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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群小孩水也不喝了,苹果也不啃了,瞪着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俩。

    方凛也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分明藏着意味深长的笑。

    常乐的耳朵更烫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野猪撞人吗?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跟方凛打了个招呼:“嘿嘿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带队登山,走十二公里大环线,青云山是第一站。”方凛说话一向简洁。

    “所以,这群小孩就是你的队员啊?”常乐环顾四周,粗略数了下,至少有十五个,目测都是小学生。

    “对。”方凛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易诚身上,“你们也是来登山的?”

    “是啊,闲着没事,出来锻炼一下。”常乐哈哈干笑两声,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对了,我刚刚看到有几个小孩都摔倒了,没事儿吧?”

    方凛:“没事儿,都买过保险了。”

    常乐:“……”

    哥,你心真大啊。

    方凛走到小孩面前,拍拍巴掌,声音洪亮:“都休息好了吧?这才到第一站,接下来,我们还有三座山要爬。所有人起立!”

    小孩们垂头丧气地爬起来,将水杯和啃了一半的苹果都塞进背包里。

    方凛看向常乐和易诚,说:“我们先走了。”

    “嗯嗯,你去忙吧。”常乐赶紧挥挥手。

    小孩们自觉排成两条队,跟在方凛身后,继续爬坡。常乐和易诚在一片树荫下坐下,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易诚给图图倒了一碗水,又从包里掏出鸡肉干,撕成小片喂它。

    “我还没有方凛的微信,”他突然开口,“你能把他推送给我吗?”

    “行啊。”常乐爽快地答应,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又觉得奇怪:“你加他干嘛?”

    易诚:“我看那群小孩皮糙肉厚的,挺扛摔,又能吃苦,是练轮滑的好苗子。”

    常乐恍然大悟:“哦,你想撬墙角?”

    易诚笑了,“这叫资源共享。轮滑和登山又不冲突。”

    常乐点点头,手指往下翻,很快找到方凛的微信,转发给了易诚。

    正要收起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珍姐的名字,紧接着,手机震动起来,响起熟悉的铃声。

    珍姐很少在白天给她打电话,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常乐心头一紧,急忙接听。

    “常乐,你看我直播间了吗?他们家终于有人出现了!”珍姐的声音透着兴奋。

    “真的?”常乐腾身而起,在树下来回踱步,语气激动,“能看到是谁吗?”

    “都打了码,看不到脸。我现在准备过去一趟。你今天有空吗?要不一起过来?”

    常乐看了眼易诚,面露难色。

    说好了带他爬山,结果爬到一半自己走人,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可是,讨薪事关重大,让珍姐一个人冲锋陷阵,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电话那头,珍姐察觉到她的为难,安慰道:“来不了也没事儿,我先去打探敌情,等有确定消息了,咱们再约个时间一起过去。”

    挂断电话,常乐犹豫了下,打开抖音,点进珍姐的直播间。

    右上角已经有一千多观众了,弹幕也在不断刷新:

    【刚刚是不是出来个人?】

    【是个小孩?我没看错吧?】

    【恭喜主播,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负薪汉!】

    【什么寒窑?这是大别野!】

    【期待主播手刃仇人!】

    【把老赖的照片贴出来,大家一起转发!】

    常乐越看越心潮澎湃,一秒钟都坐不住,恨不得骑火箭冲到江城,给老孙家一人一个大逼斗。

    哦,不对,小孩除外。

    易诚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问:“出什么事了?”

    常乐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解释道:“我前老板消失了几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点线索。他还欠我两个月工资没发呢。”

    易诚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说:“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小心他又溜了。”

    常乐犹豫不决:“可是,你一个人……”

    易诚调侃道:“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常乐终于下定决心:“行吧……那咱们下次再一起爬山。”

    她退出直播间,点开打车软件,又遇到新的难题:顺风车都排到下午三点了,到那儿天都黑了,专车又太贵,单程要两百多。

    自己开车最方便,可是她没有开过高速,心里有些发怵。

    易诚见她眉头紧皱,半晌不语,主动询问道:“打不到车吗?要不我送你吧。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

    常乐心中一喜,急忙问:“你开过高速吗?”

