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烈,阳正骄,夏九月,正年少。
知了的嘶鸣似是夏日的标配,空气中弥漫的烦闷也不用夏天的提醒,城市的喧嚣和青春的肆意一头撞进夏日的柔风里。
又是一年开学季。
教室里聒噪的声音无不分享着此次相遇的欣喜。
“作业补完了吗?”
“你暑假去哪里玩了?”
“你别烦我,我在怀念我的小暑假。”
有一个蓝白色的身影悄咪咪摸进了教室。
她在一个发呆的少女背后站定。
“江屿,你猜猜我是谁?”
她怔住,不可置信的回头
“林……林芷?!”
这一声声音有点大了,引得许多同学侧目。
她这才放轻声音:“你怎么来学校了?你父母同意了吗? ”边说边望向林芷的腿。
林芷摆了摆手:“病情好转了嘛,快快快,先不说这个。”
她搬了张凳子,坐在了江屿旁边。
“快快快,跟我讲讲,最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八卦。”
江屿翻了一个白眼,知道她不愿意提起这个事情,但她想吊一吊林芷的好奇心。
“滚”
“……真绝情”知道江屿一切小心思的林芷作势要走。
江屿偷偷撇了一眼,缓缓道:“但……”
就等着她这句话的林芷冲了过来,嬉笑着开口:“我刚刚开玩笑的,知道你不会这样~”
江屿内心顿感无语,正欲开口……
上课铃响了
林芷和江屿对视一眼,互相比了个6。
一位地中海老头迈步走了进来,一袭骚粉色衬衫,紧身皮裤。
“他……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穿的吗?”林芷实在是忍不住问了江屿。
“嗯,你觉得呢?”
老头对于林芷这种时来时不来的行为已经表示司空见惯了,校方已经跟他说了林芷腿部患病的事情,再说了,林芷家里为学校捐了钱,他也不好意思说这说那。
“怕有同学不认识我,我姓王,名永昌,波涛汹涌的涛,繁荣昌盛的昌。新高三,新启航,新学期,新开始。这学期将由我来担任你们这学期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
“最后一年……”
烈阳高照,太阳貌似不想给少年们喘息的机会,一上午的时间,也就在老师们念叨的高三必修一之心灵鸡汤中过去了。
“学校里亘古不变的只有菜的味道与食堂阿姨们富有技巧的手法。”林芷看着餐盘里那块瘦小的肉感慨道。
“怎么,你很怀念吗?”
“……”
“没准呢,只剩下一年了。”
江屿总觉得林芷有病,好吧,确实有,不过这东西有什么好怀念的。
食堂里叽叽喳喳的,人挤人。
林芷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刚刚坐下,却被另一边发出的动静吸住了目光。
只见一个少年独自吃饭,另一个少年在寻找有位置的地方。
“我的天啊,我来的也不是很晚吧?!”他喃喃道。说是喃喃,其实声音很大,他自己不觉得罢了。
“您坐我这吧。”独自吃饭的少年肯定是听到了,便自甘做了伟人。
“谢谢谢谢谢谢谢!”
林芷一手撑着头,看着这一幕。
“槐序一中的学生们都这么讲‘大爱’的吗?是我孤陋寡闻了。”
江屿也便望去,瞧见是谁,便不吃惊了,随口一说:“苏淮安和宋知许啊,这俩一个事多,一个愿意被麻烦,倒也是绝配了。”
“噗哈哈哈,你倒是嘴毒,这么有爱的一幕,你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江屿倒是对这件事情不是很在意,她更想知道林芷的病情,但又怕林芷不想说,所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她这样子,林芷就知道江屿想问什么,也不想让她担心,就说了。
“放心吧,我病情好转才来的。”
看见她提起了这件事,江屿便严肃地问了起来。
“我听说先天性腿疾很严重,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啧,不愧是你,问的很直接。不过真的不是很严重,也……也就差不多到坐轮椅的程度吧。”
“哦,等等……坐轮椅?!”江屿实在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不严重!?你轮椅呢?站起来走走给我看看。”
林芷有点后悔跟她说了,拗不过她,就站起来走了一下,确实有点歪七扭八的。
江屿看的实实在在,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轮椅呢?为什么不坐?”
“家。今天开学第一天,总要留下些好印象吧。”
“你有病吧?”江屿是真忍不住了。
“哎呀,别动怒,也就今天一天没坐。再说了,这不能走嘛,只是稍微有点慢而已。对了,我带了口风琴,你想听吗?”
江屿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但她也不想与林芷说话了,她嘴里的话几乎没一句真的!
开学第一天总是过的很快,槐序一中自然也不例外。
晚霞的余晖直射平行的走廊,点亮了少年们暖黄色的青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无不彰显着青春的意气……
林芷扶着墙慢悠悠地走着,她求了父母好久,才有了此刻奢侈的安宁。夕阳下,缕缕金丝透过树隙,树影斑驳。
这一条路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
穿过这一条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行人赶着回家,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一切似与林芷无关。
却听一阵声响。
“克星,天煞孤星的命!克死了你姐,还克死了你爹妈!”
