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

    “我的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走了。”陆嘉和可怜兮兮地说道。

    一句话,彻底浇灭了喻瑄即将升腾起的怒火。

    又听陆嘉和接着道:“我恨我的父亲,也不想看到林氏母子,选择了离家。”声音越说越小。

    喻瑄听着,又想起了房妈妈告诉她的,忽然心像被针扎似的疼。她想起了她的娘亲,也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喻瑄心里难受地看着陆嘉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让他别伤心了?怎么可能不伤心?

    空气陷入沉静。

    过了一会儿,陆嘉和轻扯扯喻瑄的手,轻声说:“可以抱抱我吗?”眼里含着泪光。

    喻瑄愣怔一瞬,鬼使神差,对陆嘉和伸出手。

    陆嘉和顺势头靠进了她的怀里,手环住她的腰。

    喻瑄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两个伤心人,互相安慰着彼此,任由窗外的月光流转。

    *

    喻瑄已将晋国公的话带到,后续如何发展已无需她关心。

    一日,听春雨禀报,陆嘉和去了晋国公的院子,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

    其间,陆夫人也去了存木院,却被拒在门外,等待半个时辰后离去。

    又过了几日,一辆华贵的马车及一行人停在了国公府外。

    马车来得突然,国公府近日并无贵客,显然是有人刻意压着消息。喻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春雨从外面跑来,焦急道:“太子来了!”

    喻瑄愣了一瞬,立刻起身。

    国公府前院的空地上跪满了乌泱泱的人。

    “......晋国公之子陆嘉和,地居嫡长,仁孝纯深,即册为世子。”

    陆夫人低着头,指甲嵌进手心里。眼睁睁看着世子之位拱手让人,心中实在不平。

    陆嘉和眸色恭敬,跪着接了圣旨。

    太子走后,国公府的下人齐声跪道:“恭贺世子!”

    从今以后,国公府的天要变了。

    隔日,喻瑄来到陆夫人的院里,想着陪陆夫人说说话。

    刚到房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待走进去,果然见陆夫人身边陪着个浅色衣服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的身形极其眼熟,喻瑄略微蹙眉。走到近前,对陆夫人行礼后,又对那女子福身道:“姐姐。”

    “妹妹来啦,快请起,我今日得了空,便想着来陪陪陆伯母,没想到妹妹也来了。”

    喻笙温柔笑着,热络地与喻瑄闲聊,仿佛她们是很要好的一对姐妹。

    “是啊,今日笙儿难得来一趟,瑄儿也来了,你们两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啊。”陆夫人笑着说。

    喻笙是她之前的准儿媳妇,她很喜欢喻笙,今日因为喻笙的到来,因陆嘉和而起的愁绪也消散了些。

    正在这时,陆嘉和也到了。

    喻瑄不可察觉地与他对视一眼后移开目光。

    看来是被陆夫人特意请来的。

    喻笙一见陆嘉和,羞涩瞥了一眼后就快速低下了头。

    “有你们这些年轻人陪着我,我这心里十分舒畅,对了,笙儿如今还未议亲吧?”

    陆夫人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喻笙身上。

    喻笙红着脸点头,又看了看陆嘉和。

    陆夫人笑着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眼里尽是满意。

    现如今陆嘉和成了世子,与其让他迎娶别家贵女,还不如将自己喜欢、对自己也亲近的喻笙嫁于他。

    陆夫人还待开口说几句,陆嘉和就率先抢去了话头。

    “林姨放心,瑄儿是我弟妹,笙儿又是瑄儿的姐姐,于情于理我应该关心笙儿的婚事,我会替笙儿物色合适的男儿。”

    陆夫人仍微笑着:“嘉和有这份心很好,只是依我看,嘉和至今也仍未娶妻,不妨将笙儿娶了,这样国公府和尚书府还能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呢?你说对吧?”

