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四只猪

    幽暗的环境,只有一点透过缝隙的光,只有一小块地方飘起了一点尘土。

    轻轻飘起,又落下。

    是呼吸的频率。

    这里躺着一个人,整个人都埋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只有轻微的呼吸。

    认真侧耳倾听,可以听到他在轻声呢喃着什么。

    她更近一点想要看清,就被这个佯装虚弱的东西按住在地上,手劲大的出奇,痛的她都皱起眉头。

    可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身上这个不知名的东西反而卸力,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盯着自己。

    她有些不适的眨了眨眼睛,就看到对面的家伙已经满目泪水,水渍在他满是脏污的脸上冲出两条痕迹。

    “玉,玉兰。”

    她听见这个人啜泣着,声音委屈得像是她被人揍了看见家里的大人一样。林玉兰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确信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却说不出其他的话了,只反反复复,抽泣着重复着:

    “玉兰,玉兰。”

    真是的,叫的她头都要痛了。

    林玉兰伸出手,想要把他推开,却莫名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但林玉兰的轻度显然也是对方不可承受之重。

    他狠狠呛了一下,慢慢从她身上爬下来,像一只小狗一样蹲着,肩膀紧紧贴在她的手臂上。

    你是谁?

    林玉兰想问,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只好放弃,打量了一下周围。

    没有光线,小的要命,人站不起来,只能这样蜷缩着。

    像个奇怪的笼子。

    他是什么吗?为什么把他关在这里?

    林玉兰张了张嘴,她发现自己的声带恢复了,看向看不清脸的小乞丐,他还在抖。

    颤抖的厉害,他几乎控制不住牙关打颤。

    只是因为自己记忆中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是因为被在乎的人看见了这幅可怜的模样,没有世俗观念的东西也明白了羞耻之心。

    他极力想控制住自己,努力回想自己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可只要一想到是她,是玉兰,玉兰来了,他的身体就先一步战栗了。

    她会讨厌他吗?

    她会害怕他吗?

    她会觉得——他这样很恶心吗?

    胡思乱想塞满了自己的身体,他握紧了拳头,却舍不得挪开一点,紧绷的脸部先一步感受到温度。

    他看过去,只能看见轮廓,和听见这个人的声音。

    女孩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别哭了。”

    奇怪的梦。

    林玉兰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在遇到李叔三天后她就尝试拨打了那个电话,答应了那个兼职请求。

    但是不要钱,希望寒假能够过去他们的猪场做一个月工。

    李叔那边还嚷嚷着自己只是收猪的,没有养猪啊的试图给自己打着幌子。

    下一秒林玉兰就听到了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李叔那边就变成了一个利落的女声。

    她说:“可以。”

    “欢迎你来,小同学。”

    林玉兰了解过国邦公司,主营养殖生意,在前两年被收归国有了。

    领导班子都没有公示,认识到李叔是个意外,但是——

    林玉兰的思绪莫名飘到早上的梦里。

    奇怪的人。

    她抿起嘴唇。

    没有印象——但是意外的有点熟悉。

    梦里他被关起来——是哪个被拐卖的孩子吗?

    林玉兰想了想自己小学班上的所有同学,各个都有印象,各个如今都各有奔向。

    是谁呢?

    打电话给奶奶询问小时候自己还有没有要好的同伴,奶奶询问后得知只是梦里眼熟的人时,笑着宽慰她说:

    “梦都是假的啦。”

    她握住电话的手莫名紧了一些,

    “这样吗?”

    她也知道。

    林玉兰看向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密云堆集,要下雪了,第一块雪花簌簌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凉凉的。

    梦是假的。

    林玉兰的手指动了动,擦了擦脸。

    可是,对方的泪水在她掌心是那么真切。

    看向她的眼神那么诚挚——

    她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或许这个人是她在什么时候见过、有过短暂交集的朋友。

    这个被遗忘的朋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遇害了。

    这个想法让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嗯——没有了吧。”

    青青在奋笔疾书赶着专业作业,头也不抬的回道:“那时候班长放学后都独来独往的,没见过和什么人有联系——硬要说的话,不是别的班有一个一直跟着的——”

    “陈栋。”

    林玉兰说,她正查看着爷爷给她发来的毕业照,没有找到对应的感觉。

    “不是他。”

    她补充道,陈栋已经变成一个巨人了。而那个人,或者叫男孩更为合适。

    “或许真的不存在这么个人,只是梦呀?”

