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延舍不得我,但他知道我的心意。在车站送别时,他紧紧地拥抱了我,害怕我这一去便不再回来。
十二月末,北京下了第一场雪。网上的视频拍得极有氛围感。最吸引南方孩子的,总是雪。杭州极少下雪,今年也不例外,只有冷得刺痛的北风和结冰的湖面。我有点后悔寒假没留在北京了。
北京初雪那天,听说夜晚的雪更盛。
我洗漱完刚钻进被窝,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是江思延的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江思延戴着围巾,站在室外,每说一句话都呼出白气。
“你已经睡了?""没有呢,怎么啦?"我将身上的绒毛睡衣裹得更紧。
"带你看初雪。"说着,江思延将镜头一转。
他站在桥上。空荡的桥面,暖黄的路灯,满天雪花飘落在灯光下格外绚丽、漂亮。
江思延期待着问:"穗穗,北京的雪。好看吗?”
“嗯!好看,和南方的雪不一样。"
江思延将镜头转向自己,他鼻子被冻得通红。
他透过屏幕看我的眼睛,坚定又执着,
"穗穗,以后留在北方陪我看雪吧。"
十一年前,江思延还住在恒帝湾时,曾意外撞见我父亲与我的谈话。气氛压抑,微妙。我父亲从小开始对我进行苦难教育。他只一味地希望我是顶尖的、是最优秀的。而从未在乎我是否开心。这是江思延告诉我的,我并不知情。
他懂我对于家庭的苦涩,他想让我留下来,逃离束缚。
可惜,我的家不在北京,北方与我格格不入。
电话挂断,江思延发来一张照片。漫天雪地中,我的名字被工整地印在雪上,字体隽秀爽朗。
日子很快过去,来到跨年夜。
江思延再次打来电话,江思延那里人声鼎沸,我们一起倒计时,零点钟声敲响,我们望着视频中的,对方同时说出,"新年快乐"。
"穗穗,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我思考了片刻,作出回答:"考上华北大学吧。"
华北大学是北京最好的大学。毕业之后,我想留在北京。南方,那个让我有无尽内疚和自卑的地方,我不想回去了。
我和母亲在家中简单庆祝了新年后,便再无多言。
我破天荒般给江思延发去消息。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江思延没有回复。
江思延很反常,从前他都是秒回消息。
我不禁产生了担心,我给他打去了电话,三个电话打出未接。
第四个电话,在我即将放弃时,电话接通了。
"喂?江思延,你平嘛去了?这么久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我语气渐弱。
"喂,穗穗,我这里信号不好,我在爬山呢,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嘟都"声响起,电话挂断。
北京此时正飘着大雪,这时候去爬山,江思延疯了吗。我关闭了手机,不再去想,心中却不时泛起担心。
直到傍晚,江思延才有了消息。江思延发来一个视频和图片。
视频中的江思延站在雪山之巅,少年嫩白的脸庞被冻得通红,脸上却是掩抑不住的笑,我打开视频。
"穗穗!现在是二零一六年,一月一日,我已经登上了顶峰。站在雪山之巅,我从没觉得呼吸如此畅快。我现在脑子很清醒,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即使世界毁灭、宇宙崩摧,我也喜欢你。我在山顶寺庙为你祈了福,听说心诚就灵验,穗穗,你一定会平安顺遂、万事胜意、实现所有愿望的!"
视频播完,我被江思延中二的话语逗笑,又被他的真诚所感动。
下面一张配图是,一众平安牌中,我的名字写得极显目。
上面写着"时穗永远开心幸福、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我再次落泪,哭得彻底,最后给江思延发去消息, “江思延,我们在一起吧。"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江思延迫不及待地又打来电话。
"穗穗,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要开心死了,我爱你穗穗!”
我被他逗笑,肯定地说:"嗯,真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