    喻笙在一旁,听了陆嘉和的话心里还有些低落,又被陆夫人的话鼓舞,壮着胆子道:“我非常仰慕嘉和哥哥。”

    陆嘉和瞥了一眼作壁上观的喻瑄,垂眸似是在思考。

    “抱歉母亲、笙儿,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

    喻瑄还是偶尔会扮作侍女来沉香院。

    陆嘉和见到来人,朝她伸出手来,喻瑄顺势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陆嘉和微一用劲,下一瞬就将女子抱在了怀里。

    那天以来,他们一直保持这样的相处。陆嘉和虽然心有慰藉,但并不满足。

    紧紧箍着她的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卧上,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味道。

    “我都已经成世子了。”陆嘉和幽幽地说道。

    喻瑄任由他抱着,轻轻道:“嗯。”

    “那你是不是可以改嫁于我了?”

    喻瑄没说话。

    因为她父亲的原因,她对于成亲等事有着天然的抵触,之所以设计嫁于陆安和,也只是走投无路的下下策。

    若是让她再度嫁人,不知还要耗费多少心血气力。

    *

    如今已至夏末。

    在喻笙离开国公府的第三天,京中时疫四起。

    开始,只是刑部尚书突然告病在家,随后就是尚书夫人以及他们的子女。再之后,就是蔓延至整个尚书府,下人、主子无一幸免。

    起初人们只以为是寒气入体,未做过多防范,不料不出多日,京城之中每家都多了几个这样的病人。

    人们这才怕了,开始闭门不出。

    京中人心惶惶。

    国公府的大门早已严丝合缝。

    时疫先起于尚书府,又因为不久前喻笙才来过,国公府内,陆夫人院里最先发现了有患了时疫的下人。

    当日,喻瑄正与陆夫人说话,就见大丫鬟脚步慌忙地进来禀报:“夫人!今日小春有了发热之症,现已浑身发软,下不来榻了!”

    大丫鬟也才二十岁,哪怕平日里再处惊不乱,此时也面露惊恐。

    她也害怕,这病实在邪乎,闹不好会出人命的!今日她就听说了城西就有人染病死了。

    陆夫人闻言,向来雍容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了裂隙,吩咐道:“将她赶去杂房,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这病是想挡也挡不住的,陆夫人不禁咬牙道:“真晦气。”那喻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来看她,还过了病气在她院里。

    她现在心里慌得没底,生怕下一个染病的就是自己。

    又对喻瑄道:“你也回去吧,待在自己的院里,也看住你院里的下人,让他们别出来乱晃!”

    喻瑄此时也面色沉重,行过礼后退了出去。

    回到院子后,关起了院门。

    几日后,时疫越来越汹,就连宫里也未能幸免。皇家对此也重视起来,太子和长公主都派了大夫前去救治,还在京中设立了避难所,关闭城门,以防连累邻城。

    凝香院里,喻瑄站在窗边,无声看向窗外。

    院外,一个染了时疫的下人被担架抬着,往柴房送去了。

    由于近来国公府染病的下人渐多,陆嘉和命人收拾出了几间空柴房,铺上一些床垫,用来收纳染病者。

    担架上,是个很年轻的小丫鬟,如今也发热到头脑不清醒。抬着担架的人,蒙着面罩。

    喻瑄看着,眼底透露出怜悯。太子和长公主已然出手,拨钱款、出物资,两人攀比着,试比谁在这件事上出力最多,希望凭此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

    其他权贵倒是还没有动静,他们也都想靠这件事搏一搏人心,但因此事非同小可,会让他们大出血,只有家私丰厚的世家才有这样的气魄。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在等着某一家先出头。

    想到这,喻瑄眼眸中波光流转。

    如今她在国公府中的地位虽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若是想为母亲报仇谈何容易。

    她想要得到权势,她需要声望,这种情况下,最先出头或许会有很大的风险,但其中能得到的好处也会是最多的。

    或许就能凭借此事得到太子或是长公主的青睐。

    喻瑄胸腔里的心脏不由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遂转过身,来到书桌旁坐下,提笔写下一封信。

    她已经观察过了,往来抬着染病之人的下人之中,就有陆嘉和的心腹。

    于是交代春雨,在陆嘉和心腹路过凝香院时,将信交给那人。

    沉香院里,陆嘉和接过手下递上来的信笺。

    拆开来看,女子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大哥见信安,我想是否可以开放国公府的私库,救济百姓,广施恩德,以来积福去祟。”

    陆嘉和眼里盈满笑意,他何尝不知她的所思所想,既然这样,那他便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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