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吻
文/余涯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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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旎旎，我还是觉得私立高中更好些，有国际班，你以后要出国什么的，也方便家里安排，要不再考虑考虑？”
月港四中，一对中年男女从校门出来，身后跟着个身形纤瘦的少女。
男人边说边朝后看了一眼，再次征求意见。
谢泥微微颔首，肩膀无意识地有些内扣，开口时声音轻轻的：“不用了，谢叔叔，这个学校就挺好的。”
谢正煐一脸惋惜，还想再劝，一旁的女人却说：“算了，由她去吧，我这女儿看着乖顺，其实脾气也挺倔呢，拿定主意的事连我也说不动。”
“是吗？”谢正煐闻言顿了顿，笑着看向谢泥：“好吧，既然你妈妈都这么说了，就随你。”
姜美君笑了笑，挽上谢正煐的手，看向谢泥：“还不谢谢你谢叔叔。”
谢泥僵硬地点点头：“谢谢谢叔叔。”
谢正煐：“唉，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总说客气的话，显得生分。”
谢泥是三天前跟姜美君从南江市搬来月港的——
两年前，谢泥的父亲因病离世。
后来姜美君认识了谢正煐，两人处了有小一年，现在步入谈婚论嫁的阶段。
考虑到姜美君没有别的亲人。谢正煐就将两人提前接来了月港，住进了谢家。
谢泥因而转学。
谢家是大家族，家里的孩子大都在私立国际中学或者国外。
原本谢正煐的意思是让谢泥也去私立，但谢泥坚持选了公立。
办理完入学之后正好到了中午，三人在学校附近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谢正煐结了帐。
男人有钱，大方，懂情趣，家世好，年龄不到四十岁，长相气质带着一份读书人的儒雅。
姜美君对这个未来的丈夫满意得不得了，没少在谢泥面前说他的好话，更是没少说“以后你找对象也要按这个标准找”这样的话。
谢泥听得厌烦，但也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只当左耳进右耳出。
出了餐厅，谢正煐对姜美君说：“我们先把旎旎送回学校？”
“不用了。”不等姜美君回答，谢泥先一步拒绝，“这儿离学校不远，我想自己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谢正煐总是温和好言的：“也好，注意安全……晚自习下有车来接，认得家里的车吧，别跟陌生人走。”
姜美君端着家长的姿态，抬起手指，在谢泥的额头上轻戳了下，嘱咐道：“在学校乖啊，别惹事，听见了不。”
目送走车子，谢泥长呼了口气，紧绷许久的肩膀也终于卸了点力。
不自在。
不高兴。
但是没办法。
月港临海，和南江气候相差有点大，谢泥才过来没几天，各方面都不太适应。
不过无论在哪里，学校附近的街都好像差不多，文具店、打印店、书店、精品店……
路过精品店，谢泥想起来早上扎头发的时候皮筋有点松了，于是走进去逛了一会儿。
挑了两根皮筋，又拿了几个本子，谢泥正要出去结账的时候，店里忽然闯进来两个男生，其中一个黄毛风风火火，扯着大嗓门：“创可贴在哪儿！”
店老板抬了下眼皮，指了指谢泥身后的方向。
黄毛二话不说，推着另一个人就往里进，边走边喊着：“往里走往里走往里走！”
被他推着的人个高，黄毛视线被挡，没注意到里面的谢泥。
精品店本就不大，货物摆得密，过道就狭窄，两个人要让过须得小心翼翼侧身。
这时对面大咧咧走过来，谢泥避无可避，只能往后退。
创可贴在靠里的位置，于是谢泥被逼到了角落。
一阵清冽的雪松香袭来，她抬起手里的本子挡在胸前，隔开两人。
“哥，你想要哈喽开踢的还是哆啦唉梦的？”
黄毛自顾自挑起了创可贴的样式，完全没发现他的哥就快被他送进小姑娘怀里了。
近在咫尺，谢泥的额头差不多就要抵在男生的左肩上。
男生高她将近一个头，此刻逆光侧站着，她抬头，看见他颇为深邃的眉眼轮廓以及下颌处的一颗痣。
虽看不太清脸色，但也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
“程致，你想死？”
男生开口，声线很低。
“咋滴了哥？”程致后颈一凉，往后退了一步眨眨眼，“你都不喜欢？这是精品店，只有这些花花绿绿的样式，将就将就……”
话音未落，只见男生往边上靠了靠，被堵在里面的谢泥露出半个人影。
“咦，里面有个人？哪里冒出来的？”被叫做程致的黄毛诧异着。
“……”
本就无措的谢泥一时有些怔愣，片刻后听到依旧低冷的声音：“还要站多久？”
谢泥回过神：“哦，我……”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侧身让过，逃也似的跑去结账了。
看着人离开，程致还笑嘻嘻盯着门口的方向：“长得还挺好看的，也没穿校服，不知道是不是咱学校……哎哟！”
挨了一脚的程致吃痛地揉揉屁股：“哥我又咋滴了！”
谢寄青：“长了眼睛刚才怎么不用？”
