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某个小话痨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姌姌，你说，柜台是放左边好，还是在右边好？”少商满脸期待的看着少珏。

    少珏低头浅笑，半开玩笑道：“左边？右边？我看倒不如放中间，一眼就可以看的见。”

    少商摸摸下巴，少珏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睛眨了两下，“我方才只是随口说的，嫋嫋？你真的想放在中间？”

    少商想了片刻，开口说道：“姌姌，你之前不是说过，日后客来坊不仅仅只是卖日用百货，要是慢慢生意稳定，还会做以物易物，典当等等买卖嘛！”

    说到这，少商眼睛放光，“姌姌你想，总共也就两层，一楼主要就是卖百货，那二楼不得留给日后交易用？”

    “那些达官贵人哪家不得有个私下周转的时候，那肯定要一个私密的空间啊！到时候还可以收个茶水费，分成什么的，一举多得！”

    少珏看着少商兴致高涨的模样，嘴角含笑补充：“那一楼便按类别分区摆放吧，前面主要是放样品，若是样品过多就记录成册，供人挑选后可以带人去看看实物。”

    “另外上二楼的楼梯口以及旁边的区域也可以用珠帘隔开。”

    少珏说的正中下怀，少商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嗯嗯，我懂，以后价值比较高的货物就放那边，是吧！”

    少珏含笑点点头，“现在就看平叔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少商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平叔做事，你还不放心？”

    少珏眉眼含笑，不再言语，话锋一转，点到刚刚遇到的楼璃身上。

    “刚刚你也看到楼璃的样子了，所以你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少珏的声音轻软，但话语却是一如既往的清醒。

    少商却是难得的收起平时的插科打诨，与少珏相似眼眸中浮现的是一脉相承的清醒理智，“放心，我也不是个会吃亏的！”

    少珏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不再多言。

    接下来几天，少珏都在家里陪着少商，本以为会一直待到少商定亲才会出门。

    结果，才没几天，少珏又被翻墙进来的阿飞腆着脸上门，求着央着请出了程府。

    “吁——”

    阿飞很有眼力见的将车门拉开，将木梯放好，然后老实的站在一旁等着，一张大脸笑开了花。

    总算是完成了少主公的任务，这回阿飞我铁定是不会被罚了！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扶着茯苓，身子袅娜，慢慢从凌府的车架上走下来。

    少珏微微抬头，目光与二楼靠窗静静等待的男子黝黑的眸子对上，顿了顿，随后很自然的挪开，迈步进了茶楼。

    一步两步，茶楼的楼梯很高，而他所在的雅间在上楼后还要穿过一个很长的走廊才能走到。

    由阿飞在前方指引着，少珏的步子很轻，心里却很沉。

    之前与他说过的问题，今天会有答案吗？

    她站在双扇门前，阿飞轻轻为她推开门，映入眼前的便是某个男子挺拔的身影。

    清澈与深邃四目相对，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阿飞看这情形，连忙拽着茯苓退出房门。

    厢房内，一片沉默后，凌不疑率先开口：“先坐吧。”

    少珏眼睫轻颤，没有拒绝，莲步款款，坐到凌不疑对面。

    对面的男子熟练的为她上演茶道，分、奉、闻、品，少珏看着最后递到自己面前的茶，也是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钦慕眼前之人。

    这人啊，君子六艺习得，杀伐领兵做得，除了一股子执拗要不得，其余的可真是各家心仪的好郎婿！

    透过袅袅升起的茶香，带着些许的不可察的火气，语气平淡的问道：“你找我何事？”

    “刚回来，请你喝茶。”凌不疑老实的回答道。

    少珏被噎了噎，没好气说道：“只是喝茶？”

    随后，她想到他说他刚回来，她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看到没有明显的伤痕，脸上也不是没有血色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经意问了句：“奉旨办事，想来也是不容易处理的吧？”

    凌不疑看着她面上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却拐弯抹角的担心，嘴角不由地弯起弧度，眼中浸满柔情。

    凌不疑逗她说：“是挺不容易的，中途还差点出了岔子，不过……”

    “不过什么？”少珏追问道。

    凌不疑含笑回答她，“不过最后一切顺利，没有人受大伤。”

    少珏娥眉轻皱，放在腿上的手指收拢握紧，“所以，你还是受伤了，然后刚回来，不好好在府里养伤，就出来堵我？”

    凌不疑看着面对小女娘瞬间变的犀利的眼神，不免心虚的咳嗽两声。

    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受什么伤，是阿起阿飞他们，真的！”

    “手拿出来。”

