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舟看着咳嗽的宋启泽，后知后觉想起来，合作的写手是对方介绍的，当着人家面谈终止合作，好像有点不合适。

    “我能好奇下原因吗？”宋启泽刚把气顺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启泽很了解程天光，虽然性格相当恶劣，做事经常凭借自己喜好，但业务能力没得说，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捧他。之前也有甲方受不了他那一套，但都被程天光轻而易举地安抚掉了。要不是知道这点，他也不敢介绍两人合作碰一碰。

    但现在，楚舟提出解除合作，难道是程天光这次发挥失常，把事情搞砸了？

    楚舟短暂犹豫后还是决定趁着人在，把问题说明白：“他第二次交稿的时间晚了三天，没给明确的理由，只说事务繁忙，这种合作态度我不喜欢。”

    “我想不出什么急事连发一句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为了避免以后麻烦，还是换个人吧。”

    他这边刚解释完理由，就听宋启泽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呃，没准是帮朋友抓小三去了。”

    “什么？”楚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晾在一边的楚爷爷很不满意，中气十足地开口问：“什么合作不合作的，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楚舟不得不从头讲一遍自己的约稿经历，并和楚爷爷表示如果负责诊所的宣传，他更希望找个稳定发挥，按时交稿的写手来承接这件事，并非不给宋启泽面子。

    “哦，是这样啊……那小子写的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楚爷爷沉吟一声，示意楚舟把对方提交的稿件拿出来他看看。

    想到那个奇奇怪怪的标题和乱七八糟的内容，楚舟头疼不已，无奈之下登录了医院的社媒账号。他最近太忙了，把稿子原封不动发上去后就没关注过后续。

    刚输完验证码，屏幕上跳出加载中的圈圈，手机轻微地卡顿了一下。

    “嗯？”楚舟想息屏重开，但是连续不断的震动打断了他的动作。

    消息提醒一条接着一条往外冒，转眼就刷满了整个通知区，楚舟甚至来不及看内容，只能看到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又被更新的消息取替，就这样接连不断地震了一分钟，通知音才安静下来，但仍有新的消息隔一会就蹦出一条。

    在程天光没接手前，楚舟一共发过三十篇科普文章，收获点赞15个收藏两个，每篇的浏览量稀稀拉拉保持在三位数，但当他点开现在仅有的那篇推文，看着推文最下方63万的点赞数，难得开始发愣。

    明明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是交给写手优化一下措辞和标题，怎么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慢慢下滑到评论区。

    【“博主说的没错，美利坚真的很爱把止疼药当糖豆吃。”】

    【“可恶，每次都被标题党骗到！”】

    【“我就说一件事，Costco的止疼药一提1000粒。”】

    【“滥用止疼药不是好事，疼痛代表身体在敲警钟，不是你把疼痛屏蔽掉，问题就能当没发生。”】

    ……

    五花八门的评论在帖子下方层出不穷，还有小部分已经关注的粉丝在催更，希望这个账号能产出更多有趣的医疗知识供他们学习参考。楚舟把手机递给楚爷爷时，还在思考为什么自己推文就没有如此轰动的效果。

    楚爷爷拿过来看了一眼就问他，还打算换人吗？

    楚舟摇了摇头。

    楚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想办法和人家搞好关系，有能力的人有点小脾气再正常不过。”他边说边朝着宋启泽挤挤眼睛。

    “再者说，不是还有小宋在，他介绍的人他肯定认识，你和他请教一下怎么和那个小子相处。”

    楚舟“嗯”了一声，看向旁边憋笑的宋启泽。

    于是当程天光洗完澡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时，他收到了楚舟的回信。

    楚舟：【可以理解，您好好休息。】

    他没回复，将手机扔到一边，坐在电脑前开始码字。新媒体图文要求的字数不多，通常三百到一千是比较舒服的阅读区间，真要落笔花不了多少功夫，难在网感的培养和前期资料的搜集。但程天光目前没什么原创内容，更多是把楚舟之前发的东西洗一遍，优化内容重新上传。

    所以，半个小时后，新的推文新鲜出炉。

    原文是病人在医院看病，申请保险的教程，这篇推文也是楚舟写的所有内容里点赞最多的一个。经过程天光的修改，这篇推文现在叫：

    【救护车要我7000刀，能和医院讲价吗？】

    编辑好格式和配图，程天光把文档拉入对话框。这边文件刚上传完毕，另一边别咕，也就是宋启泽给他发了消息。

    别咕：“楚舟说他要换写手，你害不害怕？”

