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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建民自知理亏,挨了训也不敢还口,只能等林文娟骂累了后,偷偷凑到常乐身边,试图借姥姥姥爷的身躯庇护自己。

    姥姥掏出一只大手绢擤了擤鼻涕,一抬眼看到钟煜,惊讶地问:“哎,小钟啊,你怎么来了?”

    钟煜微笑着解释:“我跟林姨正在餐厅等人,她接了一个电话,拔腿就往外跑。我怕她出事,就送她过来了。”

    林文娟调整一下表情,把钟煜拉到姥爷面前,介绍道:“爸,这是钟老师,你还没见过他吧?”

    姥爷上下打量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长得一表人才。”

    常建民悻悻地瞥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服。他抬手指着方凛,介绍道:“那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方师傅,方凛。”

    方凛冲两位老人微笑点头,又转向林文娟。

    林文娟哼嗤一声,别扭地说:“还……行吧。”

    姥姥搡了搡姥爷,小声说:“小伙儿长得还不错,挺精神的。”

    姥爷点点头,“嗯嗯,不错不错。”

    常建民看看钟煜,又看看方凛,问:“你俩谁大?”

    方凛:“我刚满二十八。”

    钟煜:“那我差点,我应该喊你哥。”

    方凛:“客气客气。”

    两个人都不善社交,话到这儿就止住了,气氛更尴尬了。

    常乐注意到夹在两人中间的易诚,转头问姥姥:“易诚怎么跟你们一起过来了?你们该不会在小区里到处宣传我的事迹吧?”

    姥姥急忙说:“没有,我跟你姥爷慌里慌张地出门,顺道路过易诚家,他见我们着急,就送我们过来了。”

    “顺道?”常乐狐疑地挑起眉。

    从她家到小区大门这段路,根本不会经过易诚的培训班吧?

    估计是两位老人急着赶过来,又舍不得打车,才想着去找易诚帮忙。

    “对了,”姥姥把易诚拉到身边,满脸自豪地介绍道,“这我们小区的邻居,跟乐乐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小伙子也不错,又孝顺又上进,很优秀的。”

    易诚低着头,满脸窘色,耳根都红了。

    全场就钟煜没见过易诚,他很自然地接话:“刚刚我们聊了几句,他跟常乐是同龄人,比我们都小。”

    易诚:“对,我应该喊你大哥。”

    钟煜笑了,抬手指着方凛,“这才是大哥,我是二哥。”

    易诚老老实实地喊:“方大哥,钟二哥。”

    方凛客客气气地说:“哎,大弟,二弟。”

    常乐:“……”

    尴尬中有一丝好笑。

    好笑中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三位潜在的情敌初次会晤,难道不应该为了她争风吃醋、说话夹枪带棍、冷嘲热讽吗?

    怎么没有一丝要雄竞的意思?

    一派和气、彬彬有礼,甚至开始称兄道弟,摆盘桃子就能结拜了。

    常乐心想,看来三个人对她都没什么想法,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时间到了,常乐起身去抽血窗口领取化验结果,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

    窗口的护士见到这阵仗,吓了一大跳,探出脑袋问:“有什么问题吗?”

    “拿结果。”常乐递上取号单。

    护士松了口气,收回脑袋,在一沓纸里抽出一张,递给常乐。

    常乐拿着化验结果,仔细查看起来,身后几只脑袋纷纷凑了过来。

    林文娟扫了一眼,得出结论:“啥事没有,自己吓自己。”

    常乐有些不敢相信,拿着化验结果进去找医生,得到的回复也是:“一切正常,没中毒哈。你可以回去了。”

    “不需要再留院观察吗?”常乐仍不放心。

    林文娟“啧”了一声,把她拖出急诊室,“别浪费医疗资源了。”

    常乐扭了扭脖子,又转了转肩膀,说:“可是我觉得浑身都痛。”

    方凛一针见血道:“坐摩托车颠的。”

    姥姥见常乐仍是一脸愁容,安慰道:“咱们先回去观察观察,有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把你送过来,行了吧?”