    李青青顺口说道,抽空抬头就看到拧着眉毛的林玉兰。

    她放下照片,抬手按开自己的眉间,“或许——是我有点魔怔了。”

    只是个梦。

    林玉兰想。

    李青青反而不安起来,放下笔,拉着凳子凑过来,“不过班长这么在意的话,说不定真的有——我印象里总觉得班长还有个弟弟。”

    “弟弟——?”

    林玉兰重复着,放下手看着身旁的女孩,女孩点了点头。

    “但是很奇怪呀,班长明明是独生女。”

    李青青敲着脑袋:“但是就是总觉得你有个弟弟——”

    弟弟。

    林玉兰立刻想到是父母哪一方的过错——思考半天放下这个联想。父亲早死,母亲也从未和其他人有深刻的联系,要说出轨多了个弟弟,她没有发现相应的线索。

    她叹了口气,把照片收起来。

    “应该是我想岔了,”林玉兰站了起来,“你继续补作业吧。”

    日子过得很快。

    很快就迎来了寒假。

    林玉兰拉着李青青坐上了回家的车,她的位置靠窗,索性趴在车窗上哈气,用手指画出一个憨态可掬的猪脸。

    李青青看了就笑,问道:“不过班长,你寒假真的要去那个猪场吗?家里都同意吗?”

    想起母亲,林玉兰有些心虚:“我奶奶同意的,到时候和家里说我是去做兼职。”

    “真好啊。”

    李青青脱下手套,在那个猪脸旁边花了一朵小花,这画面莫名诙谐。

    “可惜我得回去看看妈妈,不能和你一起了,班长。”

    “又没事。”林玉兰说,她看着窗户的简笔画,也看向了外面的雾气蒙蒙。

    她们要回去了。

    没成想对兼职意见最大的是爷爷。

    “兼职,什么兼职,不许去,好不容易放假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嘛,不去受那点委屈。”

    她有些头疼的看向奶奶,奶奶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可恶啊,奶奶!!

    林玉兰只好开口,

    “这个都说好了,不辛苦的,就是帮人家带路,就,就是站门口的。”

    陈丽问:“迎宾?”

    林玉兰点头:“对,就,就这个。”

    “招你一个孩子?”妈妈的声音凉凉的。

    林玉兰继续点头,“对,对啊,就是我,我好看呀,妈妈。”她挤出来笑容,脸蹭着母亲的手臂,“所以人家一看就同意啦。”

    陈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孩子,相貌端正,浓眉大眼的,确实不差。

    但这样挤眉弄眼看着好笑,她把人推回去坐着。

    只看女儿还在信誓旦旦的担保这个工作正规、轻松、靠谱。

    陈丽叹了口气,

    “坐好,人家小孩一放假就想着玩,你倒好,净给自己找事情做。”

    这个——好像确实是。林玉兰心虚挠了挠脑袋。

    但是具体在忙什么,林玉兰可没这个胆子和母亲坦白。她的视线转到施施然的奶奶身上:

    奶奶!!!快说点什么吧!!!

    林秀英咳了两声,

    “哎呀,孩子大了,就是有自己的想法。”

    她努力无视掉孙女超有存在感的视线,“只要她想去,就去吧。”

    好耶!奶奶你果然是最好的!

    林玉兰在桌子上瞧瞧比了个大拇指,在母亲看过来的时候默默端正好姿势。

    “好吧。”

    母亲说。“遇到委屈了,要和妈妈说。”

    好嘛......林玉兰的笑容收起来,有些无措的看向母亲,

    “昂,我,我知道——”

    晚上的饭意外的干巴。

    林玉兰嚼了两口,偷偷看了看低眉敛目的母亲。

    母亲的头发已经冒出几根白丝,温柔的气质经过岁月只增不减,皱纹也无损母亲的魅力。

    现在其实也有很多人希望母亲改嫁,但是母亲从来没有点头过这种事。

    她没敢问,只听过几句流言,说是母亲痴情不忘父亲。

    但她也没见过母亲缅怀过几次父亲。

    反而偶尔几次看见母亲擦拭父亲遗照的的时候,瞥见母亲有些冷厉的神情。

    但母亲的动作确实是轻柔的。

    她看着母亲细致认真地擦完了所有边角,稳稳地放回了原位。

    做好抬头看见好奇的女儿时,眉眼的冷如初雪化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林玉兰没滋没味的扒着饭,她从没瞒过母亲什么,只是上次的争吵——让她更清楚了母亲对父亲旧事的抵触之心。

    如果明说,不会被同意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但是,只要做到了,就可以吧?

    她想着。

    只要做到了,就可以证明:她不是小孩子了。

    她是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大人了。

    就可以证明——林玉兰的眼神低了低。

    她和父亲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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