    程天光：“非常害怕，编辑大人有什么高见？”

    别咕：“你接下来三个月按时交稿，我帮你求情。”

    不用看，程天光也能想象到宋启泽以什么表情敲下这行字。

    程天光：“亲爱的编辑大人，您的催稿水平我看还有晋升的空间，作为刚有‘外快’入账的写手，我现在还坐在电脑前工作，已经够尽职尽责了。”提到外快，程天光又想起丁翟霆扭曲的脸，想必经过这件事，他会意识到实权的重要性，狐假虎威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宋启泽回消息的速度慢了很多，像是在思考这件事对程天光可能造成的影响：“还是被你说中了，他们是一对预备怨偶。”

    “这种事很轻松就能看出来，行了，我现在要补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程天光打了个哈欠，今天已经够折腾了，他打算早点休息。

    “没了。”

    拉上窗帘，关闭灯光，程天光裹着毯子在床上眼睛一闭，心里复盘工作的进度，想着想着，完全沉入了梦境。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子在梦里轮番作怪，导致程天光醒来时太阳穴昏昏沉沉，脑袋灵光不了一点。房间里很黑，他本想开灯叫个外卖当晚餐，结果在开关上按了两三下，房间内仍一片漆黑。

    程天光：？

    他拉开窗帘环顾四周，周遭建筑物都亮如白昼，唯独自己所住的公寓，从上到下一片漆黑，再打开手机，业主群已经炸锅了，满屏飘的全是对物业的讨伐和对超高物业费的愤慨，刷了一下聊天记录，电网那边表示停水停电到晚上十一点半。

    程天光叹了口气，现在才七点多，他没有抹黑吃外卖的爱好，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去楼下商业街觅食。

    距离公寓200米有一条小吃街，现在刚好卡上饭点，再加上公寓停电，来这边觅食的人不少，程天光的口味偏淡，他站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周遭的牌匾，决定吃点挂面敷衍了事。

    靠近店门口还剩最后一张双人桌，程天光边嗦面边用手机刷业主群，楼里的白领有人洗澡一半顶着一头泡沫出来；有人抱怨自己难得不加班回家还没水做饭。

    这栋公寓楼就像是个微缩的小社会，别管你在外面年薪百万还是地位崇高，在这都恢复了普通人的一身血肉，尽情发挥抱怨的本能。

    【小萌儿：等会来电了有好邻居借个键盘给我吗？笔记本键盘突然失灵，我明天还得交方案！】

    这条求助被淹没在消息中，被程天光看见了，本着助人为乐的良好市民精神，他在群里艾特对方，表示自己有备用键盘可以借出去。这行字刚敲完发送，眼前一暗，抬头看见店老板站在他面前。

    “小哥，你看店里没位置了，你方便和这位客人拼个桌吗？”

    “嗯？当然……”不行两个字随着程天光转头而消音，楚舟和他隔着一张桌子面面相觑，程天光在心里默默拉黑这家店，同时迅速调整到营业的微笑。

    “当然可以，楚医生也是因为停电下楼吃饭吗？”

    楚舟点了点头，他坐在程天光对面点了一碗清水挂面不要葱花，这人吃饭蛮有规矩，既不用手机，也不主动搭话。

    但程天光是一个有职业操守，懂得人情世故的乙方，他一边加快嗦面速度，一边和楚舟虚假地客套：“这栋公寓楼很少停电，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这次只是个意外。”

    面对主动搭讪，楚舟的反应就不尽人意了，他像是在思考什么，程天光的话音过去三四秒，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抱歉，我在想事情，您刚才说什么？”

    回应这句话的是一个虚假的微笑，程天光吃面的速度更快了。

    他绝不允许出现“甲乙方晚餐后携手同游或携手进电梯”这样的情况！

    然而天不遂人愿，正当程天光三两口吃完结束示意老板快点结账时，面对递过来的收款码，手机屏幕猛地一黑。

    哦豁

    完蛋，程天光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睡前似乎没给手机充电。

    面对面馆老板真挚无辜的眼神，程天光默默将视线转移到楚舟脸上，脑海里就蹦出四个大字。

    “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