槐序一中为了不打扰学生们学习,特地选了一个稍微远离市区的地方。但这也不代表这里没人,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没有人反驳那必是奇怪的。周围的人竟只是瞧了一眼,仿佛司空见惯一样。
那个中年妇女声音丝毫没有低下来:“现在好了,你大伯一家也不放过!你一到家我就划伤,你滚出去!今天你爱呆哪呆哪,别死在我们家里。”说完便把门一甩,甚至没有给林芷反驳的机会。
门外一个少年矗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捡起他散落一地的作业。
林芷看的仔细,只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应该是槐序一中的学生。她也懒得去想,决定上前帮少年把作业捡起来。
她慢吞吞地走上来,捡起作业,也看到了上面书写极为端正的名字——苏淮安
“谢谢。”苏淮安伸出手企图要回自己的本子。
林芷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毕竟中午的事情挺让她印象深刻的。
“淮安……?给你,名字挺好听的。”林芷真心夸赞了一下。
苏淮安手一顿,声音都变冷了:“没什么好听的,一个名字罢了。今天你看到的事,我希望你能保密,我不是很想被人知道我的家事。”
林芷自是听出了苏淮安语气的变化,但她不敢明说,就想转移话题:“理解理解,但你今晚怎么办?对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芷。”
“今晚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用林芷同学操心了。”苏淮安只想离开这里。
林芷只觉得苏淮安犟,但她遇到这种事情不可能坐视不理。
“淮安同学,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星星?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挺喜欢去看的。”
苏淮安刚想说不,却想起了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上,他不清楚林芷的为人,只能先答应:“嗯。”
林芷不清楚他内心是这么想自己的,听见他答应了,就忙着指路。苏淮安只见她一通乱比划,就‘委婉’的提醒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带路的。”
林芷甩的眉飞色舞的手停住了,声音极力掩饰她的尴尬:“哦,好,不过我走的比较慢,淮安同学不要介意哈。”边说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苏淮安明显看出了她走的很奇怪,但他先选择不说,现在这尴尬的氛围也确实不适合说话。
夕阳下,谁也不打算说话,两个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但说来也怪,竟然没一会儿会就到了。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布满草原,为草地上镀了一层金边,让草地享受此时片刻的奢侈,极尽雍容华贵。暮色暗淡,月光也开始慢慢吞噬残阳,漫天星云就此铺开。
“喏,就是这里。怎么样,淮安同学?”林芷想挑起一个话题。
苏淮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这番景色。
“淮安同学?”林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苏淮安回了她,不过并不应景:“林同学,如果可以的话,请别叫我淮安。”
轮到林芷开始纳闷了:“为什么?淮安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啊。”
苏淮安听到这句话,似是泄愤似的回了她:“好听?你懂什么!一个怀念其他人的名字有什么好听的!”
林芷也气了,她只是把她内心所想说了出来,又出于好心带他来散心,说的她跟无恶不作的小人一样,而且现在她还不能骂回去,她得顾着苏淮安的心情而去安慰他。
“真的挺好听的,不好意思啊,我不是什么很有文化的人,但淮安,怀安,不就怀着着平平安安吗?”林芷企图去安慰他。
苏淮安正准备走,听见这句话猛地一愣,似乎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但为了证实他刚刚那番话是对的,便开始反驳她:“怀,不还有怀念的意思吗。”
林芷想要笑,但此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只能故作镇定:“那你这么说,往最坏的方面,林芷还凌迟呢,我父母是想让我千刀万剐吗。”
听见这番话,苏淮安已经不打算走了,往林芷旁边一坐,想听听她的见解。林芷也顺势坐下。
“那你呢?你的名字有什么意义?”
“我父母都不是文化人,就是找算命师傅算的,五行缺木,多点木来补补嘛。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是……你家?”林芷想问苏淮安关于他家里的事情,但又有点开不了口。
苏淮安自然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云里雾里的说了几句:“我姐姐叫宋桉,死了。”
林芷不知道说什么,就打算安慰他几句,开玩笑似的说:“你说话这么直白的吗?”
说完又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啊,你姐姐姓宋,你姓苏。一个随父,一个随母?”
苏淮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林芷接着说:“你不会是因为你姐姐名字里有个桉,以为你父母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怀念你姐姐吧?”
“难道不是吗?”苏淮安语气很平调,听不出一丝波澜。
“不是,你这么敏感的吗?!一个名字而已。再说了,没准是因为你姐姐走了,你家里人伤心欲绝,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才给你取淮安吗?”林芷内心已经对他改观了,她以为苏淮安是一个阳光男孩,结果是一个易碎玻璃罐。
“好啦,你自己想想,别都把事情想的太坏了,阳光一点,不要再做一个小玻璃罐了。”
苏淮安现在说不出任何话,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他姐姐的替代品,生活在阴暗狭小的空间里,现在有人伸手把他拉出来,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拉住。
“小玻璃罐怎么不说话?”
“……”
“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能叫外号的程度。”
“哦,好吧,那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到这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