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一月已经接近了尾声,潭城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总算飘然落下。一夜之间,天地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素白,让人往外打眼一看就觉得寒气逼人。

    不过有句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真正难挨的其实是降雪后的这一段日子。

    果不其然,十二月一日清晨,全城气温骤降,冷得让人怀疑人生,路上因上班或上学而被迫离开温暖的室内,到户外直面严寒的“勇士们”似乎都借鉴起了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秘法,纷纷把自己裹成了一枚近似于圆柱体的大粽子。

    潭城市公安局的传达室内,保安孙大爷正就着屋内充足的暖气昏昏欲睡,没注意到一只骨瘦如柴、毛发稀疏的老狸猫悄悄从没关严的卧室门里踱了出来,灵活地一跃,跳上了一只观赏鱼缸边的矮柜,觑着主人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悄无声息地将爪子伸向了缸内那群五彩斑斓的热带鱼。

    老贼猫身经百战,颇有经验,还从未在这件事上失过手,于是便有些得意忘形,一时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察觉有一只闲得蛋疼的二足动物同样悄无声息地贴上了窗户,隔着一层白蒙蒙的水汽,饶有兴趣地用眼睛记录着它的“犯罪过程”。

    “干什么坏事儿呢,咪咪?”

    这出其不意的一嗓子把行窃未遂的贼猫和打着盹的大爷都吓成了孙子,前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屁滚尿流地撒丫子窜了。后者就比较“矜持”了——无辜被殃及的大爷像被烫了屁股一样弹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指着罪魁祸首,用舌头打了个语无伦次的中国结:“你、你你你……”

    “是我,老孙。”那人倒是一点也不心虚,笑得无比坦然,露出了腮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小柳儿你丫个混小子,我差点儿被你吓死。”孙大爷瞪了他一眼,走过去给他开了门,“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穿厚点。”

    “没事儿,我抗冻。”那人在门口把脚上的雪跺干净了,这才进了屋,然后笑嘻嘻地从兜里摸出来一包烟递给孙大爷,“不好意思啊老孙,刚才看你那老猫光天化日之下行窃,职业病犯了,没忍住出言制止了,不成想吓你一跳,别见怪。”

    “唉,这老毛贼就是欠收拾——你看什么看?一会儿看我不揍你。”

    被吓得藏进沙发下的老猫刚偷偷摸摸地露出了一颗没剩几根毛的秃脑袋,又被孙大爷一声吆喝吓了回去,只敢龟缩着用一双滴溜乱转的贼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闯入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该“不速之客”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不仅五官周正,看着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身形也十分优越,一套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组合颇为养眼。不仅如此,这位帅哥在穿着上也别出心裁,零下七八度的室外温度也挡不住他对时尚的追求,“要风度不要温度”地只在衬衫外面随意披了件春秋季的制服外套,无比骚包。

    但很可惜,冷眼旁观的老猫并没有一双发现“人类美”的眼睛,它一脸愤恨地怨视着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二足混蛋,很想当一回“泼猫”,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把他那张人模狗样的俊脸挠个姹紫嫣红。

    这位很“讨猫嫌”的帅哥大名“陈柳洲”,现任局里刑侦支队的队长,老孙儿女都在外地,平时就自己一个人住在传达室,他平时沉默寡言,不怎么跟人说话,也没什么朋友,只有姓陈的这小子时不时就要厚着脸皮大驾光临“骚扰”他一番,一来二去,两人便混熟了。老孙表面上对他不是很客气,其实心里把他当亲孙子,疼得不行。

    这会儿孙大爷接过他递来的烟,只看了一眼就塞了回去,“你那点工资又花不完了?自己留着。”

    “这不是给您赔的礼嘛。”陈柳洲无奈地笑笑,低头瞥了眼手表道:“坏了老孙,我得走了,迟到了老梁非骂我不可,您先歇着吧,我不打扰您了。”

    “嗐,你们老梁那臭脾气,发起火来是挺吓人。”孙大爷不轻不重地在他背上锤了一下,“滚吧,外面路滑,当心点儿走。”

    “行,那您老就不用送了。”陈柳洲很没个正形地冲他比了个爱心,然后迈开长腿麻利地滚蛋了。

    孙大爷默默地注视了一会他远去的背影,叹出了一口氤氲的白色雾气,随后弯下腰把鬼鬼祟祟往外遛的老猫捞了起来,关上了房门,将刺骨的寒风阻隔在外。

    他一边抱着猫坐下,一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别看这小子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儿,他可不容易了……”