    易诚点点头,牵起图图的狗绳,说:“以前送我爸去江城的一家医院做康复治疗,每周都要跑一趟,对路况很熟悉。”

    “太好了!”常乐赶忙背起背包,催促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一狗沿着原路下了山。

    易诚开车很稳,上了高速后一路疾驰,不到两个小时就抵达了别墅小区外。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们在附近找了家肯德基,点了两份汉堡套餐,还给图图单独点了只烤鸡,边吃边等珍姐。

    可乐喝到一半时,珍姐推门而入,大步奔向常乐坐的桌子,满脸兴奋地说:“你猜怎么着?老鳖孙也在!这下真是钓到大鱼了!”

    “太好了!”常乐将杯中的可乐一口气吸完,两眼放光,摩拳擦掌,“成败在此一举了!”

    珍姐注意到她旁边的易诚,“这位是?”

    “我朋友。”常乐介绍道,“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珍姐上下打量他一眼,表示满意:“咱们正好缺个打手,我看他这体格,对付老鳖孙绰绰有余。”

    易诚和常乐对视一眼。

    常乐弱弱地问:“要动手啊?”

    珍姐:“不然呢?你觉得老鳖孙会乖乖把钱给我们?”

    常乐盯着她,半调侃半认真地说:“珍姐,我觉得你身上有股匪气。放过去,你高低得是个土匪头子。但是现代社会,可不兴打打杀杀那一套了。”

    珍姐摇摇头,“你呀,还是学生思维,总想着按规则办事。但是,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不讲规则,你想维护自己的权益,就得以暴制暴。”

    “那你总得想想后果吧?”常乐耐心劝她,“就算你通过以暴制暴拿到钱了,老孙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他报警说你敲诈、抢劫、故意伤害,随便一个罪名,就够你蹲上几个月的。万一留下了案底,你以后怎么办?你女儿怎么办?”

    珍姐陷入了沉默,搁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攥成拳。

    她忿忿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常乐思索片刻,提议道:“咱们先去他家看看。直播间里打了码,我都认不出来。”

    珍姐站起身,“行,正好我下午请了假,我带你们进去。”

    他们收拾好餐盘,推门而出。珍姐随身带着工作牌,跟保安打了招呼后,带着两人一狗从侧门进去了小区。

    “你这中介的身份还挺管用的。”常乐羡慕地说。

    “是啊,就像唐僧的通关文牒。”珍姐收起工作牌,“我干了一个多月的中介,虽然现在一套房子没卖出去,但是租出去了八套,能拿两千多的提成呢。”

    常乐由衷地赞叹道:“真好。珍姐,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能适应各种环境,还能越活越好。”

    珍姐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他们走到那栋别墅附近,蹑手蹑脚地钻进院外的一片灌木丛中,蹲下身藏好。图图被易诚卡在两腿之间,嘴筒子也被他捏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从枝叶的缝隙间,常乐看到一楼大门半掩着,透过窗户,能看见几个人影在屋里走动。仔细听,还有播放新闻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大门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身后还跟着一条白色比熊犬。

    珍姐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比对之前李玉婷给她发的照片。

    “是他女儿。”她语气确定。

    也许是察觉到附近有人,比熊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吠叫了起来。

    三个人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图图也变得焦躁不安。

    小女孩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荡起了秋千,倒是屋里的人听得烦了,对着外面呵斥一声:“叫什么叫?吵死了!”

    常乐和珍姐激动地对视一眼,手攥在了一起。

    是老孙的声音!

    不过,常乐很快冷静下来。就她那点战斗力,连那只小小的比熊都打不过,更别说私闯民宅痛殴老孙了。

    正胡思乱想着,从屋里又传出一道女声:“果果,赶紧去换衣服,钢琴课要迟到了。”

    常乐迅速拉回思绪——这是前公司的财务大姐、老板娘的声音。

    珍姐冷笑道:“呵,这一家子都到齐了啊。”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推开门,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一件长风衣,斜背着一个小黑包,包上的金色logo格外显眼。

    常乐脑中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对准老板娘,放大镜头,拍了张特写。

    “没齐。”她收起手机,小声说,“还缺个三姐呢。”

    珍姐看向她,不解地问:“谁啊?你认识吗?”

    常乐嘴角勾起坏笑:“李玉婷啊。”

    等老板娘和小女孩都进屋后,常乐开始介绍自己的计划:“珍姐,你还有李玉婷的微信吧?老孙重新现身这件事,你跟她说了吗?”

