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红绫听完莫士元的话后,脸色微变。
她这阵子忙着查案,压根没留意莫士元在干嘛,今日见他忽然提起叶冷泉的事,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莫不是他真发现什么端倪了?
她往官署的方向走去,不经意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莫士元缓缓道,“不知大人可曾听过柯闻此人?”
段红绫一惊,神色严肃,“自然是知道了,他不是你的义兄吗?”
“他与我进李府的时间差不多,也算是有些交情。”
“所以呢,师父和柯闻有什么关系?”
“叶提举出身永宁侯府,而永宁侯平日与柯闻走得挺近的。”
段红绫不在京城,并不知道永宁侯府与柯闻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她在心中忍不住想道,难道师父出现在郭更家附近,真的跟柯闻有关?
莫士元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继续道,“故而我便猜想,叶提举出现在郭更家附近,会不会与侯府有关?”
“按照乔管事所言,太夫人写信求叶提举帮忙,且事关永宁侯,我便猜测,叶提举是否受了柯闻所托杀害郭更。”
段红绫立马道,“不可能。”
现下牛山已经认了郭更之死是自己所为,而且她记得,师父与侯府的关系一向不好,再说了,按照师父的性子,怎会做下杀人之事。
还有,吴珉审讯牛山之时,已经问过好几遍,牛山以及白面书生还有其他人,都说和叶冷泉没有接触。
莫士元皱起眉头,“大人为何如此笃定?这几日我看大人在外忙碌,时常出入县衙,莫非是找到了什么与叶提举有关的线索?”
这是怀疑自己的意思了。
她有些愕然,“个人原因现在不太好说,等事情明了,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大人,我知晓你与叶提举情深意重,可如今涉及命案,大人可切莫糊涂行事啊!”
段红绫脸色不佳,“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想我的,你大可放心,若是师父真杀了人,我必定亲手送他上刑场。”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回到武德司。
邢贵做了辣炒鸡,用萝卜做了羊排汤,配上醋溜白菜和糯米藕片,又是丰盛的一顿了。
桌上,六人坐得零零散散,辛萝和段红绫坐在一边,平安和邢贵坐在中间,最右边是莫士元与岳剑。
今晚饭桌上的气氛格外诡异,只有邢贵和平安两人在不断说话,剩下四个人都低头吃菜。
辛萝和岳剑本来就话少,倒还没让人觉得异样,反而是段红绫与莫士元都反常地沉默,让其他人都暗自在心中揣测。
辛萝正要夹一筷子白菜,正和岳剑的筷子撞上,她立刻收回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平安给岳剑使眼色,问他怎么回事,谁料莫士元也顺着辛萝的话放下了筷子,回房间去了。
邢贵和平安面面相觑,段红绫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汤,“很快就要冬至了,今年还是跟往常一样,你去羲和楼订个酒席吧。”
“那大人,我要定几个人的位置呢?”
段红绫看向平安,“今年冬至你在我们这儿过吗?”
平安点头,“自然是要和大家一起过的,我可是武德司的一份子啊,难不成红绫姐你不欢迎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担心王……你家里人挂念你吗?”
平安摆摆手,“没关系,有岳剑陪着我就行了。”
岳剑本在一旁沉默,听见平安说的话后道,“我不爱凑热闹,不用留我的位子了。”
平安看他一眼,“有好菜你不吃偏要上房顶喝西北风,真是搞不懂你了。”
邢贵也劝道,“对啊岳大哥,你何必为难自己,反正你也是要跟在平安身边的,过来吃几口菜也好。”
“我怕倒了大家胃口,还是不去了。”
除了平安,其他二人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低下头继续吃菜,唯有平安忿忿不平,“你能倒谁胃口?你可是我的护卫,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我!”
岳剑不答话,只低头吃菜。
邢贵轻轻咳一声,夹了块羊排,“平安啊,这羊排炖得香,你多吃一些。”
段红绫岔开了话题,问邢贵,“这几日师父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叶提举看起来精神好得很,一天三顿饭都没落下。”
她心中有些欣慰,等吴珉将柯闻的一应证据递交到京中,叶冷泉便可放出来了,只是她还是想不通,那日叶冷泉到底为何要去找郭更。
另一边,莫士元走出了官署。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县衙对面的那间茶馆,要了一壶龙井坐下。
过了一会,有一个店小二走过来,对他道:“公子,您来得正好,小的有十分紧急之事想要拜托公子帮忙。”
这店小二名叫石爽,当时莫士元赴任之前,李福全特意交代过,若是有什么困难,可到茶馆联系石爽帮忙。
今日莫士元前来,乃是想拜托石爽帮忙查一下叶冷泉,没想到石爽竟说有要紧之事。
再仔细听下去,莫士元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现下吴珉与魏通判伪造了一封万民书,要上京告发柯闻兄?”
