不乐意了,语气幽怨,“妈,您这就不讲究了,一上来就抢人?"

    宋雅琴瞥了眼这不知好歹的混小子,凉凉道,"怎么,我跟儿媳妇亲近亲近都不行?你哪来这么多意见?"

    这声“儿媳妇”叫得温暮盈当下一激灵。

    宋雅琴给她的感觉和林婉君相似得惊人,绝不是好相处那类,难道是她走眼了?

    倒是裴亦琛听到这称呼,眉眼间顿时染上愉悦,也不再多言,爽快地拱手让人。

    出乎意料的是,从客厅移步至餐厅,温暮盈本以为裴家会围绕两人婚姻大事盘根问底,哪怕不尖锐,猜测着也该从侧面探问她的一些个人状况,没想到竟无一人触及敏感话题,聊得净是些无关琐事。

    一开始温暮盈心里没底,但随着长辈们态度的平和与亲切,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吃饭期间,裴亦琛倒是挺老实的,安安静静吃着,按着准老公人设走,给她夹了几次菜。

    也算有点进步,知道等她咽下上一口,再添新的。

    可现下这场合,温暮盈被三位长辈时不时投来的炙热视线盯得如芒在背,只能在桌下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裴亦琛感受到她的抗议,可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随手抽过张纸巾,不由分说地凑近,将她嘴角沾到的酱汁擦掉。

    温暮盈瞬间僵住。

    三位家长显然也注意到他这举动,目光齐齐凝住,手里筷子差点没抓稳。

    见此情景,温暮盈也知尴尬无用,干脆踩住男人的脚,微微加重力道,故作自然地回了个笑脸,“别总顾我,你多吃。”

    裴亦琛懒懒瞥了她一眼,半点没理会威胁,反而全神贯注欣赏她眼下的窘境,越看越乐,嗓音轻拖着,“我家暮暮心疼哥哥了?”

    话音落地,裴老爷子一口水没咽下,猛咳了起来。

    温暮盈被这声势吓到,急忙将注意力转向老爷子,神色紧张,“爷爷您没事吧?!”

    裴老爷子挥手示意不要慌,顺过气来后,猛抬头瞅向孙子,毫不留情道,“岁数大了什么新鲜事都碰着,你小子还能这么不要脸呢?”

    尾音抬高,却因咳嗽后气息不足,不由夹了些微颤。

    裴天鸿和宋雅琴忍俊不禁,双双笑出声来。

    温暮盈闭了闭眼。

    这走向,真是无言以对了。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和平氛围中结束后,裴天鸿和裴老爷子叫裴亦琛进书房谈公事,温暮盈则跟随宋雅琴上了三楼。

    刚刚饭桌上提到要开工作室的计划,她才知道,宋雅琴年轻时对摄影特别热爱,结婚后,依然频繁地造访世界各地的艺术馆和拍卖会,收集了不少珍品。

    于是老宅三楼被精心布置了一间屋子,用于存放这些收藏。

    因为有了共同话题,宋雅琴变得健谈,兴致勃勃地拉温暮盈来到收藏室。

    门被轻推开,室内的景象让温暮盈微微一顿。

    墙面被漆成低调的米白色,地板是深褐色的实木。

    整个空间精心划分为几个展示区域。

    靠窗的墙面装满了落地展示柜,透明的玻璃柜门后各式相机整齐排列,从老式的莱卡到最新款的数码单反。

    墙上挂着不同大小的照片,金边相框修饰着每幅作品,下面配有简洁的解说牌。

    “跟您的热情一比,我可差远了。”温暮盈不禁感慨。

    宋雅琴听得高兴,甚至半开玩笑般说道,哪张中意尽管挑,直接送去云兮湾。

    温暮盈感激地答谢后,安心欣赏,不觉间走到了里面那面墙。

    她视线稍稍抬起,向右扫视,骤然停住了脚步。

    似是想确认什么,又走近几步,接着,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察觉到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宋雅琴回过身,只见温暮盈正呆呆地盯着墙上的照片,一动不动。

    她微微蹙眉,迈步上前,低声询问,“怎么了?”

    温暮盈身子稍颤,停顿片刻,她指向面前的照片,柔声道,“伯母,这张照片是您买的?”

