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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一拳

    日近晌午,蝉鸣越发喧嚣。

    梨花苑外,珊瑚正领着人粘知了。

    “那儿——”她一手挡着刺目的日光,一手指着树,“那儿还有。别磨蹭,快些。一会儿大小姐回来了,可不能再叫她听见。”

    丫鬟们拿着网兜,顶着烈日,三五成群找知了。

    小婵是新拨过来的,年纪小,心里也藏不住事,等略走远了,马上拉着身边英儿的手臂抱怨:

    “大热的天出来抓知了,梨花苑里的抓完了还不算完,怎么连外头的也要抓?看这架势,咱们今儿是要把整个后院的知了都抓绝种了才行。”

    英儿压低声音“嘘”了一声,又看看后头,见珊瑚仍指挥着人,没注意到这里,才开口劝道:“你的规矩是谁教的?怎么连主子的舌根也乱嚼?以后万不能再说这些话了,你要是嫌累,偷偷歇着去,我来找。”

    知道英儿是好意,小婵撇撇嘴,松开她,自己找地方躲凉快去了。

    捉了半天,总算听到珊瑚叫她们回去,只是回了梨花苑没多久,门口就有人进来通传:

    “大小姐回来了。”

    梨花苑上下立刻如临大敌。

    珊瑚飞快在屋里巡视一圈。

    冰桶里的冰块是新送进来的,冒着泠泠白气。桌上的琉璃缸装着冰凉的井水,湃着才切好的西瓜与脆桃。窗下花瓶里的荷花也是新插进去的,清香扑鼻,犹带着水珠。

    还有最重要的——

    珊瑚转身,楠木垂花床上,一只半大彩狸正在熟睡。

    片刻后,严阵以待的丫鬟们站在各自的位置,战战兢兢准备迎接梨花苑的主人。

    “热死啦热死啦!”

    还未见人,就听得抱怨声由远及近。

    放眼望去,只见一群青衣丫鬟簇拥着一个人过来。这人身着杏仁黄衣裳,下穿淡绯绣桃花的百迭裙,腰间环佩叮当,手上还挽着一条海棠红的披帛。

    再往上,白玉一样的颈子环着红宝璎珞项链,耳垂上坠着一式一样的红宝耳环。头上戴的自不必多说,也是同样的流光溢彩。

    而被珠翠环绕的美人,乌发雪肤,桃面丹唇,轻而易举将宝石压得失了颜色。

    从小宋氏的荣兴堂一路走回梨花苑,祝婴宁热得满头大汗。

    一进门,端着茉莉花水的丫鬟就迎了上来。

    祝婴宁洗了手擦了脸,最后在梳妆镜前坐下。

    马上就有人在一旁摇动扇子,梳妆台也摆上了一碟子切好冰好的瓜果。

    祝婴宁闭上眼睛,樱唇轻启,一小块西瓜就被送进了嘴里。

    虽近傍晚,但太阳仍旧将她的脸晒得热热的。丫鬟们有条不紊,将她的发钗首饰统统取下,又用玉梳梳顺她的长发。

    珊瑚替她抹上面脂,一面心疼道:“丫鬟们是怎么做事的,连个席帽也不带。瞧,这都红了。”

    祝婴宁闻言睁开眼睛,镜中人的面庞上果然染着淡淡绯色。

    放在往常,这会儿祝婴宁就该大发雷霆,让人将随行的丫鬟拖出去痛打一顿。再命人送些珍珠膏、芙蓉散,好好补偿自己这张脸。

    谁知道祝婴宁并不吭声。

    珊瑚觉着奇怪,又说:“明儿要同孙小姐她们去消夏,也不知到时候这红能不能退下去。”

    孙氏姊妹是祝婴宁唯二的闺中密友,只有她俩受得了祝婴宁的娇纵坏脾气。虽如此,祝婴宁也不怎么喜欢她们,觉得这俩姊妹说话叽叽呱呱,不过脑子。

    要是让她们瞧见自己的脸,肯定免不了一顿嬉笑。

    祝婴宁果然不服气起来,对着镜子凑近脸蛋,用手指仔细摸了摸。

    还好,只是红了点,不减美貌。

    她坐直身子,皱眉道:“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水备好了没有?”

    珊瑚一愣,忙赔笑道:“好了好了,只等着大小姐前去。”

    祝婴宁“嗯”了一声,起身走了。

    奇怪。

    珊瑚心里嘀咕,又马上回过神,跟着一同去了。

    水波轻漾,托着各色花瓣打旋儿,忽然伸出一只雪白手臂,将花捞了上去。

    花揉到一半,祝婴宁停下动作,问:“小狸呢?”

    “在床上呢。”珊瑚笑答,又说,“要抱来么?”

