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卓云集团办公楼，本应下班的时间，所有的职员却依旧忙碌着。
所有人从工位上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看着从会议室出来的人一个个面色愁苦，就知道了结果。
“我们还不能下班吗？”一个实习生侧身小声询问身边的人。
老职员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又一个哭丧着脸跑出来。
“领导不松口，就老老实实待着。”
“有那么严重吗？我看新来的总裁说话挺温柔的。”
看着眼神清澈的女孩，张红摇摇头，“还是年轻，张总是董事长的长女，听说之前一直在欧洲分公司任职。上周空降到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说话再温柔也是老板，安心等着吧。”
钢笔敲击的桌面轻响回荡在寂静无声的会议室，却让人放松不下来。
会议室内的众人坐立不安，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探视着正中央的女人的神色。
张歆艺把文件夹扔在桌子上，浅棕色的眼眸扫视过会议室里的众人。走到投屏前，准确地提出了几份方案的错误，梳理了存在的问题。
张歆艺高考结束后就进到公司实习，亲自操手完成市中心最豪华的乐都大厦，稳定了自己在董事会的地位。大二时远赴欧洲留学，期间欧洲分公司的年资产远远高于其他分公司。张歆艺回国后为人处事更加雷厉风行，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
“明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最新方案，数据出错这种问题不要再出现了。”
张歆艺刚分析完方案中的错处，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发信息的人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宋秋明。
[秋明：宴会推迟，有事，出差。]
“琪琪，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收到这条信息时，张歆艺立马暂停会议，走到茶水间回拨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喂”
张歆艺平淡地冲了杯咖啡，“什么事情比明天的宴会重要？”
“歆艺，意大利公司出了点事，我得去一趟。”
“说实话。”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片刻，“我有事，必须要过去。”
“是白清羽吗。”听着宋秋明犹豫不决的语气，张歆艺基本肯定了答案，“明早八点半宾客入场，下午五点结束。结束后再去不行吗？”
“和她没关系，我是真的....”
张歆艺打断他，“明天早上八点婚礼，如果你不出现，我会直接宣布取消。”
“歆艺，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这次婚礼对于我们意味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张歆艺慢悠悠地搅拌着咖啡，语气里满是酸涩和难耐，“原来你也知道......明早八点别迟到。”
张歆艺的婚姻代表了张家掌控权，娶了她就相当于抓住了京圈商界的大半基业。正因如此，张歆艺回国后，上门娶亲的人数不胜数。
宋秋明，是她最好的选择。两家是世交，两人又有青梅竹马的缘分。张宋两家联姻，对两家公司是一大助力。
张歆艺直接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继续开会。直到会议结束，宋秋明也没有再发一条信息。
张歆艺回到办公室，让律师清点好和宋秋明的共同财产，安排助理准备几份公关文件。
她已经做好打算，如果明天宋秋明不出现，就直接发布。
安排完工作，办公室陷入沉静，张歆艺靠在椅子上，侧头看着办公桌上的相框。相框里笑的灿烂的两人是张歆艺和宋秋明，两人脸上都带着些青涩。那时的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关系成了现在这种公事公办的‘合作伙伴’。
秦秘书敲门进来，把平板放到桌上“张总，明天婚礼的最终流程已经确定了。”
张歆艺拿过平板翻看，秦琪琪站在办公桌前观察张歆艺的表情，刚刚她也从陆思思那儿得知张歆艺准备取消婚礼的事情。
张歆艺拿着触屏笔签上字，看到秦琪琪脸色不好，笑容依旧得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方案很好，你先下班吧。”
张歆艺看了看时间，才六点。
今天张正元明令要求让她带着宋秋明回家吃饭。这会宋秋明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天上飞着了。自己一个人回去，又要问东问西，有应付他的功夫，不如待在公司加班。
张歆艺拿着刚刚会议上谈论的新项目策划书开始看，半个小时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张歆艺烦躁地把文件扔在一旁，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宋秋明的秘书发来的信息：张总，您快来机场，宋董和夫人来找宋总了，三个人在候机室吵了一个小时了。
张歆艺回了个好，拿起车钥匙直奔机场。
VIP候机室门口，两个保镖守在门口。
宁秘书着急地来回踱步，看到张歆艺后，立马走上前，“张总，你可算来了。”
“怎么回事儿？”
“夫人知道宋总要去俄罗斯，以为他要去......”宁秘书看向张歆艺，见其神情依旧，接着说道“去找白小姐，跟着宋董就来了。”
