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改待改待改待改!不要看不要看!!!
………………
绵绵春雨落下,似雾霭般凝结在那寂静阴云之下,一方纸伞停在那层层青白之中,氤氲的水汽聚于竹骨之间,划过了润白油纸面上的一点梅红顺着边沿垂落在了一双乌靴旁。
朱红大门紧紧地闭着,鎏金辅首上沾染了层层湿气浮在那雕琢精致的虎面之上。
萧颦静立在石阶之下,一袭素衣襕衫,手中提了一包物什,鼓鼓囊囊得撑着油纸渗出了几点深色。
……
“殿下,实在对不住,我们家老爷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侧旁小门缓缓张开,一名看门小厮快步而来,撑了把小伞停在了萧颦面前。
“如此啊。”
她落寞道,叹息了一声,又垂首瞧了眼手边的东西说:
“那我等老师好些了再来。”
“诶,那殿下慢走。”
小厮颔首道,还没停上半刻便又举着伞溜了回去。
萧颦默然,执伞望着滴星蒙蒙,乌色沉沉,直至那脚下浅滩濡湿了鞋袜,又在那素色袍摆之上绽出了层层墨花。
十二骨油纸伞微微低垂,伞面上的嫣色红梅映在那满目黛青之中明艳而妖娆。
萧颦转身离去,拂去袖上那一抹尘埃,一如来时那般静谧无声,一顶小轿迎面而来,于她身侧缓缓停下,布帘微开之时轿中人连忙踏水相迎,顾不得身边撑伞的侍从,顶着雨幕向她拱手道:
“殿下来,怎么不知会一声?”
陆琛形容仓促,可那眼底却尽是那难掩的惊喜之色,侍从连忙赶到他的身边,撑着伞替他遮住了那层层烟雨。
“路过,原想来看看老师,可惜……”
萧颦垂眸,语气中难掩落寞,只是话音未落却又见这了一顶轿撵自后而来,她回眸去看,却瞧见了方才将她拒之门外的小厮竟急忙上前撑好了伞,规规矩矩地将那轿中人请入了侧门。
……
“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陆琛略有茫然道。
萧颦回过神来,连忙压低了伞沿敛去了那一抹伤色说:
“无甚,只是突然想起府中尚有些事情罢了。”
她浅浅笑了一下,抬手将那被油纸包着的东西递到了陆琛面前道:
“老师年纪上来后喜好甜味,我来时顺路买了些桃酥,怀稀替我带给老师吧。”
陆琛垂首,目光瞧见了她浸湿的衣摆心中了然,抬眸又望了眼停在府外的轿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
“拿着吧,我该回去了。”
萧颦又道,笑容依旧,只是小指不自然地翘起,上面缠着竹板,隐约间还能闻到一丝伴着水气的药香。
陆琛叹息了一声,伸手将那包渗着油光的桃酥接来了手里,望着面色清淡的萧颦双唇微抿:
“辛苦殿下了,改日……”
“替我问老师安好,请他务必养好身体。”
她打断了他后话道,转身垂眸与他擦肩而去。
陆琛沉默颔首,顺着那雨幕去望那离去背影,直至那红白渐远最终隐匿在了那层层青绿之中在不见其踪影。
“大人,咱们……”
“回去吧。”
陆琛沉声道,提着那一包桃酥转而踏入了那红门之中。
……
“怀稀回来了。”
和蔼而严厉的声音自堂上传来,陆琛掸去那一身湿气,向着那端坐于棋盘前的两人拱手道:
“孙儿拜见祖父,周大人好。”
“嗯。”
棋盘右侧,手执黑子的陆太傅应道,回头瞧了他一眼落下一子。
暗色道袍宽袖拂过棋盘,太傅陆观身姿笔挺地坐在那处,尽管年逾古稀却并未有分毫颓败之势,更瞧不出分病气,只有那炯炯目光落在棋局之上,与人对弈,好不畅快。
“太傅这步,走得可真是刁钻。”
对弈之人叹声道,执起白子,竟是不知该如何落下。
陆观朗笑一声,轻抿了口茶水说:
“得了,周大人也不遑多让。”
对面之人眉宇微扬,一缕胡须顺手便吃了两子回来。
此人正是时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又兼翰林院学士的周瑾,周明策,二十年前锋芒毕露的甲榜状元,却是如今众所周知谁的老好人。
见事就跑,有人就躲,讲好听了是处事温和,但说白了就是草包一个,懦弱无为。
“周大人这棋风倒跟你那为人半点不沾。”
陆观调侃道,看着那场败局已定的棋局挽尊般地摆摆手说:
“罢了罢了,老夫年纪大了,不愿跟你计较。”
周瑾笑而不语,转而便随着陆观的目光转向了于一旁静立了许久的陆琛。
“遇到殿下了?”