    可惜,非灵长类动物的老猫并不能理解主人复杂的心情,它惬意地趴在老孙的膝上,抖了抖细长的胡须,在温暖如春的房间中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

    陈柳洲吹着一支调子拐了十八个弯的自编小曲,一步跨三阶地爬上四楼,身上的制服外套随风翻飞,潇洒地甩出一道六亲不认的残影——如此严肃正经的一件衣服,硬是叫他披出了地痞流氓的感觉,看着像个来收保护费的社会败类。

    该败类叱咤风云地走进刑侦科办公室的大门,却险些被门口车祸现场似的烂摊子绊了个五体投地。

    “啧,一大早的搞清仓处理。怎么,咱们局干不下去了要改办江南皮革厂?”

    陈柳洲艰难地在那堆破烂中扒出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匪夷所思地打量着如同垃圾中转站一样的办公室,疑心局里昨晚进了贼。

    “付主任刚才来通知,说一会儿要来个新实习生。乔副叫我们给人家收拾出个工位来。”一个柴火棍儿似的瘦小女警独自扛着一座有她半个人那么高的巨型盆景,气定神闲地从他身旁绕过,场面如同“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一样富有冲击力。

    “实习生?”

    陈柳洲抬头看到在破烂中跋山涉水的“林黛玉”后肃然起敬,连忙上前帮她把一个挡路的大纸箱给挪走了,他纳闷道:“梁钏,你这小身板一天天哪来的劲儿啊?没少吃菠菜吧?”

    梁钏此人乃是一奇女子,她是市局老领导梁功成的亲闺女,从小就被老梁往这刑警这方向上培养,当别的小朋友还在看各种幼稚的动画片时,幼儿园都还没毕业的小梁钏已经开始聚精会神地分析《今日说法》了。

    而如今,这位从小就与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尸体、罪犯打交道的狠人终于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看卷宗”、对除破案之外的事都提不起兴趣的系统内女变态……不,是女神探。

    没有童年的女神探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没能理解“吃菠菜”和“力气大”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嘴碎的上司,面无表情地扛着那XXXL码的大盆景离开了办公室。

    “哦,对了,的确有实习生这回事。”

    被无视的陈柳洲毫不在意,他晃晃悠悠地移驾到了办公室那鸡肋的暖气片边上,跟只大苍蝇一样搓了搓手,感觉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方才在外面被冷风吹麻的脑子也化了冻,总算是重新运转起来,“老付之前通知过我,时间一长给忘了。据说来的还是个高材生,首都警察学院毕业的。”

    “我去,这他妈是导师级别的实习生啊。”一个靠在窗边的同事忍不住感叹道,“局里从哪儿偷来的?”

    “能从哪儿偷?”陈柳洲白了他一眼,“当然人家自己报过来的——哎,周棋,你要抽烟就出去抽,别开屋里窗户,好不容易攒点热气全让你给放跑了。”

    “哪来的热气啊。”周棋无奈地把刚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关上了,“就咱这破供暖,有跟没有一样。”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叼着烟往门外走去,路过陈柳洲身边时顺手摸走了他兜里的打火机,动作熟练得像个职业扒手。

    不要脸的陈队:“往哪儿摸呢,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是不是?”

    “哎呦,不敢不敢,论耍流氓您才是祖师爷级别的,小的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周棋一边谦虚地连连摇头,一边在“陈祖师爷”皮笑肉不笑的注视下拔腿开溜。

    然而他才刚溜到办公室门口就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娘唉,吓我一跳——小伙子你找谁啊?”

    门外站着一个气质出尘的男青年。

    他身形挺拔,眉目如画,身上朝气蓬勃的少年气还未完全散去,鼻梁上那副文艺的无框眼镜又为他平添了几分混着书卷气的成熟,市局走廊里不甚明亮的灯光均匀地铺在他身上,柔和的恰到好处,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干净明亮。

    青年温和地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开口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刑侦科办公室吗?”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

    “哦,您好,我是来实习的,付主任让我过来找陈队。”青年眨了眨那双清亮的眼睛,伸出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我叫汪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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