    少珏也不管真的假的，直接号一号脉就知道了。

    看着凌不疑磨磨唧唧、推三阻四的样子，少珏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更快。

    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间，仔细地切出脉象后，少珏紧皱的眉头，略松了松，不过还是一副气闷的样子。

    “伤损于外，气血有损，但还好没有伤及筋骨。”说及此处，少珏免不了又了瞪凌不疑几眼。

    “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大伤？小伤积累，难道不是一样的有损自身！”

    少珏看着眼前这个装老实的男人，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凌不疑定定地看着她，缓慢且坚定地说道：“所以你是很在乎我的。”

    少珏都要被他气笑了，她在与他讲保重自身，结果他只想着情情爱爱。

    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道：“你要是想英年早逝，就这么折腾自己吧！”

    说完，少珏起身就想走，结果刚迈出两步，手就被人牵住，挣脱不得。

    凌不疑将生气的小女娘拉回来，手微微抬起，想要抱一下思念之人，但想起什么，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下了。

    他与少珏之前还有许多没有说明白。

    他开口解释，声音醇厚沉稳，“我作为领将，应当身先士卒，这些虽然是伤，却也是我有护好自己，护好他人的证明。”

    “我有好好上药，保重自身。”凌不疑看着自己身前皱着秀眉的小女娘说道。

    他抬手将少珏眉间的褶皱轻轻揉开，随后带着厚茧的手从眉间滑落到少珏白皙的脸上。

    凌不疑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想好如何给你一个答复。”

    “但少珏，我是武将，在我所求之事达成后，依旧会上阵杀敌，你会面临在你需要的时刻我时时不在的情况。”

    “而我的敌人未来可能会将你视为我的软肋，就像你说的，前面真的是荆棘满布，但我仍舍不得也难以放手。”

    “所以换我问你，少珏，你做好赤足踏荆棘的准备了吗？”

    少珏看着凌不疑冷肃认真的面庞，心中五味杂陈。

    这也是她之前内心纠结的地方，与他在一起会面临的问题不是见惯的家长里短，可能更多的是家国情仇。

    一个不小心程府也会跟着步入深渊，虽然嫋嫋才是自己最在乎的，但这么久了，程父的护短，叔婶的爱护，兄姊的疼爱，还是在少珏的心底留下了痕迹。

    不过她的答案早就已经想好了，但在回答之前，她问道：“你有把握吗？”

    凌不疑的喉头滚动，吐出两个字，“没有。”

    对这个答案，少珏早有预料，“你能在有危险的时候告知我实情吗？”

    “我可以做到对你不说谎。”

    也就是说，还是有的不会说是吧，少珏心想。

    她心里闪过许多想问的问题，但最后她发现其实她自己心里早有答案，所以问或不问，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少珏侧身望向木桌上已经没有白雾袅绕的茶杯，俯身拿起，杯沿即将触碰到樱唇的那刻，她的动作被凌不疑阻止。

    “已经冷了，我给你重新沏一杯。”凌不疑说着，就准备将茶杯换下。

    但少珏的动作更快，她坚持将那杯茶喝下。

    喝完后，她没有再问些什么，凌不疑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空茶杯在葱白干净的手指转了转，看着瓷白的杯壁半晌，少珏才开口说道：“来做个约定吧，下次见面之时，我们都得给对方一个答复。”

    凌不疑没有犹豫说道：“好。”

    “走吧，送我回去吧，你也该回府休息了。”少珏率先转身向楼下走去。

    凌不疑紧随其后的默默跟上。

    一路护送至程府门口，凌不疑扶着少珏下了马车。

    少珏刚抬脚走了两步，倏地想起什么，回首问道：“你知道楼家二房的大郎吗？”

    凌不疑黝黑的眸子微动，眸色暗了暗，“你是说楼犇？”

    “对，我想问你，此人学识品性如何？”少珏没有察觉他的反应，只想先了解一下嫋嫋未来的夫兄。

    凌不疑语气微重，“你问他做什么？”

    “替我家阿姊问的啊，你在想什么呢？！”少珏回过味来，看到他那副不自然的模样，就头疼三分，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的人，还在这里呷醋。

    凌不疑这才想起来两家马上定亲的事，语气瞬间如往常自然，“楼垚资质一般，但心性尚可。而他的兄长楼犇，才学能干却是不比那袁善见低多少，只可惜……没有一个出头机会。”

    少珏看着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随即引起她注意的是他对楼犇言简意赅的看法。

    听罢，少珏微微点头，思忖片刻，侧首与凌不疑对视一眼，没有再多问，不带留恋的转身回府，好让某人早些回府休养。

    站在马车旁的凌不疑默默看着女娘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登车离去。

    下次再见便是一切答案明晓的时刻了，而这个日子也不会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