陆观淡声道,似是预料到了他想要表达什么地说:
“即已另谋他路,又何必眷恋不舍,优柔寡断,终会成为祸端。”
陆琛垂眸不语,心绪暗沉,握着手中的一包桃酥似有不甘地抿住了双唇。
“罢了。”
陆观叹声道,冲着他伸了伸手说:
“拿来吧。”
陆琛抬眸,面对着突然改变态度的小老头有些木然地顿在了原处。
陆观见他怔着不动的模样有些不满,别别扭扭地看着那包桃酥撇了撇嘴,小胡子一翘地抱怨说:
“殿下特意带给老夫的桃酥,怎么,你小子想独吞啊?”
他这一提醒,那原本就心中不快的陆琛立刻将满腹怨怼摆上了台面,面色不甘地看着手中包得极好的纸包,他叹了口气似幽似怨地说:
“您老既想吃这桃酥又为何不让殿下进来?您可知殿下……”
“行行行行,不给就不给吧,老夫也不差这一口,年纪不大点儿竟比你祖母还能叨叨,也不知道随了谁。”
小老头不耐烦地打断他,揽了揽衣袖又怂又不服地嘟囔道,挎着一张脸闹了脾气地不去看他。
周瑾在一旁闭口不言,只是端着茶杯,看热闹看得甚是起劲。
“祖父不怕孙儿去告诉祖母。”
陆琛破罐子破摔道。
陆观见此一下便来了劲,揪着袍子把脑袋一缩道:
“说就说,老夫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偏学人家当耳报神。”
陆琛忍俊不禁,瞧着自家祖父那憋屈又别扭的模样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动了动眼睛,两步上前故意将那包桃酥放到了周瑾面前说:
“既然祖父不要,那便请周大人笑纳了吧,殿下心胸宽广,他日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不会过多计较的。”
他故意将那最后一句咬得极重,说完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小老头一眼,只是缓缓地走去了堂前,拱手请辞后转身离去,留下周瑾一脸幸灾乐祸,跟陆观那满面忿忿。
……
“干什么干什么?我学生给我带的,周明策你凑什么热闹。”
陆观毫不客气地拍开了周瑾刚刚搭上前的手,一手将那油纸包整个拦到自己跟前,宝贝似得谁也不让碰。
周瑾无奈摇头,看着那护食的老头哑笑着说:
“您既然这般看重六公主,又何必将她拒之门外。”
……
窗外的雨声倏然急促了几分,拍打着沿下的枇杷新枝回荡在静谧的屋室之中。
陆观幽幽垂下了眼帘,看着手中的那一包桃酥终是敛起了神色说:
“这与我看不看重她,无关。”
他叹了一声,随即便拆了纸封,拿了一块桃酥咬了一口道:
“三皇子亡故,生母又被安上了那样的名声处死,殿下如今日子过得没有看上去那般顺畅,你以为在皇后跟内阁那帮人手底下讨生活就那般容易?”
周瑾不语,只是默默地垂下了首。
旁人不知,但他可太清楚身在如今这般局势之中有多艰难,外戚专权,内阁被掌控在贵族与阉宦手中,科举腐败,寒门学子空有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吏部形同虚设,就连天下文生所向之地的翰林院都过得举步维艰。
萧颦乃太子担保举荐,但作为女儿身,却无资格参加科举,一举升任吏部侍郎之职后便已是众矢之的。
背后盯着她的眼睛不少,谁不期望她再度跌落谷底,成为那一扶不起的烂泥?
……
“唉……世道不易啊,不过,那孩子也是倔,从小就倔得厉害,比她哥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瑾叹道,忆起当年往事,心中尽是无尽的感慨。
陆观没有搭他的话,只是啃着桃酥,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烟雨蒙蒙。
……
“唉……”
良久,他突然叹了口气,默默地将那最后一口桃酥塞入口中,那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周瑾静静地坐在对面看他,等了半晌都没见他的半句下文,正想着要不要开口接话时却倏然听到了对面之人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明策啊……”
陆观淡淡道,将手边的桃酥往前推了推。
周瑾回眸看他,正要应时却又听那人突然开口说:
“甜了。”
……
啊?
周瑾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而陆观却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导致他没听清的缘故又重复了一遍道:
“甜了,这家桃酥做得没有之前好了。”
……
周瑾彻底无语,看着对面那装作一本正经的小老头瞬间便黑了脸说:
“我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