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一想到庞富文,季殊荣心里就有些烦闷。

    庞富文的案子到现在都还不算彻底结清,他府上的那些账目现在一个也查不得,现在听了这个消息,更觉得庞富文的案子背后藏着更大的幕后主使。

    试想一般人怎么有胆量走私精铁?

    季殊荣就算再怎么对大宇的情况不了解,也不会蠢到连走私精铁意味着什么都不清楚。

    无论是走私卖给谁,精铁往往只有那么几种作用,武器与甲胄。

    而这二者要么指向作乱,要么指向谋反。

    如果庞富文出现在铭恩观尚且还能用图财谋利掩盖过去,那么钱学士又为何会来此?

    一想起钱府的态度,季殊荣就一个头两个大。

    家眷都不愿意追查了,只有她这个嫌犯还在挣扎,听上去怪可笑的,像是垂死挣扎。

    季殊荣咬了咬牙,扭头看向秦观林。

    秦观林总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哪怕是现在他听见了祗候的回话,也没有什么举动。

    “严豪,你跟我走。”季殊荣只吩咐了一声,随后翻身上马。

    严豪立刻跟上,甚至不等秦观林吩咐。

    看着两人绝尘而去,秦观林只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就放下心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季殊荣对大理寺的生活已经十分习惯,和严豪之间也已经有了默契,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事事都要征求他的同意。

    这样很好。

    秦观林想着,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铭恩观,随后吩咐在场祗候。

    “铭恩观一案,接下来由季大人全权负责,有任何发现,及时禀告季大人,不必过问我。”

    “是。”

    看着祗候们有序散去,铭恩观恢复得像是没人来过一样,工人们依旧井然有序地搬运建筑材料,一点一点将铭恩观修得更有样子。

    祗候们也没有闲着,四散到各处的村子里去打探消息,这已经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工作习惯,不需要秦观林说也会去做。

    所有的一切,都是秦观林这些年来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没有任何一处是平白无故发生,也没有任何一处派不上用场。

    做完这些,秦观林转身上马,朝城内而去。

    季殊荣和严豪却没有回城,只是往铭恩观远一点的方向去,遥遥能够看见铭恩观,也能够大致看清楚那边的人影。

    人眼能看到的距离比想象中还要远。

    他们现在就保持着这样微妙的距离,既不会被注意到,又能够看清楚铭恩观那边的情况。

    严豪骑在马上,问了一句:“季大人,接下来做什么?”

    “等。”

    季殊荣抬头看了看天色,翻身下马,找了个背光处坐下,以隐藏自己的身形,眼睛却从树干后看向铭恩观。

    观察并不需要过多的目光,有时候只需要一个余光。

    “周忠明这个人,你知道多少?”季殊荣问道。

    见季殊荣下马,严豪也跟着下马。

    只是思考片刻,严豪就给出了回答:“周忠明这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他是给楚王办事。周忠明不止是铭恩观的大管事,也是楚王府的大管事。自从楚王被勒令留在阙都之后,楚王府上上下下都换了人。”

    严豪刚准备把马拴上,就被季殊荣抬手阻拦了。

    “不用栓马,最迟日落,他会离开。”

    严豪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整个楚王府,大约也就这么一个周忠明是楚王心腹,其他的都是宫里头的人。”

    季殊荣点了点头,严豪的话让她更加有了把握。

    “这就是了,周忠明是楚王的耳目,他肯定得回去。”

    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力工丧了命,那当然不用回去通传楚王。

    到底是在王府办事,周忠明要是连这么点事都摆不平,那楚王的境地未免也太尴尬了些,真就成了一个挂着亲王名头的囚犯。

    但周忠明的行为处事都不像是摆不平的样子,更像是十拿九稳。

    所以在他知道祗候问到了庞富文和钱学士来过铭恩观之后,他不管怎么样也得把这个消息送回去。

    铭恩观可没有养信鸽的地方,所以要么他自己回去,要么派人回去。

    这就看周忠明对这件事有多重视了。

    庞富文可是刚“丧命”没多久,这种时候被牵连出来,谁又能保证不会彻查呢?

    趁着等候的时间,季殊荣与严豪聊了起来。

    “严豪,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季殊荣突然发问,严豪先是一愣,张嘴“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严豪思索许久后回答道:“不算喜欢,也不算讨厌吧。”

    “为什么?”

