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光脚步虚浮地走出楚舟家门，这件事过于离谱以至于他晚上做梦梦见楚舟邪魅一笑，脱了白大褂拿着小皮鞭，一边鞭策他赶稿，一边问什么时候搬家，两人要同居了。

    导致他第二天起床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疼欲裂不说，黑眼圈算是消不下去了。

    来接他的别咕，开门被这副德行吓了一大跳，问他昨晚刨坟去了？

    “路边停，帮我买一杯加浓冰美式。”程天光生无可恋地瘫在副驾驶，今天不仅要和顾念莺交稿，还答应了楚舟中午过去诊所跟诊，这种社畜才能体会到的淡淡死意也是被他享受到了。

    程天光迈进写字楼时，脸上连基本的微笑都没了。

    这幅表情吓到丁翟霆，这渣男听说程天光今天交稿，不放心非得跟过来看看。

    他这两天简直是如坐针毡，人都瘦了一圈，虽然顾念莺看起来很爱她的老公，但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双方离婚，姓丁的撑死分到几十万财产，大头仍牢牢地把持在她手里。

    程天光的交稿关系着他的快乐生活能否延续，丁翟霆会担心也是情理之中。

    “程老师，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顾念莺递给程天光一杯提神的红茶。

    “是有点，昨晚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这本回忆录如果想价值最大化，可以利用社交媒体进行短剧翻拍和剪辑运营。”程天光把一份策划书放在顾念莺面前。

    “为了完善给您准备的惊喜，昨晚没怎么睡，所以今天精神有点萎靡，不好意思。”

    顾念莺还没对程天光表示感谢，策划书就被丁翟霆一把抢了过去，来回仔细地翻看，态度之急迫，动作之粗鲁吓了顾念莺一跳。

    但他把那份短短的策划书里外看了三遍，也没看出任何问题。

    “老公你今天有点奇怪。”顾念莺印象里她的丈夫很少出现这样失礼的情况，丁翟霆向来是淡定的、从容的，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在众多学生中一眼注意到对方。

    “呃，不，我只是为这个创意感到惊奇，不愧是程老师！”丁翟霆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把策划书递还给顾念莺。

    “除了这个，我连运营的账号也为两位准备好了，已编辑好简介和头像，顾小姐等会把手机号告诉我，我帮您完成绑定。”

    程天光向他们出示了一个完全空白的社交账号，没有关注，没有粉丝，头像是他们公司的标识。

    顾念莺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她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当场给程天光转尾款，还额外添了一笔辛苦费。

    很好，这次委托从夫妻两人身上榨出不少油水。

    “您一定累了，我们就不占用更多时间，回去早点休息补眠吧。”转账刚结束，丁翟霆迫不及待地下逐客令，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的脸。

    虽然丁翟霆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程天光会对自己出轨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只要委托结束，事态平息，他有大把的时间转移财产和移交权力。

    顾念莺原本还想多留程天光一会，听听他关于运营的想法，她不满地瞥了丁翟霆一眼，只得附和，建议程天光回去早日休息。

    “说的有道理，顾总，这个账号里有我点赞的视频，要么对您事业有帮助，要么和账号运营相关，您无聊可以看看。”程天光拎起外套，谢绝了夫妇两人的送别。

    别咕在楼下等他，等会送完程天光回诊所，他直接掉头去机场。

    “这么快，我都做好杀上去的准备了！”别咕想象中的交接是程天光当着顾念莺的面爆出丁翟霆出轨，两人于办公室爆发惊天动地的争吵，说不定还会上演全武行。

    “……你脑袋里的垃圾删除一点，我这种身板，你觉得能打吗？”程天光瘫在后排打算路上补觉，在宋启泽再三的追问下，他把办公室里的前因后果又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高抬贵手，放过丁翟霆了？如此宽容，这不像你啊。”宋启泽启动了车子。

    听到这种疑问，程天光不屑地哼了一声。

    “怎么可能，我确实给她准备了一份惊喜。”

    “送出去的账号，收藏夹里准备了大量起号教学视频，但在几十个视频之中，混入了一个女主播的直播切片。”只要顾念莺点开，丁翟霆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他当初承诺，稿件一定是两人最满意的那份，但可没说过，顾念莺自己发现出轨也在承诺范围内。