张歆艺听见候机室里的宋家三人的声音，想要推门进去，被保镖拦住。敲了敲门，“雯姨，我是张歆艺。”
屋内的声音立马停止，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士打开门，这位就是宋秋明的母亲，刘婧雯。
“歆艺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刘婧雯明显有些慌乱，把人拉进屋里关上门。
屋内的陈设凌乱，宋秋明父子坐在沙发两侧。张歆艺进来之后，两人都看向她。宋秋明只看了一眼就错开脸，右脸上的红印张歆艺还是看到了。
宋华英看到她的时候，立马扬起笑脸，“歆艺，你不是在开会吗？刚回来觉得怎么样，能适应吗？”
张歆艺看向宋秋明，他仍然偏过头不理会，“好久没回来，很多地方都变了。公司刚上手有些吃力，熟悉了就好了。”
“变了没关系，休息的时候让秋明带你再去转转。”
刘婧雯拉着张歆艺坐在宋秋明身边，想帮宋秋明打圆场，可是自己确实也说不出来什么，眼神示意宋秋明。宋秋明始终低着头，候机室里的四人均沉默不语。
张歆艺看宋秋明没有什么心情和长辈周旋，“雯姨，宋叔叔，我爸说今天请你们去家里吃晚饭。要不先让司机送你们过去吧，秋明这儿有我呢。”
刘婧雯看向宋华英，宋华英点头同意，张歆艺起身让宁秘书送夫妻俩离开，从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用毛巾包住递给他。
宋秋明抬头看她没有接，张歆艺俯身把水瓶轻轻贴在他脸上。宋秋明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对，张歆艺仍然会被宋秋明带着水汽的双眸而心动不已。
张歆艺咳嗽一声，强掩激动，“放手。”
宋秋明无动于衷，张歆艺态度强硬地重复一遍，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张歆艺。
“加奶加糖。”张歆艺冲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从容地坐在沙发一侧端起咖啡，注意到宋秋明一直看着自己，解释道“人不是我喊来的。”
“我知道。”
见面之后，宋秋明说了第一句话。
张歆艺有些感慨，宋秋明说的毫不迟疑，似乎对她特别信任一般，看她的眼神一如往昔温柔眷恋。
张歆艺冷着脸偏过头，从包里拿出两张机票和文件，分别放在宋秋明面前。
一张半个小时后起飞，另一张明天下午五点半起飞。
“她那边我已经安排人过去帮忙。两个航班，我都安排了车，直接送你去白清羽的公寓。你选哪个？”
宋秋明没有拿机票，视线紧紧盯着桌上的两份文件，财产分割书和离婚申请书。
“歆艺，我去意大利是处理公司的事情，不是去找白清羽，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宋秋明把水瓶和文件扔到一边，语气带着委屈和无奈。
“那你告诉我，你去意大利是为了什么。”张歆艺拿着手机摆在他面前，宋秋明的行程表是宁秘书发给张歆艺的“我回来之后，小宁就给我报备你的工作进程。今天上午十二点，你手里的工作都告一段落。空出了明天一天的假期，你说你现在去意大利，是为了工作，你觉得我信吗？”
宋秋明看着张歆艺，似要解释，终究还是没有回答。
“你可以找律师来重新进行财产分割，我可以让利三成，你签字，我会找两家家长解释。为了她，你宁可跟他们吵架，宁愿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变成笑柄也不肯妥协。我只想要个真相。”
话到最后，张歆艺的声音有些哽咽。宋秋明握住张歆艺的手，被她察觉毫不犹豫地躲开，眼底满是失落，“歆艺，离婚不是小事，什么事都能让着你，这件事不许耍脾气。”
张歆艺拆开一盒烟点上，“我没有耍脾气。两张机票，今天走我们离婚，明天走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宋秋明盯着张歆艺指间的烟，一明一暗的光点让人厌烦。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宋秋明起身，抽走张歆艺手上的烟摁在烟灰缸里，“歆艺，我不会去找她，相信我一次。”
张歆艺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宋秋明看到屏幕上自己发的那条信息。
“我不相信，明天来的宾客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如果你明天不出现，我、我家就会成为笑柄。推迟，推迟到什么时候？你去意大利，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我为什么要等你。”
张歆艺拿过沙发上散落的文件，重新摆在宋秋明面前，“你签字，我同意离婚。”
宋秋明清楚明天宴会推迟，会对两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为了张歆艺，他今天必须要去。
宋秋明看着张歆艺，他好像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张歆艺变得特别冷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变成了她手底下的一份文件，不允许有一点不利于她的存在。尤其是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划分的很清楚，说断就断，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一意孤行，张歆艺不会变成这样......
张歆艺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都试图看清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四年前，中央大学......
