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坐的地方并不算隐蔽，周围因着两位重点人物的出现而聚集了不少宾客，几乎宴厅里大半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幕，也听清了裴亦琛那句。
——舔狗？？
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大家先是短暂的静默，紧接着是一连串层层叠叠的集体倒抽气声。
宾客们震惊的神色明晃晃挂在了脸上。
这裴太太这么厉害呢？！
而不远处那一圈刚才还向男人抛媚眼的小姐们，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裴亦琛那句话实实在在表达出他的意思，霸道又嚣张地表明是他没皮没脸地往上凑，还——做舔、舔狗？！
裴家太子爷还会干这事？
就这么不遮不掩地直接说出来了？
骚动渐起，远处几波宾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过问面色诡异的人们，等对方凑上来交头接耳后，他们瞬时挂上了同款惊愕。
也怪不得他们，那句杀伤力极大的“命根子”没机会现场听到，如今有幸目睹这情景，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平时高高在上、让人望而生畏的爷，刚才可跟个孙子似的让人揪着啊！
坐在温暮盈旁边的宋垚和韩雪儿离得最近，习惯了两位这恶趣味后，也算淡定，只是无奈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倒是宋垚憋不住笑了一声，“总瞧见这种乐子，也是挺解压的。”
一旁才挑起事端的温暮盈听闻稍稍瞥了一眼，松开抓着人领口的手，面色平静地评价，“裴总配合得不错。”
裴亦琛慢慢直起身，一点也不在意衣领的褶子，冲她挑眉笑道，“暮暮，不就是想听这个？”
温暮盈倒也不慌，刚才就是不爽那群女人的视线，过于碍眼，就像她不能容忍有人与自己撞衫，也不允许他人试图窥视她的东西。
至于那句评价更是刺耳了些，所以临时起意来这么一出，也能猜到这男人会冒出什么话。
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效果不错，大概不会再有人胡乱猜想，那帮孔雀们也不敢再乱抖身上的毛。
她随意扫去一眼女人们站着的方向，轻垂眼帘，淡淡道，“还行，过关了。”
裴亦琛注意到她细微的举动，心情似乎更好了，嘴角轻扬，“暮暮满意就好，要不再多说点，也可以直接做点什么。”
宋垚看到这景象自觉有些瓦数高，挽上了韩雪儿的手臂，插了一句，“需要我俩回避不？”
“……”
温暮盈扫她，“好好待着。”
同样这话送给面前这个不正经的男人。
这会儿，宴会的主理人忽而出现示意生日宴即将开始，请各位入座。
而尚处在刚刚那一幕的宾客们，其实还有点懵着，谁也没料到会撞见这事，不过两位当事人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温暮盈听见主理人的声音，也不再赶人地拉着自己老公在席位上坐好，顺便好心替人把扯皱的衣服整理好。
裴亦琛瞧着老婆的贴心服务，嘴角轻笑着，“老公表现不错吧？”
温暮盈没抬眼，顺势应了一句，“不是说了？过关了？”
裴亦琛闻言慢悠悠“嗯”了一声，倾身凑近她的耳畔，“那晚上能不能，再翻身一次？”
温暮盈动作一顿，轻轻推开他，抬眸扫他一眼，“你可以试试做梦，梦里应有尽有。”
裴亦琛眉梢一挑，抬手揽过她的肩膀，将自己靠得更近，掌心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肩头，压低嗓音，“梦不安全啊，要是关键时刻突然醒了，我身体被这一刺激，坏了可怎么办？”
“……”
说什么玩意？
温暮盈拍开他手，瞪他一眼，“骚一次得了，别上劲儿。”
现在什么场合也不看看。
裴亦琛漫笑了一声，听话地收回手，知道这种场合确实不能过于放肆，虽然是说悄悄话，但他们后面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况且前面还有刚进场的李家人。