    “那如果她没点开，或者干脆没用这个账号？”宋启泽忍不住多想，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太简单还夹杂了一点运气成分。

    “人各自有命数，如果她没点开，对我有什么影响吗？”程天光看着窗外飞驰的街景，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光。

    写字楼到外科诊所的距离不远，半个小时后车稳稳地停在门前，程天光拎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迈进了大门。

    原本楚舟说额外给他准备一件办公室，但被程天光拒绝了，他又不会看病，霸占一个办公室纯属浪费资源。

    所以他现在得和楚舟挤挤。

    “目前病人不算多，你有任何问题可以当场问我，以及吃饭有什么忌口吗？”午餐一般是章铃负责订外卖，楚舟记下程天光的忌口转交给她。

    这件办公室大概40平，不算大，意味着程天光和楚舟的直线距离不超过3米，如果这是正经公司，能呆在这个位置的要么是老板的心腹，要么是老板的大患。

    程天光似乎是后者。

    他丝毫没有上班的自觉性，刚入座就开始刷社媒，前两天发布的文章不出意外又掀起一波热度，他正挑着看评论区，时不时回复几条。楚舟则在后面看医书，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互动，却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谐。

    直到第一名病人的出现。

    “大夫，大夫，您可得帮帮我。”一名老人哭天喊地进门，声音响到整条走廊都能听见。

    “老人家请坐，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楚舟放下书，开始接待病人。可是不管怎么询问，老太太一味地喊疼，要么说胳膊疼，要么说腰疼。

    “我命苦，我命真苦，我今天摔了一跤，但我没医保卡，大夫，咱看病能报销吗？”老太太紧紧地抓住楚舟的手，两眼泪汪汪，她大概是使了很大劲，因为楚舟的手腕都红了。

    “您先放开我，这样我没法做检查，您的情况或许要做个CT。”楚舟不会安慰人，老太太听说要做CT更是哭天抢地，但程天光分明看见，她眼角半点泪光也没有，纯属干嚎。

    这种状况持续了五分钟，程天光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摔在桌面上，响声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闭嘴，你真吵。”

    程天光抬起眉毛，眼神压低，让他的气质从温和无害瞬间变得流里流气。

    这种做派令老太太顿时不哭了，她偷偷地打量程天光。

    “小伙子怎么和长辈讲话的！你这样会被雷劈！”

    面对这种挑衅，程天光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楚舟。

    “我说，大夫，您之前给我开的药真的有用吗，为什么我吃了现在还想砍人？”

    砍…砍人！那老太立刻把身体朝着远离程天光的方向挪去。

    楚舟也是个妙人，很快意会到程天光的意思，脸上挂着三分歉意。

    “精神病不是一次用药就能完全康复，我们需要多观察一段时间，等会我会配合针灸为你进行辅助治疗，麻烦你在这稍等一会。”

    被定义为精神病的程天光拖着椅子坐下，椅子脚和地面摩擦出刺耳得响声，他一声不吭，用神经质的目光打量老太太，吓得对方不敢出声。

    无他，没准写小说的多少有点表演气质，程天光当下的状态，完美地扮演了一名有躁狂症的小混混，不仅精神状态不太好，素质也堪忧。

    和这种人起冲突，万一翻脸把自己砍了都没处说理去。

    这个道理老太太也懂，终于不再哭穷也不再哭惨，乖乖地和楚舟汇报自己的症状，被他开了张单子送去做CT了。等到人一走，门一关，程天光顿时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

    “多谢。”面对楚舟的道谢，他抬了抬手表示接受。

    “楚医生，不瞒你说，我还小的时候，我妈特希望我将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比如医生、老师、公务员什么的。”程天光用手拄着下巴，表情忧郁。

    “工作是稳定，但是每天面对小孩、病人、秃头又傲慢的上司，真的不会抑郁吗？”他手一摊，表情无辜又可怜。

    “今天再一次验证了我当初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这种难缠又无理取闹的病人，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碰到那么两三个，在之前工作的医院，身为坐诊医生的楚舟压根没有拒诊的权利。

    偏偏同事又会刻意地把奇葩病人往他这里推，每天解决这些麻烦事，身心俱疲已经是常态。

    这也是他决定辞职，独立门户的另一个原因。

    起码在诊所，真应付不来，他还能叫叫保安。

    而现在，程天光友情赞助，出演标准的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