“公子,你与吴大人有些交情,不知您这回可否出面,将这封万民书截下?”
莫士元无语,“我怎么截?”
石爽道,“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公子再三思量。”
“此事是义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公子……”石爽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如今老爷还不知道此事,您也知道,老爷近些年身体不好,若是此事被老爷知晓了,万一气病了那可怎么是好。”
“再说了,若是这满口胡言的书信当真呈到御前,受累的只有老爷罢了,恐怕到时候连公子的名声也要被连累了。”
莫士元没想到石爽竟会帮柯闻办事,可石爽一家人的身契都在李福全手上,按理来说,他和柯闻并无半点关系,如今二人一见面,他便要求自己去截下那什么万民书,实在是昏了头了。
若是柯闻清清白白,何须出此下策,如今看来,那万民书上所写的内容,恐怕并非吴珉与魏通判虚构了。
旋即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李福全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呢?
莫士元随便应下了石爽,便离开了茶馆,原本他想拜托石爽做的事,也没有提起,就这么回到了武德司。
刚进官署,便见吴珉又来了。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最近段红绫与吴珉走得颇近,难道二人正在为万民书一事烦恼?
若是如此,那段红绫刻意瞒住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她在叶冷泉一事上犯了糊涂。
吴珉见莫士元好似要进屋去找段红绫,便先退后了一步,让他先进去。
段红绫迎出来,“吴大人——”
见到莫士元来了,她顿住脚步,“怎么是你?”
莫士元看见她嘴角挂着的微笑瞬间就消失了,连带着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
“我和吴大人还有要事相商,你若没有什么要紧事,便先出去等一会?”
莫士元倒是没说什么,点点便离开了院子,和守在外面的吴珉又撞上了。
吴珉有些尴尬,回避了他的视线,等他完全离去后,才进屋找段红绫道,“大人,这回多亏了燕三兄弟,否则这万民书我都不知道怎么送到京城。”
“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就行,等柯闻事发,这案子也能结束了。”
“这几日我都在梳理一应的证据,倒是从牛山那里问出了一个新的事情。”
她挑眉,“哦?”
吴珉缓缓道来,牛山提起为了监视郭更,他们都会派两个人守在郭更身边。大约半个月前的一天,郭更又操纵禺狨行窃,可他们想起来,那日郭更得手之后,好像很是激动一样。
“牛山想起来,那日郭更偷的是一条长长的白色布条,看上去平平无奇,所以他们都觉得很奇怪,为何郭更看起来有种隐隐的兴奋感。”
段红绫低头沉思,“牛山有没有提起,郭更那日去的哪个浴堂?”
“是那家只招待男客的傅记浴堂。”
她想了想,隐隐觉得有些头绪在脑中一闪而过,就像一团毛线纠缠在一起,可自己却始终抓不住那一捋线头。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若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你记得及时跟我说。”
吴珉点头,又看向门外,“柯闻的事,莫大人应该不知道吧?”
段红绫肯定,“我可是一句话都没往外说,其他人也都是一知半解而已。”
“那就好,现在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功亏一篑。”
吴珉随口问的一句话,给她提了个醒,故而等吴珉走后,她让邢贵去驿站问问,最近官署内可有人往外寄过信。
没想到邢贵回话,“昨日莫大人寄了三封书信回京城。”
段红绫连忙坐直了身子,“收信的是谁?”
邢贵一拍脑袋,“刚顾着跑回来将此事告诉大人,倒是忘记问了。”
见邢贵又要出去,她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去驿站看看。”
她心中警铃大作,快步走出官署,心中不断猜测,难道莫士元真的朝李福全通风报信?
驿站内,莫士元手里拿着两封书信,“这些也是要寄去京城的,麻烦帮我加急。”
驿站的小吏问道,“大人,您这寄的是什么呀?今天你们武德司有一位大人过来问了这信的事。”
莫士元一惊,再一打听,便知道是邢贵,心下肯定他一定是受了段红绫的吩咐才来的。
与此同时,段红绫快步走进驿站,一抬头便和拿着信的莫士元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