温暮盈和他稍稍拉开距离，抬头望向前方站中央的李沐瓴，以及她身旁的父母。
两位家主简短地向众宾客们致辞后便提前退场，随后，陆续有人上前向李家千金表达祝贺。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许诺忽而起身朝李沐瓴走去，似是想着也该说些祝福的话。
韩雪儿注意到许诺这一举动，视线随着他落到前方，拖着下巴，连啧数声，“许诺也是有意思，到底有没有心思啊？”
宋垚坐在一旁，笑了笑，“你倒挺操心的，有功夫琢磨别人。”
韩雪儿没被打趣的话影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主角们，叹了一口气，“太折磨人了，这不上不下的，我打算弃坑了。”
而温暮盈被她这句话吸引住，顺着视线也看过去，只见许诺正背对着她与李沐瓴交谈着，而后者脸色淡然，好像没有太大波动。
不知他们聊到了什么，李沐瓴突然抬眸望向这边，看到裴亦琛时略显诧异，但很快又回到她身上，柔和地一笑，点了点头。
许诺似是感知到她的动作，也转过头来。
这边的温暮盈接收到他们的视线，却也只是友好地向李沐瓴微微一笑。
身旁的裴亦琛留意到几人的互动，侧头看她，懒懒地说，“暮暮当着我的面对别的男人笑？”
温暮盈愣了一下，轻嗤道，“你眼神不好？”
诚心找不痛快？
但裴亦琛好像不能接受这控诉，抬下巴指向前方，委屈道，“刚才也是啊，很满意的样子，直接把老公撇在一边，现在还朝他笑。”
“？”
温暮盈哭笑不得，“我之前有笑？”
“没有。”裴亦琛答得很老实，但仍表达不满，“可刚刚笑了。”
“……”
见这人胡搅蛮缠，温暮盈也不打算再理，重新把头扭了过去。
可某位被冷落的老公却似是不甘心她这样的态度，直接把她的脸掰过来，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别看别人看我，老公比他们好看多了。”
温暮盈被他一本正经又幼稚的话逗乐，主动服个软，“行看你，我老公最好看。”
裴亦琛轻易被她这句话驯服了，放弃了挑事，之后倒是安静了一会儿，抓着她的手把玩着。
温暮盈没有久留，今天只是因为交情过来参加，随后她主动走向李沐瓴，聊了几句也送上祝福，见时间不早，她便打招呼表示先行离开。
见人准备要走，韩雪儿和宋垚他们也没心思多待，出于礼节各自上前说了简短祝贺的话，然后也纷纷告辞。
离开前，温暮盈不知想到了什么，回望了一眼宴厅。
此时宾客已经减少大半，李沐瓴刚刚结束招待大概想去放松一下，一个人走向露台。
接着，许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温暮盈瞧着这一前一后地，眉梢微挑，随即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也不再多看，她缓缓转身，单手拉开车门，坐上车离开。
-
回云兮湾的路有些远，穿过西郊后，车子很快驶入一条稍显繁华的街道，平日不常走这边，温暮盈便多看了几眼车窗外的景色。
没有多久，车子左转经过一个公园，此时，街道两旁已经聚集不少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是温暮盈熟悉的各种脏摊儿。
不远处公园入口处，空地上搭起了各式夜市才有的游乐设施，基本都是小孩子喜欢的项目。
温暮盈的视线掠过，注意到一处搭建的充气泡泡池，旁边的造雪机不时抛洒下细碎的雪花。
在昏暗中，距离不远处有人驻车，后座上绑着几个折光的氢气球，内里的迷你彩灯交替闪烁着。
她静静看了片刻，忽而听到旁边人问，“想去？”
温暮盈的思绪被拉回，她转头看向他，“你想去？”
没否认他的话。
“嗯，想。”裴亦琛勾唇，“还没跟暮暮体验过。”
他没有再多问她的意见，只是放缓了车速，沿着路边绿化带找到合适的地方停车，熄火。
两人下车后，步行不过几分钟就到了刚才看到的地方。
这片区域环境不算明亮，人群杂乱，裴亦琛牵着她的手缓步前行着，没引起过多的注意，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跟随着自家孩子不停在移动。
