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明,慕容黎拿上普通人的便服换上,又摸了摸腰封,确认将药带上了。
方夜带了车驾和车夫来,慕容黎摇摇头
“牵匹马来吧,这次我以执明的随从身份去,别让人看出来了。”
方夜深感自己考虑不周,赶紧牵了匹好马来
慕容黎带上衣服和燕支剑,上了马,
守卫开城门
执明已经穿着通体黑色缎服站在城门口,当胸的玄武图腾尤其乍眼。
背后还站着一众侍卫和一个双人宽的车驾
慕容黎夹紧马肚到执明眼前,
“王上,我们出发吧。”
执明略打量着这一身粗布衣裳的慕容黎,
“慕容国主不敢见遖宿王,自请做侍从了?”
其他侍从偷偷笑起来,夹了些窃窃私语
慕容黎在别处对于这样的羞辱已经司空见惯,于是也就当着不懂地点点头,
“遖宿王应该也不想见我,这样就好。”
执明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利落地上了车驾。
慕容黎与其中一名侍从在前开路,车驾在中间,其他侍从在后边,就这么上路了。
路上颠簸,车驾帘总是会刮起来一角
执明有意无意地看着前头驾马的身影,不知道想些什么,
行至天将黑,执明下令找地儿休息
慕容黎往周围看了看,只有一个破落的老驿站,显然其他人也看到了,乌泱泱地往那里赶。
走到近前才发现里边住着有人
一个老头往门外看了看执明一行,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先听到了马蹄声,匆匆将门栓起来,还一边老风箱一样地喊着
“儿啊,孙儿啊,快躲起来,又打仗了!”
只听里边噼里啪啦地一顿响
有个侍卫实在忍不住了
“老人家,我们不是打仗的,只是路过借宿一晚可好?”
另一个侍卫接着道,
“我们给钱的,不白住您的。”
“是啊是啊,老人家,路程遥远,让我们借宿一晚吧!”
“老人家,我们真不是坏人”
喊了几句后,终于听到了人来的声音,门栓应声而动
“抱歉各位,家父年迈,眼耳不太明朗了。”
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一边赔礼一边打量着几位,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令人唏嘘
侍从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说着些好话,递了银钱也就住下了
茶水菜酒一个个地端上来,侍从吃着聊着,而执明已经在楼上开了一个单间住去了
慕容黎自己坐在角落,吃着菜和粥,燕支插在腰间,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天权的兵对于慕容黎是没有好脸色的,但毕竟是一国之主,又武艺高强,不敢招惹,也就不搭理他罢了。
片刻后,里间蹦出来一个小男孩儿,约莫十岁,穿着跟慕容黎一样材质的粗布麻衣,手里的铃铛‘叮~’‘铛~’地响着,观察一圈,然后冲着慕容黎腿上就抱过去
慕容黎被吓了一跳,见对方只是个小男孩,放下戒心,轻声道,
“是饿了吗?”
小男孩儿可怜巴巴地点点头,慕容黎更温柔,将小男孩儿抱在自己腿上
“那……你想吃什么?”
小男孩还没说话,中年男人就从里面带着长勺追出来,“阿秋!告诉你不要乱跑了!给我回去吃饭!”
小男孩躲闪不及,诶哟着从慕容黎的腿上下来被提着耳朵走了
慕容黎想劝些什么,就见中年男人很抱歉地给慕容黎草草行了一礼
“抱歉啊客官,小儿不懂事。”
慕容黎自然不会在意,于是微微笑道,
“无妨。”
执明听着声音开了个门缝,把整场故事看在眼里。
夜深了,几个士兵两两一间房,就睡了
慕容黎拿着燕支,走出驿站外
执明听到脚步声,也偷偷地跟了上去
慕容黎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轻轻的又吹起那首《离人调》来
执明静静站在角落,脑海里闪现着之间数次慕容黎演奏这首曲子的场面
向煦台,兰亭外,水榭边,助自己夺下天权后的城墙上
似乎每一次,他都是这么不开心,
想到自己第一次听这曲子的时候藏不住的惊艳,当然不止是技艺高超。
这个曲调无尽悲凉,非心存死志道不出,可又听着,这曲子又分明是吊着他的一条命,成为他活着的唯一信念,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好奇他身上的秘密。
再后来知道他的身份,执明每一次听到这个调子的时候心里都很慌,感觉眼前的人其实已经碎了死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无□□回,只能低头一点一点用血泪粘起来所有碎块儿。
偏偏粘一块儿掉一块儿,为了早日粘好,又要流出更多的血泪如此往复,无边炼狱没有尽头。
他那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救他。
如今物是人非,回想当初……
何必回想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