    “大理寺的祗候,说出去是好听的,多少是个官身,但谁又希望天天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呢?”严豪轻笑一声,“就说那些当兵的,也没多少人真是抱着保家卫国的想法去的,更多人啊,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当了兵,有军饷,还有各种补贴,日子能好过点。

    至于上了战场,能不能活命,那就全看个人本事了。

    季殊荣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秦观林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不喜欢。”严豪这一次回答得干净利落。

    季殊荣有些意外,问及他自己的时候,严豪都还有点犹豫,可问到秦观林的时候,他却这么笃定。

    “为什么?”

    严豪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季大人,秦大人没跟你说过他在官场上的事,对吧?”

    季殊荣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

    以前她以为秦观林不说,是因为他很厉害,总是运筹帷幄,她也下意识地想,秦观林这样和光同尘的人,在官场上肯定混得不差。

    可当严豪这样说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想当然了。

    他也是人。

    “秦大人也并非一开始就这样厉害,他也迷失过。”

    严豪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潘冬青,我刚遇到秦大人的时候,他和潘冬青差不多。”严豪渐渐想起那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眼神不自觉黯淡下去,“官官相护,使得一腔热血处处碰壁。秦大人最低沉的时候,他看着那些官员,问了我一句话。”

    “他说:‘严豪,官场得意的人那么多,过得好的人那么多,朱门酒肉臭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我不可以做其中一个?’”

    季殊荣的心猛地一颤,心底里却不由得赞同这话。

    秦观林又不是没有能力,他为什么不可以过得好?

    就如同他如今所做的那样,如果他失了本心,季殊荣毫不怀疑他可以在三十岁之前升迁五品,等到他壮年时,说不定已经身处凤阁了。

    可他没有。

    权势、富贵、繁华……迷人眼的东西那么多,一句本心不改有多难,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

    喉咙有些干涩,季殊荣忽然发现,她好像和秦观林已经很亲近了,却好像还是不够了解他。

    往日和秦观林相处的种种在脑海里浮现,加上严豪的补充,这个叫秦观林的人忽然变得真实起来。

    她仿佛可以想象他的经历,也可以想象那些时候,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心忽然被揪起,心口堵闷得很,却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日头渐渐落下,夕阳将铭恩观镀上一层金光。

    如季殊荣所料,周忠明从铭恩观里走出,左右看了看,坐上一顶小轿往城门的方向去。

    二人立刻上马跟上,和周忠明保持着距离,这样才不至于在城门处碰上。

    小轿一路直奔楚王府,季殊荣和严豪也只能在楚王府门口等着,大约一炷香后,周忠明就从楚王府走了出来,再次坐上小轿,却不是往铭恩观的方向去。

    季殊荣和严豪下了马,此刻正躲在墙角,看着周忠明远去的方向严豪皱起眉。

    “他不回铭恩观,这是要去哪?”

    “跟上就是了,不是楚王的意思,那就是铭恩观背后还有人。”

    楚王府坐落在大街上,周忠明的小轿却一路往城东的方向去,却没有停在积宝巷,而是进了一条十分普通的巷子,而后落轿,走进一座不起眼的宅子。

    这座宅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门上没有标识,灯笼也很普通,没有牌匾,毕竟这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子,只有一进的大小,进了门就能看见正屋,不是有钱人家的做派。

    再扭头去看轿夫,他们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将轿子落在一旁,然后四个轿夫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掏出丁子香塞进嘴里嚼起来,没一会几人就已经说笑开了。

    “不对!”季殊荣猛地站起身,“那院子里有密道!”

    看着季殊荣就要冲出去,严豪立刻伸手拽住她,刚想说话,后背一阵风朝着脖子袭来!

    严豪堪堪躲过,整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一抬脚就踹在那人腰上!

    只听一声闷响,严豪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却吸引了轿夫的注意。

    几个轿夫脸色一变,赶忙躲远了些,生怕这些神仙打架殃及他们这些凡人。

    刺客喉头腥甜,也懒得和严豪再继续纠缠,赶忙转换了目标朝着季殊荣袭去。

    “大人,躲远点!”

    听到严豪的话时,季殊荣已经来不及跑了。

    刺客手持短刀,刀刀冲着要害,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季殊荣的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躲开这些攻击,但到底不熟练,胳膊被刀刃划出几道口子。

    趁着刺客露出后背,严豪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前,随后一脚踹在膝弯出,将他掀翻在地。

    刺客还想挣扎,严豪拧着他的胳膊背到身后,捏住他的手腕,而后向反方向翻折。

    清脆的断裂声与惨叫同时响起,听得季殊荣骨子里都泛起寒风。

    严豪一把扯下刺客脸上的面巾:“说!谁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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