等走到贩卖氢气球的小贩车时，正好只剩下一个氢气球在后座上飘动，店主在忙着制作新的。
裴亦琛牵着她，目光落在小贩车上，随意问了句，“要吗？”
温暮盈看着刚买走一个氢气球的母女，小女孩一手紧握着氢气球，一手往嘴里塞着冰淇淋，嘴角沾上了淡黄色的奶渍，她的母亲在那里微微弯下腰，轻柔地替她擦着嘴巴。
画面温暖又亲切。
然而，这样的场景对温暮盈而言是陌生的。
她仅仅记得奶奶提过，那时她不到三岁，林婉君无知地喂了她一块蛋糕，结果换来一次意外的医院之行。
挺滑稽的不是吗？
温暮盈盯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那最后一个悬浮的氢气球，声音清脆，只吐出一个字，“要。”
裴亦琛看着她明显放光的表情，微微一笑，牵住她走向店主指了指后座，低声说了点什么。
而听到客人声音的店主抬起头，第一眼便瞥见眼前的年轻情侣，俊男靓女的组合让他一愣，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两人身旁，没发现小朋友。
看来是给女朋友买啊。
真会讨人欢心。
店主被眼前的这对情侣养了眼，连带着态度都热情许多，笑容满面，从车座后取出氢气球递了上去，顺势夸了一句，“小伙子不错啊，对女朋友真疼。”
而男人接过氢气球后听到这话也没回应什么，只是原本寡淡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
就在这时，旁边的女人忽而轻笑开口。
“不是女朋友。”温暮盈瞥了店主一眼，“他是我老公。”
这突然的纠正出乎店主意料了，但他也没多在意的，顺着话头又夸了几句好听的。
毕竟顾客至上。
温暮盈不以为意地接过裴亦琛递来的氢气球，对店主道了声谢谢，带着男人往外走。
氢气球绑在塑料棍上，笔直挺立，里面的小彩灯亮着，光色变换不停。
裴亦琛牵着人，眼睑微垂，落在她淡然的侧颜，忽而一声轻笑，“暮暮今天心情挺好？””
温暮盈闻言，抬眸扫了他一眼，平常心回了一句，“我每天心情都挺好。”
“嗯？”裴亦琛眉眼带笑，慢声轻语，“可今天尤其不错啊，叫了好几次老公呢，这是习惯了？”
温暮盈从容讲，“我是陈述事实。”
裴亦琛被她这话逗乐，点头认同，“也没错，可我以为是老公给你买气球才这么高兴。”
温暮盈眯了下眼，“说得我好像对你有利所图似的。”
裴亦琛勾起唇，拖着调子长长“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柔道，“想图什么都行，要星星要月亮都给你摘来。”
话语落，温暮盈掀起眸看他。
裴亦琛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着，桃花眼弯起，温柔的声线中透出缱绻，“暮暮想要什么——”
“……”
“老公都能给你，谁都抢不走。”
随着男人低柔的话语，他的身后是一片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而头顶上方，一轮圆月高高悬挂，清冷的光影染上了些许温暖的色泽。
都给她。
谁都抢不走。
温暮盈盯着他身后，思绪游移着，指尖微收，眼睑轻颤，回神看向他，“那个问题，你怎么回答的？”
裴亦琛稍稍一愣，直起身，带着疑惑，“哪个？”
“我生病那次。”温暮盈紧盯着他，没有躲闪，轻声道，“宋垚在楼下问你的问题。”
裴亦琛闻言一怔，他没料到她会问起那事，也从未想过她会知晓，却也瞬时明白她指什么。
刚刚的情景让温暮盈有些触动，莫名记起那次，也确实心存好奇，想知道他当时说了什么，猜测过，也有所预感。
她对上他那双深邃的棕眸，眼底的光芒流转，低低问他，“裴亦琛，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裴亦琛眼眸微敛，静静地望着她，嘴角慢慢扬起，“第一次遇见你。”
温暮盈闻言稍愣，似有疑惑，皱眉，“第一次？”
裴亦琛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明了，牵着她缓缓往回走，反问道，“暮暮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
