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虽拒绝了那个疑似是骗子的大叔的盛情邀请，却也接到了一个运货的活，明天就得走，还是长途，来回一趟怎么着也得两天。回家的路上他想起好久没去杂货店了，不知道李宝又欠下了多少账，于是决定先去杂货店走一趟。

    “燕姐，我来给李宝还账。”梁成推开杂货店的门，马燕还在柜台那儿贴黄瓜面膜。

    “哎呦，小梁来了。等着，我给你看看账本哈。”马燕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发黄的作业本似的本子，便翻边跟梁成讲话，“你还不知道吧，就昨天晚上，刚天黑不久，李宝一身酒气的在我这买完酒出去，谁知道转眼就被车撞了送了命了，你说说这……”说着，马燕叹了口气。

    梁成听到这话一怔：“你是说……李宝死了？”

    “可不是吗，听说那司机也喝醉了，路上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出一只白猫，把司机吓一跳，好巧不巧，猛地一拐弯正好就撞上了李宝，李宝这人常年酗酒本来身体就不怎么样，这一撞更是……唉，好歹你也不用天天给他还账了。”

    梁成听了没说什么，还上钱就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这几年跟李宝的交集。三年前梁成刚搬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白天也外面忙着找活儿，每天回来时弟弟妹妹都快准备睡觉了，经常照顾不上他们。有一次傍晚梁成在外面上班，梁从南放学还没回来，梁小安趁王婶没注意偷跑出来，差一点就被人贩子拐走，幸好让李宝看见了，知道梁小安是梁成的妹妹，把她救了下来，，自己还受了点伤。梁成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就后怕，于是也加倍地感谢李宝。没成想李宝这人虽有几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却改不了抽烟酗酒的坏毛病，经常在杂货店赊账，跟马燕说梁成会帮他还。梁成开始觉得没什么，也欠不下什么大钱，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与理所当然。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院门口，门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梁从南。

    “哥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梁成知道他问的是劳务市场的活，“还成，接了个长途货运的活，明天早上走。”

    “长途……得去几天?”

    “大概要两三天吧。”

    “噢，这样。”梁从南低下头。

    梁成察觉到了梁从南失落的情绪，于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两天不在家就舍不得哥？又不是小孩子了。”

    “十五岁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梁从南小声嘟囔。

    “好好好，还是小孩子，最近怎么跟小安一样会撒娇了。”梁成笑着揽上了梁从南的肩膀，和他并肩回了屋。

    梁从南表面上还透着点失落，嘴角却微微翘起，在梁成看不到的地方。

    吃完午饭，梁小安回房间写作业，当然是在两个哥哥的督促下才不情愿地进行的。梁成收拾完碗筷坐下，跟梁从南聊天。

    “今天我去杂货店，听说李宝出车祸死了。”

    梁从南眼睫微微一动，第一反应竟是要露出笑意，但是他几乎是立即就把这笑意收了回去，转而抬起头，换成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李宝哥……怎么会……”

    “是意外，可能也是命运吧。”梁成没再过多解释。

    其实之前梁从南就劝过梁成，李宝的账没必要这样日复一日地替他还，他们向李宝还的恩情已经够多了，前年李宝妈生病，梁成既出钱又出力，该还的恩早就还了。梁成自己也明白李宝那点私心，但一直没把话摆到明面上说，他本来打算这几天跟李宝谈清楚这些事，没想到李宝又出了意外。梁成知道梁从南向来不喜欢李宝，尽管刚刚他那点微妙的表情变化只在一瞬间，梁成也捕捉到了。不过他也没往深处想，更不知道李宝出事前见过梁从南，只是觉得梁从南单纯的讨厌李宝。

    “人各有命吧，”梁成转移了话题，“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还行，刚考完月考成绩还不错。”梁从南回答。

    “不错嘛小南，继续保持，但也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生活费不够了就跟哥说。”

    “还够呢，就是……明天老师说要开家长会，哥应该参加不了了。”

    梁成明白了进门前梁从南向他撒娇并不是孩子气，失落的原因原来在这。他心里也挺对不住梁从南的，其他孩子要是成绩这么好肯定巴不得父母来开家长会，让父母看看自己的孩子是多么优秀。可偏偏梁成总是这么忙，去家长会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随即他又想到了更深的一层，自己也不是梁从南的亲生父母或是亲哥哥，或许每当这个时候，小南也会想起自己的父母吧。

    “没事，哥给老师打个电话问问，等下次家长会哥一定去。”梁成又摸了摸梁从南的头顶。

    “没事的哥，我理解你忙。”梁从南乖乖坐着。

    看到弟弟这么体贴，梁成心里难免泛酸，自己真是太对不住弟弟妹妹了。“哥保证，以后这种活动哥一定参加，等我送货回来哥给你和小安带好吃的，好不好？”

    “好。”梁从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