    宋雅琴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看,笑着摇头,“还真不是,就这个不是我买的,是小琛几年前从法国买回来的。我当时还挺惊讶的,他一向不太欣赏这种艺术作品。”

    温暮盈闻言没有回应,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宋雅琴未察觉她的异常,突然记起还有事情交代给佣人,便对温暮盈说道去楼下,如果她看完可以直接到客厅。

    温暮盈乖乖点头应允。

    直到脚步声渐远,温暮盈才缓缓收回视线,再次注视墙上的照片。

    解说牌上只有短短几个单词。

    ——《The Wing Fold》

    Photographer:Eria W

    半响,她忽而轻笑了一声,“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直到现在,温暮盈仍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摄影展上的照片,竟在多年后出现在裴亦琛的家中。

    而这张照片,是她在法国攻读MBA最后几门课程期间,途经学校中途,随意拍下的。

    画面里是一位年老的流浪汉,身穿破旧单薄的衣衫,鞋底磨损,脚边放着一个沾满污迹的编织袋。

    一把褪色的黑伞搭在袋子上,伞骨上有点别扭的微翘曲线。

    他坐在路边长椅上,手扶着下巴,微微垂首,似是在失神。

    微弱的阳光切过他的脸侧,黝黑的肌肤隐入阴影。

    而流浪汉身后是一片盛开的粉紫花瓣和茂盛绿叶,仅半米开外,三只灰白鸽子神奇般排成一线,安静伏在原地。

    那一瞬,有种说不清的感受触动了温暮盈,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为了尊重隐私,她随后上前询问,得到允许后才留下这张照片。

    那年,适逢中法建交摄影展启动,她的照片被幸运地挑中,得以在巴黎享有盛誉的艺术礼堂展出。

    回国后不久,她收到一封来自法方主任的邮件,告知有位贵客相中她的作品有意购买,特地先征询她的意见。

    温暮盈对此并无异议,礼堂展出的是大尺寸复制品,她还留着原件,倒也无所谓。

    以为顶多也就几百块的行情,直到那笔带着四个零且以美刀计价的款项到账时,她怔住了。

    之后,温暮盈反复确认,当时主任只简单转述对方的意思——这作品值这个价。

    而这句回复,最终让她没再矫情,接受了这笔意外之财。

    后来她想过亲自致谢,可主任遗憾地表示买家信息不便透露。

    谁能想到,那个她心怀感激却素未谋面的神秘买家,会以如此出其不意的方式,闯入她的人生。

    不知在收藏室待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温暮盈才迟缓地回过神。

    她眨了眨些许酸涩的眸,刚想转身,腰间已环上一双熟悉的手,温暖的身躯贴近。

    裴亦琛将人拥进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嗓音柔缓,“怎么在这儿站这么久?”

    温暮盈微垂眼睫,抬手覆上他环着自己的手背,“事情谈完了?”

    “嗯,妈说你在这儿,我就上来了。”裴亦琛懒洋洋地答,“刚才聊了什么?”

    温暮盈语气平静,“没聊什么,就问我喜欢哪个,直接搬走。”

    裴亦琛玩味着笑了一声,“这么宠儿媳妇啊,所以暮暮看上这个了?”

    温暮盈不作回应,目光落在照片上,转而轻声问,“为什么当初会买下它?”

    裴亦琛拖着长调应了句,“嗯……不记得了,第一眼看到就想买。”

    温暮盈眸光微动,稍抬下颌,示意下方解说牌,“不觉得名字奇怪?羽翼下的褶皱?跟照片风格完全不搭。”

    裴亦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散漫道,“可能艺术家的脑回路都有点儿奇怪。”

    温暮盈被他语气逗笑,继续将话题套过去,“那你还买这摄影师的作品?”

    裴亦琛全然没发现被套路,回想了一瞬,老实道,“其实没什么兴趣,那时是被邀请去看展,大概是觉得名字和风格反差大,挺有意思。”

    他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补上一句,“不过现在想想,这反差感,倒和你最早给我的感觉差不多。”

    温暮盈微抬眼,试探道,“什么感觉?有意思?还是反差大?”

    裴亦琛索性将她转过来,轻轻握住双肩,一双深眸肆意打量着她,认可地点头,“还真是,越感觉越像了。”

    温暮盈眼珠略转,随意扯开了话题,“你觉得这摄影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还透着几分刻意,裴亦琛总算是捕捉到那一点不对劲。

    他盯着墙上照片沉默片刻,又低头扫了眼解说牌,眉心微拧,思索间长睫颤了颤,神情骤然多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意味。

    静默几秒,他才开口,嗓音低哑,“嗯……很美的人。”

    温暮盈听罢笑出声,“很美?从哪儿看出来的?”

    裴亦琛缓缓抬眸,视线落回她脸上,唇角微扬,“那暮暮觉得呢?”