    珍姐摇摇头,“没,我怕她串通老鳖孙,给他通风报信。”

    常乐一时失笑,说:“老孙把她坑得这么惨,她还会帮他?不太可能。”

    顿了顿,她继续说:“咱们不能直接找老孙,毕竟他已经跟公司没关系了,但是他跟李玉婷还有一层关系啊。”

    “所以,你想让她来闹事?”珍姐沉吟片刻,“我觉得没什么用。老鳖孙养小三、让小三背锅这一系列操作,老板娘肯定都知道,并且默许了。李玉婷来闹事,只会自取其辱。”

    常乐故作高深道:“我没打算让她闹事,我只想让她把钱要回来。”

    珍姐一脸懵:“怎么要?”

    常乐哼笑一声。

    “哎哟,你就别说一半藏一半了。”珍姐摇晃着她的胳膊,灌木丛发出簌簌的轻响。

    那只比熊又狗叫起来。图图想跟它对骂,又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低地呜咽着。

    “咱们先出去。”常乐猫着腰,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又赶紧躲到一棵树后。

    比熊骂得更凶了。

    易诚抱着图图钻了出来,松开了它的嘴筒子。图图立马对着比熊狂吠起来,尽情发泄自己的怒火。

    “走走走。”常乐冲两人招招手,趁着屋里的人出来之前,飞快地逃离现场。

    直到走出小区大门,常乐才看向珍姐,重新开口:“上次仲裁的裁决书说,如果李玉婷半个月内没有还钱,我们可以申请强制执行。现在已经过了最后期限了,你就拿这个来威胁她,让她亲自找老孙要钱。”

    珍姐打开微信,找到跟李玉婷的对话框,刚输入几个字,手指又悬停在屏幕上。

    “可是……”她犹豫了,有些事仍想不通,“老鳖孙会乖乖给她钱吗?”

    “我有办法。”常乐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就跟她说……”

    易诚好奇地看着她们,伸长脖子,想凑过来偷听,被常乐一巴掌推开了。

    “连我都不能说啊?”他一脸委屈。

    “不能。”常乐挑挑眉,“我们干坏事呢,小孩可不能学。”

    她拉着珍姐走到一旁,快速说完自己的计划。

    珍姐愣愣地张开嘴,半晌,就蹦出两个字:“牛逼。”

    “哼。”常乐嘴角一歪,露出邪恶反派的奸笑,“她想拿我们当枪使,让我们冲锋陷阵,自己坐享其成,凭什么?我们也可以拿她当枪使啊。”

    --

    三人一狗又回到了肯德基,点了一桶炸鸡,边嗦鸡骨头边等李玉婷。

    一个小时后,李玉婷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这儿!”珍姐举起手招呼她。

    李玉婷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中的纸袋往桌上一甩,“喏,东西我都带来了。”

    常乐摘下手套,用纸巾擦了擦手指和嘴角,从纸袋中抽出一个黑色纸盒,打开盒盖,里面的白色包装纸和黑色丝绒袋都还在,底下还有一张小卡片,小票和发.票也保存完好。

    常乐拿起小票,啧啧感叹:“一个包要四万五?老孙真舍得。”

    李玉婷没好气地说:“又不是真的。”

    常乐一针见血道:“他买的是真的,只不过,送你的是假的。”

    李玉婷被戳了肺管子,气得拧眉瞪目,常乐赶紧补充一句:“但是,从现在起,你必须把它当真的。”

    李玉婷肩膀一垮,迟疑地问:“可是……警察能信吗?”

    常乐给她分析:“你看,你有正版的购物小票和发.票。去年七夕,你还发了个朋友圈,炫耀自己收到了这个包,老孙还出镜了。这些都是证据。”

    “但是现在,”常乐话音一顿,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这个包,出现在了老板娘身上,而她又拿不出购物小票。这不就形成了完美的证据闭环了吗?”

    李玉婷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才嘟囔道:“你怕是宫斗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简单?警察又不是傻子。”

    “所以啊,你得演得逼真一点儿。”常导演兴奋地拍了下巴掌,指着女主角李玉婷,“首先,赶紧补个妆。你看看你,灰头土脸的,哪有一点小三该有的样子?”

    “其次,”她双手握住李玉婷的手,用力晃了晃,“宫斗剧早就过时了。我最近在看职场剧,什么栽赃啊、造谣啊、抢功啊、甩锅啊,我都学得融会贯通了,就等着付诸实践呢。”

    --

    十分钟后,李玉婷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派出所。

    她找到前台负责接警的民警,还没开口,鼻头涌起一股酸涩,眼眶也开始泛红。

    “我要报警!”她声音带着哭腔,“我的香奈儿包包被人偷了,原价要四万五呢!偷包的人之前一直躲在外地,今天刚回来,就住在星海湾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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