    “抱来。”

    不多时,丫鬟小桃就将小狸带来了。

    正是午后躺在帐间的那只彩狸猫。

    没让人抱,彩狸大摇大摆走入帘内,又轻巧一跃,竖着尾巴站在了浴桶边沿。

    祝婴宁迎上前去,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

    彩狸“喵”了一声。

    笑意收敛,祝婴宁道:“都出去。”

    顷刻间,帘内只剩一人一猫。

    “小狸小狸。”祝婴宁喵喵叫着,伸手覆在猫背。

    这回不躲了,彩狸顺着她的手心弓背,接受抚摸,然后一跃而起,立在了高几上。

    最后说:“别叫了,难听。”

    原本伺候的丫鬟都站在了廊外,满满当当一排人,看得珊瑚头疼。

    不知道怎么又养成了新习惯,不叫人伺候沐浴了,每每在里头和猫玩到天黑。等进去的时候,就是满地的水和揉碎的花瓣。

    想及此处,珊瑚的头更疼了。

    她叫来一个小丫鬟,让去小厨房吩咐,晚饭慢慢备着,不着急。

    又问了明日出行的车马用具,一应都齐全了,珊瑚才松了口气,望一眼紧闭的窗户,最终站回了原处。

    她们也慢慢等罢。

    屋内。

    祝婴宁紧皱眉头,过了许久才吐出干巴巴的一句:“忘记了。”

    彩狸将爪握成拳头,默默抬了起来。

    祝婴宁连忙捂住头顶。不过她自知理亏,讷讷着又放下手。

    “母亲送了我许多首饰,还有许多珍贵药材。”祝婴宁仔细回想,“她还问我的膝盖疼不疼,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彩狸放下爪子,将脸凑近:“祝岚月呢?你见到她没有?”

    祝婴宁老实摇头:“没有。母亲说她还没大好,不宜见人。”

    “亲生女儿被人推落水中,尚未恢复,自己却还能和凶手其乐融融,你这母亲可真不是凡人。”

    祝婴宁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太生气了。而且我都跪了一夜了,还不能赔罪么?

    “况且母亲说过,我同她的亲生女儿没两样的,为何要说什么亲生不亲生的话……”

    她将脸搁在浴桶边,两只手抵住脸颊,瞧上去可怜得紧。

    彩狸盯着她的眼睛,胡须微动。

    美人眼珠似墨玉,长睫扇动似蝶翅。这会儿又蓄了点泪水,波光粼粼的,更叫人沉醉。

    彩狸的视线往上,转到她的额头。

    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还是根本什么都没装。

    不想与她辩驳,彩狸只道:“明日出门么?”

    祝婴宁连忙点头:“去城东看戏。我会带上你的。”

    彩狸不出声了,表示赞同,又自顾自卧了下去,不再理睬水中湿发的美人。

    见它没动静,祝婴宁自己待了一会儿,吃了放在一旁的茉莉冰粥,将脸埋进水里憋气又抬起,最后百无聊赖,提早将外面候着的丫鬟叫了进来。

    今天叫得倒很早,珊瑚来不及高兴,一面叫人马上进去伺候,一面让人快去小厨房传话。

    立刻传菜!

    用晚膳的时候荣兴堂来了人,说夫人看见席上有一道雪梨菱角汤,想着大小姐爱喝,特意送来的。

    “东西虽然常见,难得的是心意。”送来的婆子乐呵呵的,很会说话,“夫人还说,明日大小姐出门,怕丫鬟们照顾不周,另外派了碧画姑娘一同前往,叫照看着。大小姐有什么事,尽可吩咐。”

    碧画是小宋氏身边的大丫鬟,身份地位都不一般。

    祝婴宁听得心里甜滋滋的,让人抓了把碎银赏给婆子,又让丫鬟好生将她送走。

    “你瞧,这是母亲送来的汤。”

    珊瑚应声附和:“是呀,是夫人特意送来的。”

    祝婴宁却忽然抬头看她一眼,神色古怪,好像没想到她会回应。

    “怎么了,大小姐?”珊瑚纳闷。

    “没事。”祝婴宁敷衍一声,“盛汤给我。”

    等盛完汤,珊瑚才发现祝婴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猫抱在了怀里。

    原来是跟猫说的。

    珊瑚眼皮抽动,腹诽道,什么怪脾气。

    夜幕笼罩,柔软的纱帘将床榻遮挡,祝婴宁散着一头柔软长发,仰躺在里面。一旁的彩狸团成一团,卧在她的手臂。

    “城东的戏台子可大了,听说是建在水上的。这样丝竹乐器的声音传过来,就格外动听。

    “白天我看见葡萄都长出来了。以前外祖母说,七夕的时候坐在葡萄架子下面,就能听见牛郎和织女讲话。”

    说到这里,祝婴宁轻轻笑了起来。彩狸的尾巴微微动了动,像是回应。

    “从前翠榴会给我剥葡萄,捣成葡萄泥,倒进凉凉的茉莉花茶,再加点牛乳,可好喝了。”

    说到这里,意识到彩狸并不认识翠榴,祝婴宁又认真解释:“那是外祖母留给我的婢女,她在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生呢。”

    接着她的声音又低落下去:“可惜她偷了我的珍珠簪,被母亲赶走了。”

    听到珍珠簪,彩狸的尾巴不摇了。

    它抬起头,静静望着与自己同榻而眠的美人。

    祝婴宁似有感应,垂下眼睛与它对望。

    相顾无言,彩狸蓦地扬拳,重重捶在她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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