温暮盈闻言想了想，“真正见你，就是飞机上。”
不知是否女人的第六感，她侧头看去，猜测道，“偷拍那次不是第一次？”
“嗯。”裴亦琛语调微扬，“猜猜是什么时候见过你。”
这话就有些吊胃口，尽管她能猜出如果不是那次，相比是更早之前。
温暮盈忽然记起那一天，她抬头的瞬间，男人的表情是有变化的，还有举止之间的异样。
然而当时她没有细想，如今结合他的话来看，显然，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可如果他们之前见过面，她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裴亦琛眉尾微扬，“暮暮既然能注意到我，那我不能单方面注意到你吗？”
温暮盈一顿，侧眸看向他，有些迷茫，“什么时候？”
裴亦琛脚步忽而一顿，停在稍显寂静的街边小道上，低垂着眸子看向她，“在飞机上你看到我之前，我就看到你站在洗手间门外，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多看了几眼。”
“再之后是听你把人骂出客舱，觉得这女人挺有意思的。”
“偷拍那次是因为看到你的脸才惊讶，没想到有趣的和让我注意到的是同一个。”
他握紧她的手，字句清晰又真挚地说，“所有的这些，全都是温暮盈。”
温暮盈的眼眸动荡起，伴着他轻缓的话语，心头泛起一阵细微密集的刺痒，有些哽塞，却渐渐变得滚烫，心里一直猜测的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去年冬天，飞往阿拉斯加的航班上，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没想到早已满身伤痕的她，未曾先见到他，而他早已注意到她。
而更早，在遥远的法国，也是他无意间先走进了她的世界。
裴亦琛的指腹轻轻蹭过她的眼角，嘴边含笑，“你问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
“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是我先对你一见钟情。”
无论完整还是破碎的，早在初次见面时便深深吸引，没有缘由。
只是一瞬，便为之心动。
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中逐渐沉沦，为你倾倒。
所幸发现得不算太晚，明了何时对你动情，何时爱上了你。
如果早知我们曾有交集，我一定会先去见你。
无论几年前，还是异国他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走向你，将你拉进我的世界。
告诉你，我是你的命中注定，而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温暮盈眼眸颤动着，垂下湿润的眼角，压下喉间的哽咽，向前靠近一步，双手穿过他的两侧，紧紧抱住，侧脸贴上他温暖的胸膛。
指尖微颤，敛起眼眸，唇瓣颤抖着，声音微哑地唤了一声。
“裴亦琛。”
裴亦琛轻轻地环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嗯。”
温暮盈半抬眼帘，身子颤了下，却含着执拗与爱意轻声说，“谢谢你爱我。”
“爱上你我很幸福。”
裴亦琛俯下身，头埋进她的颈侧，声音带着沉闷，有些沙哑的，低低回应着。
“嗯，我也是。”
……
你可曾感受过那最刺骨的冬天？
沉入广袤白雪和茫茫天地间，像是在天堂般安宁中等待生命的凋谢。
然而我知道，我的黑暗比冬季还要漫长。
我默默等待在原地，在冷漠中旁观，任凭世界崩解，人间灰飞烟灭。
就在那一息之间，月亮突然坠入湖中，却并未引起末日的降临。
它只是化作层层涟漪，成为这片湖独属的印记。
刹那间，我豁然开朗，即使是无尽的黑夜也不再那么可怕。
因为在邂逅你的那一刻，所有的光都回来了。
你是我世界的开始。
是唯一恒久不变的存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