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张姨，您在家吗？求您帮帮我妈妈！”林豫着急的拍着邻居家的大门，拖鞋已经跑掉了一只，孤零零的躺在不远处走廊地面上。

    “哎！来了来了！我在！”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清晰，“吱——”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被称为张姨的女人从屋内走出来。

    “张姨！您快来我家吧，我妈妈晕倒了，我扶不动她……”林豫说着，不断翻涌的泪终于冲破束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张姨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关了门二话不说就拉住林豫往她家走去。

    林豫的手在被张姨抓住的瞬间微微抽搐了一下。

    林豫家门虚掩着，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豫母亲—虞思楠。张姨松开林豫，大跨步向前，两三下就将虞思楠抱到沙发上，嘴里还不断的喊着：“老虞，醒醒，虞思楠！我来了，醒醒！”

    虞思楠的身板消瘦得很，此时显得有些苍白。

    张姨焦急的回头，“小豫，打120了吗快去准备你妈妈的证件和医保！”

    林豫边向房间内小跑边应着：“打了，好，我现在去拿。”

    找着找着，门外传来人声：“妈，你怎么在这？”林豫反应过来，是张姨的儿子张磊宁的声音。

    突然，林豫的手机响起来，她急急忙忙的去接电话。

    “喂？”

    “您好，这里是医疗救护队，突发情况，我们堵在小区门口了，请问现在家里有人有能力将病人带下来吗？”

    林豫拿着证件和手机跑到客厅，“张姨，能将妈妈送到小区门口吗，救护队上不来。”

    一进来就了解情况的张磊宁开了口，“我能背阿姨下去，快走吧！”

    “谢谢，谢谢你们。”林豫应着，张磊宁快速背起虞思楠，三人一起往楼下跑去

    救护车里，医疗队正在全力抢救病人，心电图上下起伏着，医疗人员的交谈声音飘荡在耳边。林豫突然觉得，时间怎么回这么漫长，对她来说，每分每秒都会夺去母亲的生命。

    恐慌、难过、着急、无助麻痹了她的神经，一切情感都融为了面无表情，唯一未止的，是泪。

    医院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林豫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推入重症监护室，张姨拿着证件到处办理手续，忙的不可开交。林豫瘫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

    一旁的张磊宁率先开口：“阿姨，是脑淤血，对吧”

    林豫点了点头，“是啊，四年了，四年了啊，这天终于还是来了，我该怎么办……”

    “要做手术，主刀医生是我父亲，放心，医院会尽全力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豫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手术啊……”张磊宁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了。

    林豫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她三岁时就出轨带走了她的妹妹林笙，与其他人组成了新的家庭。

    尽管如此，林豫还是决定赌一把，给父亲打电话，她赌父亲与母亲之间还有一丝情分，赌父亲还在意她这个孩子。

    除了外婆和父亲，林豫没有其他亲人了，外婆在几年前患上了双向情感障碍和严重的臆想症，作为重度精神病患者，医院不可能会让她在手术单上签字。

    林豫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滴滴——”，接通了。

    “喂，小豫怎么了？”

    “爸爸，妈妈她，出事了，病情特别危急，是脑淤血，您能来深城一趟吗？求您了…”林豫颤声问。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小豫，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现在手头上有很多重要的项目，我没办法脱身，对不起小豫，爸爸对不起你…”

    言毕，电话没了声，对面挂了。

    林豫今晚已经流了够多的眼泪了，可15岁的她在听到父亲陌生人般的回答，还是忍不住落泪。

    她背过张磊宁去，仰起头，试图让眼睛收回泪，一切都是徒劳。

    过了一会，林豫终于转回头失落地看着张磊宁，

    “走吧，我想去看看妈妈。”

    说完，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张磊宁没应声，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边。

    走廊尽头，重症监护房里，虞思楠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是醒了还是昏迷。林豫趴在玻璃上往里张望。

    忽然，似是听见抽泣声，虞思楠缓缓睁开眼，母女对视，虞思楠费力地抽动嘴角，努力的想挤出一个微笑，可这笑映在林豫眼里却格外扎眼，她迅速转过头，躲避母亲的视线。

    她只觉得眼中一片模糊，直至漆黑一片，张磊宁见状连忙上去扶住林豫，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她的左手，肿了。

    林豫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将近六点，她躺在床上，身周是熟悉的消毒水味，窗外天蒙蒙亮，隐隐能看见天边的光，张姨一脸疲惫的站在床边倒水。

    林豫缓缓坐起来，才注意到自己左手的石膏和右手手臂的针孔 。听到动静的张姨放下手中的热水壶将手中的热水递过去，

    “小豫你醒了，来，喝点热水。”

    “谢谢您，我妈妈她…怎么样了？”林豫将水接过来。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今天会进行手术。”张姨搬了张椅子坐下，林豫听到母亲能做手术，瞪大双眼，

    “深城哪里有符合手术签字要求的人？是……外婆？”说到这，林豫又摇了摇头，

    “不，外婆她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医院怎么可能让一个精神病患者在手术单上签名？”

    张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

    “小豫，现在医院有很多事要处理，成功做完手术也还需要一段恢复时间，我…跟老虞也相识了二十年了，前些年我们家连基本的生活都困难，是她一直在帮助我们家，你放心交给张姨，回去上学吧，最近先住我们家，后天不是要开学了？”

    林豫点了点头，

    “我知道，谢谢您，但我能留——”

    “不行，听张姨的话昂，老虞要是知道你为了她耽误学习，该生气了。”

    两人一阵沉默……

    “妈，该走了。”张磊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好，小豫你先跟小张回去吧，昂。”张姨站起示意林豫，林豫将手中的热水一饮而尽，因喝的太快猛地呛了一下，剧烈的咳起来。张姨忙帮她拍背，

    “慢点慢点！”缓和了一点，林豫终于站起来，向张姨深深鞠了一躬，张姨见状吓坏了，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林豫的眼角闪烁着泪花，看不出是呛得还是哭了，

    “谢谢您。”

    林豫跟着张磊宁走了，走出了医院。在坐上的士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医院，母亲病房的位置，上车后，她的还是目光也一直紧紧锁定着医院，直到医院消失在她的视线……

    “如果实在难过，就当做一场梦好了，梦醒了一切都好了，届时，就不痛了。”

    包子连着塑料袋一起放到林豫手里，热乎乎的，散发着肉香味，塑料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宁愿没发生过…”林豫望着窗外，瞳孔失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