    四目相对,她的眸光与他淡笑的眼神交汇,也就在这一瞬,她从他眼底读懂了什么。

    温暮盈稍稍后退两步,双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我猜,这位摄影师一定是不想留下遗憾的人。她始终记着那个买家,因为他的欣赏,让她坚持了自己的梦想。”

    话落,她俯身行了个浅礼,起身时眉眼弯弯,笑意盈然,“所以——Eria今天在这里,正式感谢这位英俊的买家,她终于不再遗憾了。”

    一切似乎瞬间清晰。

    如果刚才还有几分不确信,这一刻,他彻底确认了事实。

    那点惊疑和意外,就在温暮盈两句玩笑话中,陡然化作满腔欢喜,太过汹涌。

    他低头无声笑了,往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将人一下拉进怀里,下巴自然地垂在她颈侧。

    温暮盈抬手环抱他的腰,胸腔里,是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裴亦琛在她颈侧轻蹭,嘴角漫开一道弧度,“看来注定是被你拿得死死的,以后可得对我好些。”

    温暮盈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应着,“嗯,只对你好。”

    裴亦琛站直身,把她圈在怀里,指尖拂过她额前贴着肌肤的碎发,随口问,“为什么叫Eria?”

    温暮盈轻声解释,“冰岛语,是雪的意思。”

    而裴亦琛听此后,顺带想到之前什么事,轻笑说,“和暮暮的每次巧合,总少不了冬天。”

    被他这么一提,上次会场那句话又被温暮盈记起,忍不住好奇,又怕被这男人不着边际地糊弄过去,索性趁现在追问,“上次你说,在费尔班克斯凌晨看到了太阳,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亦琛显然没料到她提起这茬,怔住瞬间,盯着她带着点不依不饶的眼神,他轻叹口气,“之前在国外,你是不是有天晚上裹着毯子在露台待了很久?”

    话只开了个头,温暮盈思绪一转,逻辑一下子衔上,这事儿到底怎么个情况,那句话的意义,她瞬间了然,八九不离十。

    也多亏这骚狗,当初不明白的事儿全明白了。

    裴亦琛见人跟个老学究似的低头深思,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暮暮都猜到了?”

    温暮盈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我又不蠢,你说得这么明白,谁听不出来?”

    裴亦琛被气笑,“你这用了就踹的毛病,当真一点也不改?”

    “不是,我就挺奇怪。”温暮盈扫他一眼,“比起太阳,我那时不更像个女巫?”

    裴亦琛仔细想了想,难得正经点头,“好像还真是。”

    “……”

    “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

    温暮盈莫名被这话挑起兴致,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晃了晃,“那你是暗恋我?原来你喜欢坏姐姐这一款啊?”

    裴亦琛低头吻了下她的唇瓣,柔声道,“还要更早。”

    ???

    “什么更早?你早暗恋我了?不会偷拍那次就开始了吧?”

    裴亦琛没答,只趁势托住她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细声哄她,“以后再告诉你,现在回家睡觉,明天有正事。”

    说完,便抱着她迈步向外走去。

    “哎呀,你放我下来,一会儿被人看到了!”温暮盈急忙拍着他的肩,慌乱说道。

    裴亦琛半分没松手的意思,仰着头瞧她,“他们巴不得看到呢。”

    温暮盈愣了下,觉得这话听着哪儿怪怪的,却也莫名舒坦,她别扭劲儿刚上头便又被他三言两语抹去,小声嘟哝,“那你在一楼放我下来。哦对,你走慢点,我还不想动呢。”

    裴亦琛低笑,摇头没作声。

    片刻的安静后,温暮盈又忍不住开口,“希望零点我还没睡着,还想给你说生日快乐呢。”

    裴亦琛闻言,俯头轻啄了下她的嘴角,低低哄着,“困了就睡。”

    温暮盈撇撇嘴,“可那样不就没了仪式感吗?”

    裴亦琛忍俊不禁,“仪式感哪比得上早起领证重要?”

    那要这么比的话,还是早起比较重要。

    温暮盈有些难耐,眼见已经快到一楼,她眼珠动了动,盯着他沉思片刻,忽然将他拉近几分,声音压得极低,“其实呢,刚刚还有句很重要的话忘了说。”

    裴亦琛挑眉看她,“嗯?”

    随后,温暮盈微微探身,靠近他的耳畔,轻声吐出几句话。

    男人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下一秒,深邃的五官似被柔软的光线笼罩,醉人的桃花眼闪起细细的折光。

    温暮盈抬起头,视线猝然撞上这双蛊惑的棕眸,却捕捉到某种难言的情绪浮动。

    她眼睑轻颤,仿佛瞬息间就能明白,鼻尖不由一酸。

    裴亦琛喉尖轻滚了下,心弦莫名绷紧。

    他靠近些许,额头轻轻抵住她,嗓音低沉沙哑的,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执着轻声回应,“好。”

    ……

    ——“如果和你相遇是命中注定,我会永远爱着你,永远只有你。所以,请你也——永远爱着我。”

    ——“好。”

    —正文完—

新书推荐: 长鸢十里 她为什么不爱我了? 生理喜欢 罩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不小心和竹马在音乐节玩high领证了 你是我绕不过去的拾光 江山为媒许你河清海晏 古埃及日常生活 名柯里的库洛魔法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