“……”
两人挑完创可贴，正要去结账，谢寄青挪了步，脚下触感软软的，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腰捡起一看，是一个毛线勾的哆啦A梦挂件，上面还坠着两把钥匙。
“唉，这是刚那个妹子掉的吧！”程致也看见了，“应该还没走远，要不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就见谢寄青面无表情将东西扔进了收银台前的失物招领箱里。
程致：“……”
得！忘了他哥最不爱多管闲事。
五月还不到中旬，月港已经是三十多度的天气了，中午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谢泥顶着太阳一路小跑到校门口才停下来，路没多远，但跑得有点有点急，出了些汗，这会儿脸红扑扑的。
她掀起防晒衣的袖子，看见胳膊上起了些小疹子，轻微刺痒。
果然……
谢泥从小就身体不太好，容易过敏，前些年已经调理得好很多了，但是如今陡然换了新环境，有些水土不服，这几天又犯了，一出汗就容易起红疹……
好在她这种过敏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并不危险，忍着点痒等汗退了，疹子也就消了。
临近下午上课的时间，校门口已经有走读的同学陆续到了。
谢泥搓搓胳膊，放下衣袖走进学校，循着上午的记忆走去班主任办公室。
“咚咚——”
“进！”
正在伏案阅卷的人抬起头看了眼谢泥，而后随手抽了几张空白的理科试卷递给她。
“谢泥，对吧……你抽空把这几张卷子写了，我探探底。”
“哦，好……”谢泥捏着卷子，有些懵，“老师，是要考试吗？”
“你按考试标准做，没人监督，做完拿给我。”
谢泥点点头：“好的。”
“稍等会啊，我批完这个带你去教室，自己找地方坐会儿。”
谢泥有些拘谨地在一旁凳子上坐了下来，打量了一圈办公室，又偷偷打量起这个新班主任。
据上午介绍，她叫李蓝莓，教化学的，三十多岁模样。
头发梳着一丝不苟的低马尾，戴大号黑框眼镜，身上穿着有些辨不清是土粉色还是土黄色的雪纺质地套裙，脚踩一双粗高跟鞋，毫无搭配可言……但俨然一副资深教师的形象。
学生见了畏惧，家长看了放心。
谢泥等了十几分钟，下午上课前的预备铃响起的时候，李蓝莓才起身，冲谢泥扬了扬下巴。
“走吧！”
谢泥连忙跟了上去。
李蓝莓走路带风，谢泥走两步跑两步的，才没落下。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死亡节拍器，路过的教室都纷纷由吵闹变为寂静。
十八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两人到的时候，班里也是安静如鸡的状态。
谢泥跟着李蓝莓站上讲台，下面才有了些许响动。
“哎，看上面……”
“这谁啊？”
“咱班来新人了？”
“奈斯奈斯，是个女生！”
“嘘……”
李蓝莓看着底下抬头又低头的、用胳膊肘击同桌的、挤眉弄眼讲唇语的……静默了几秒，突然出声：“想看就抬头看，一个个贼眉鼠眼干什么呢！”
瞬间，安静。
同时，全班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谢泥身上。
李蓝莓又顿了几秒，再开口时稍稍平和了些：“说一下哈，咱们班新转来一名同学，接下来两年跟大家一起学习，友好相处……自我介绍吧。”
谢泥半垂着眼眸，轻声开口：“大家好，我叫谢泥，谢谢的谢，春泥的泥。”
说完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教室里随即响起一阵掌声。
李蓝莓说：“后排还有空位，你自己看吧要坐哪儿。”
最后排左边靠墙有一个空桌，右边靠窗有两个。
谢泥看过去的时候，靠墙的同桌刚把手指从鼻孔里拿出来，然后一弹……
她默默走向了靠窗那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过去的时候似乎收获了几道异样的目光……
走到座位前，谢泥才发现，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其实只有一个是空的，靠窗的那张桌洞里面放着书，显然是有人的。
她取下书包，坐在了靠过道一边。
“谢寄青呢？”讲台上李蓝莓也发现了有人不在，问了句。
得到的自然是沉默。
谢泥能猜到，李蓝莓口中问的人应该就是自己尚未谋面的同桌了。
“行了，等着上课吧。”
李蓝莓没多言，仿佛对此意料之中，而后简单交代一句，转身出了门。
然而没过几秒，楼道里传来一道厉声呵斥：“预备铃都响多久了你怎么才来！”
接着是一道低低的男声：“老师我错了。”
明明是道歉的话，听起来却没有一点真心的意味。
所幸李蓝莓并没有继续为难：“滚进去上课！”
谢泥整理自己课桌的空档抬了下眼，教室门前人影一闪而过，并没有谁滚进来。
片刻之后，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泥下意识扭头看去，对上男生幽沉冰冷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