    常乐不满地嘟囔:“你们一点都不在乎我的生命安全!万一毒素还没进入血液呢?万一这种毒很罕见,检测不出来呢?就这么回去了,万一我突然发病,抢救不及时怎么办?”

    林文娟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了忍,问:“那你想怎么办?”

    常乐脑袋一撇,牛脾气上来了,“你们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没人在乎我!我就待在这儿,等安全度过今晚再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主动开口。

    没人想跟一头牛较劲。

    “要不……”沉默良久后,常建民弱弱地说,“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陪乐乐吧。”

    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现在正是他表现的好时机。

    “行吧。”林文娟拍拍常乐的肩,叮嘱道,“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想住多久住多久。我们回去喝丛菇汤了。”

    常乐瘪瘪嘴,哼嗤一声,不为所动。

    “对了,”林文娟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一脸紧张地对常乐说,“听说蛇毒发作起来很快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赶紧趁着意识还算清醒,把后事交代一下。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银行卡密码呢?”

    常乐:“……”

    林文娟追问:“对了,你卡里还有三万多吧,打算怎么分配?”

    “……”常乐眨眨眼,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我觉得我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咱们回家吧。”

    她挽着林文娟的胳膊,活蹦乱跳地往外走。

    常建民冲林文娟比了个大拇指:“真乃神医啊。”

    林文娟回他一个大白眼。

    出门找车的时候,常乐这才想起,她的车还停在那个野湖边。

    常建民莫名其妙又挨了林文娟一顿训:“你瞅瞅你办的这叫什么事?要不是你让她一个人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能被蛇咬吗?能把车丢在那里吗?还不赶紧去取!”

    常建民不敢争辩,缩头缩脑地准备去打车,方凛大步追上去,说:“常叔叔,我送你过去吧。”

    “哎,小方!”姥爷在身后喊住他,“取完了车一起回来,到家里来吃饭!”

    方凛冲他挥了挥手。

    剩下的人兵分两路,一拨坐易诚的车,一拨坐钟煜的车,回到了教师小区。

    姥姥热情地留易诚在家里吃饭,林文娟也表示要感谢钟煜的帮忙,邀请他一起喝汤,两人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常乐并没有多想,毕竟,两筐丛菇倒在一起,足足有两斤多,够煮上三大锅丛菇汤了。人多饭量大,正好能吃完。

    姥姥把丛菇倒进水池里,一边搓洗一边检查,狐疑地问:“这些真的没毒吗?”

    常乐把洗好的丛菇倒进沥水篮里,说:“放心吧,我亲手摘的,保证安全。”

    “就是你亲手摘的,我才不放心。”姥姥嘀咕道,“那个方师傅呢?还没回来吗?”

    “没那么快。”

    姥姥思索片刻,说:“那我先切肉片吧。”她拿起菜刀,叮嘱常乐:“你别乱动,等方师傅回来检查一遍再说!”

    常乐:“……”

    一个小时后,常建民带着方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方凛一进屋,就被常乐召唤进了厨房,担起了质检的重任。

    “这些都没事。”检查完毕,方凛把大个儿的蘑菇撕成两半,腐坏变质的挑拣出来,剩下的又仔仔细细地清洗了几遍,才放进沥水篮里。

    姥姥在一旁观察了半天,满眼都是欣赏。

    “小伙子干活还挺麻利的,在家里没少干吧?”

    方凛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都是我做饭,习惯了。”

    姥姥满意地点点头。

    最后,就连三大锅丛菇肉片汤,也是方凛煮的。

    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边炒肉片,一边夸姥姥肉片切得好,薄厚适中,纹理整齐,这样煮出来的肉又鲜又嫩。

    姥姥笑得合不拢嘴,还不时瞟一眼常乐,似乎在说:“你瞧瞧人家!”