张歆艺戴着遮阳帽和太阳眼镜，一手拿着柠檬茶，一手挎着小包漫步在校园里。一身吊带白裙，白色小高跟鞋踢着小石子，俏丽的样子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
“张歆艺，把外套穿上。”宋秋明拉着两个行李箱快步走到张歆艺身边，用外套裹住张歆艺，回头眼神警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张歆艺拉低一点墨镜，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拍开他的手，“这么大太阳，会热死的，我不穿。”
宋秋明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拍了拍，语气故作严肃“乖，穿上”
张歆艺咬着吸管绕着宋秋明转了一圈，站在宋秋明面前，环臂凑到他耳边，“秋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宋秋明别过脸，不动声色地把外套罩在张歆艺身上，从她背后拉上拉链，“穿好，走了。”
宋秋明拉着行李箱快步离开，张歆艺跟在他身后，“秋哥，等等我。”
闻言，宋秋明步子慢了几步。张歆艺追上他，两人并肩去报道处。
办完登记之后，宋秋明把张歆艺送到女寝楼下，被张歆艺拦住不让进去。
宋秋明把外套叠好放在行李箱上，“箱子那么重，你自己怎么搬？。”
张歆艺站在台阶上，拿出纸巾帮宋秋明擦汗，“我住三楼，慢慢搬就好了。你快回公司吧，宋叔叔不是打电话了吗？”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穿着红马甲的男生走到张歆艺面前，“同学你好，需要帮忙吗？”
“我住302，谢谢学长。”
“302是金融学院，我是大三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来找我啊，学妹。”
另一位男生推开他，“学妹，我是经管学院的，有空一块出去喝一杯啊。”
宋秋明走过来，手搭在张歆艺肩膀上，“我女朋友不喝酒，我陪你们喝。”
张歆艺拍了拍他的手，“喝酒就算了，以后我在学校有什么困难，还请两位学长多多帮忙。”
“必须的，有事你说话就行。不打扰你和你男朋友了。”两个男生心满意足地扛起行李箱，定着宋秋明要杀人的视线，逃荒似的窜上楼。
宋秋明阴着脸往旁边走了几步，擦得锃亮的皮鞋踢踏地上的碎石子。等张歆艺给他们打完招呼走过来时，捏着嗓子学舌：“还‘有事你说话就行’，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过来，晒。”张歆艺把宋秋明拉到树荫地下，帮他擦汗，“秋哥，你好可爱。”
宋秋明扭头哼了一声，嘟囔道“我要转学，我也要和你上一个学校，你都没叫过我学长。”
张歆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吻在他唇角，“瞎说什么呢，小心我告诉雯姨。”
宋秋明搂住张歆艺的腰，脑袋在张歆艺脖子上蹭，痒得张歆艺连连求饶。
“好了好了，秋哥我错了，不告状了。”
宋秋明这才作罢，双手紧紧搂住张歆艺，闷声道：“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张歆艺感觉心底涌入一股暖流，一下一下抚顺宋秋明的头发，“等你答辩回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说的轻巧。”宋秋明站起身，和张歆艺对峙，“你整个暑假都在公司实习，开学了还要军训半个月不能离校，我马上要回学校毕业答辩。我们刚在一起就要异地。你还答应其他男生的邀请，我还没和你单独约会过。”
宋秋明越说越觉得委屈，搂着张歆艺往她脖子上蹭，势有要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烦恼报复回来的架势。
张歆艺察觉他的意图，双手捧着他的脸靠近，在他唇边接连亲了几下。宋秋明也不闹了，弯着腰让她亲。
张歆艺双手挂在宋秋明脖子上，“这几天审批通过，工地就开始施工了，到时候我就可以空闲下来。我不常住宿舍，等军训结束我就搬回公寓。”张歆艺伸出手，“我保证，没课的时间都和你在一起，补偿之前的约会，好嘛。”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张歆艺也答应补偿约会了。宋秋明再不高兴，也不好发作了。
“你要答应我，你是有对象的人，必须和那些男的保持距离，知道吗？”
“知道了，真可爱。”张歆艺笑着亲了亲宋秋明，“手机拿出来，送你个礼物。”
宋秋明把手机交给张歆艺，张歆艺拿着手机一顿操作，“陆川编写了一个定位程序，绑定了我的手机，你可以随时随地通过你的手机看到我在哪儿。”
宋秋明把张歆艺头上的墨镜取下收好，“晚上叔叔组局，你去不去？”
“我不去，秋哥晚上注意点，别让我爸喝太多，你也是。”
“知道了。”宋秋明拿过张歆艺手上的空瓶扔到垃圾桶里，“天热快上去吧”
张歆艺用力抱了抱宋秋明，一步三后头地上了楼。直到看不到张歆艺的身影，宋秋明才打算离开，转过身时，一男一女靠在一起看着他摇头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