    八碗热气腾腾的丛菇肉片汤上桌了。怕大家吃不饱,常建民还去小区附近的羊肉泡馍馆买了一大袋饦饦馍。干馍就汤,越吃越香。

    姥姥见姥爷第一个坐到主座,眉毛一挑,嘲讽道:“哟,今儿个怎么不去吃百家饭了?”

    姥爷讪讪地笑了,恭维道:“他们的手艺哪能跟你比啊?勉强充饥罢了,你才是藏在民间的厨神啊。”

    一桌人都会心地笑了。

    常乐沿着碗边小啜一口,发觉不烫,于是双手捧起汤碗,仰头牛饮起来。

    林文娟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常乐迅速将双脚收进椅子底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喝汤。

    直到汤碗快见底了,只剩下肉和菜,她这才舒服地喟叹一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起了丛菇。

    林文娟尬笑两声,试图给她挽回形象:“我家这个闺女吧,就是爱吃,从小吃饭就不让我们操心……这样也挺好的,能吃能睡,心思单纯,哈哈……”

    常乐置若罔闻,拿起一个饦饦馍,啃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三个年轻人端端正正地捧着碗,宛如上课被点名的学生,纷纷点头附和道:“对,能吃是福。”“看着就很健康。”“挺好的。”……

    常乐“啧”了一声,盯着手上的馍,皱起眉头。

    “太干了,还是应该泡汤里吃。”

    她转过头问姥姥:“锅里还有汤吗?”

    “有,自己去盛。”

    不一会儿,常乐端着满满一碗汤回来了。

    林文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注意形象!”

    常乐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妈,你吃啊,看我干嘛?”

    林文娟紧抿着唇,陷入了沉默。

    在林文娟的眼神催促下,常建民被迫接起推销女儿的重任:“其实,我们家常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那个、那个……那个小钟啊,你来说一下。”

    常乐无语地看着他。

    就不能想好了再开口吗?这样大家都很尴尬的,好像在进行什么拍马屁技能大赛。

    “比如,呃……她很有正义感。”被点名的钟煜不得不开口,“上次去旅游,有对母子差点被碰瓷,还是她主动站出来,提供了重要证据,才帮他们脱困。”

    常乐满意地点点头:对,就照这个思路夸我。

    易诚第二个发言:“对,她还很善良,我爸生病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帮忙照顾,还送了我一个骨灰盒。”

    常乐:……最后这句就没必要了吧。

    其他人都发过言了,方凛也躲不过去。他想了半天,犹豫着说:“她还很,呃……珍惜生命,被蛇咬了一定要去医院,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当然,这一点还是很值得我学习的。”

    常乐:实在想不出来,可以不说的。

    常建民总结道:“对,她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所以——”

    林文娟突然打断他:“对了,她小学作文还得过奖,那篇作文我还一直留着呢。”她指使常建民,“你上去拿一下,在书桌第三个抽屉里。”

    常建民正要起身,被常乐一声气沉丹田的呵斥声给吓了回去:“干嘛呢干嘛呢?别人都在好好吃饭,你俩搁这儿直播带货来了?”

    常建民悻悻地说:“我们这不是想帮你美言几句嘛。”

    常乐反驳道:“我还需要美言嘛?我发朋友圈都不用美颜!”

    林文娟解释道:“这也是为了让你们增进了解嘛。毕竟你的美比较内在,不展开讲讲,很难被人发现。”

    常乐:“……哈?”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

    “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再说一个字!”常乐目露凶光,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两秒,威胁意味十足,“吃饭!”

    众人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埋头喝汤。

    五分钟后,易诚举起手机给常乐看,屏幕上白底黑字:【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后面还画了个哭脸。

    常乐大手一挥:“撤!”

    易诚赶紧起身,冲几位长辈点了点头,又跟刚结拜的大哥二哥挥了挥手,嘴都来不及擦,换上鞋飞蹿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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