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滟终于赶在铃响前踏入了高二（1）班。
黑板上“名字报表”几个大字晃在那，她向前走，在倒数第二学号34处，挥笔落下“陆滟”两个大字。
底下围坐在一起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嘉华私立的陆滟。
嗤笑她身上的蓝白色校服，好像作为学生，此时的她更像个小丑。
读书时代，在穿着统一地校服的年纪，这个班属于是菠萝顿土豆了，全是大杂烩，隐约扫过去，都在外面叫得出名号。
所以这是坏孩子俱乐部？
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真够愚蠢。
….
一个男生走过来，五官不算出众，但胜在硬朗，她看了一会才想起他是谁。
“又见面了，我叫许泊舟。”
他又指了指身旁的女生；“这是我胞胎妹，许颜，上次她也在。”
陆滟记得她。
上次许颜一直盯着她，眼睛亮亮的，像一头小鹿。
许泊舟还想继续，脑海里突然想到顾深说的话，他来回扫着陆滟，随即微点头：“还真是你啊..nb。”
“什么？”她没明白。
“没事，我要翘课了，再见。”许泊舟头也不回地说道，随即迅速消失在门外。
第一天翘课，也是，这个年纪的男孩都爱跟朋友出去玩。
她很快想到了那天深沉的身影。
学号35的主人，沈漾。
许颜要去办公室，经过她时停下来：“你很出名。”又靠近了些：“这儿的人都挺傲的。”少女的马尾晃荡着渐行渐远。
让她低调点，陆滟知道。
临市十中扩建了新校区，上面的意思是让本就不大的三个高中暂合并在一起，于是在这个学校，有附中、嘉华私立和原临市十中的学生。
每个年级一共十五个班，嘉行四个，附中五个，临时十中六个。
到底是原校区的人数比例更高点，低调做事也好。
陆滟选了角落的位置，刚要趴下睡觉，一个身影晃在眼前，原来是老熟人，以前在嘉行私立的班长。
姜思思回头看了眼角落扎堆的女生，又看了眼陆滟，把手里的纸条放桌子上。
“陆滟。”
“….”
见她不说话，姜思思以为自己的气势吓到了她，下巴不免抬高了些：“这上面的规矩专门写给你的。”她把纸条铺开：“以后这些事都由你来做。”
真够俗套。
后排的女生来回晃动身下的椅子，头发是染发后褪色的劣质黄，显然在这个小团体中有一定话语权，眼前这个女生，不过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小跟班罢了。
“见到人要叫姐”
“随叫随到，帮忙打架。”
“帮忙打架..”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滟念到这实在忍不住，身体因笑而颤抖，她笑的直不起腰，晃晃悠悠的倚起身。
“姜思思，你姑奶奶我读初三的时候就不玩这套了。”
“你！”姜思思未曾料到陆滟的直言不讳，一时之间，她想不出该说什么，只是气愤。
“给自己个机会认祖归宗，我教你新的知识。”
陆滟微侧头，提高音量，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教室里别的同学都笑出声，姜思思一愣，她的表情更难看了，甩手回到黄毛女生的身边。
“刺拉”
黄毛女站起来，连带着椅子磨出刺耳的声音，她看着陆滟，随后拍了拍身旁一直趴着睡觉的女生，几个人从后门离去…
有时候命运是这样的，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总有人以她为错方的理由打击与她。
于是，她不得不浑身带刺，不得不变“坏孩子”。
临市十中位于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镇里，随便走进一条小巷，只要不回头一直走，临市人几乎找到好几条去往家里的路。
许泊舟莫名被人拉进小巷揍了一顿。
四五个少年围着躺在地上的许泊舟，你一句我一句的涌出脏话，砖头因为猛烈撞击散落一地。
白哲在旁边和几个壮汉蹲着抽烟，他从社会上叫来的打手，地上躺着的人大喘气，满脸涨红。
挺有骨气。
这厮快被打死了也不肯低头道个歉。
那天的打架，白哲丢了场子，毕竟刚来临市十中，大家都想找点事来撑自己的面子。
“喂，你们在干嘛呢！”
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冲过来，离得近时才发现是临市十中的教导主任。
少年们纷纷逃走，那几位社会上的人啼笑不如他们当年。
许泊舟伏着地爬起来，校服因为被摔在地上，歪七扭八的呈现出诡异的形状，地上的校牌醒目地告诉所有人它的归属地。
高二（1）班。
白哲瞬间想起前几天群里的聊天记录。
阿滟那个班啊。
挺有意思。
“以后在班里看见陆滟给叫声姐。”
这是白哲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远处的知更鸟在水泥地上啄啄停停，殊不知它每啄一下，将带来多少蝴蝶效应…
…
教室内，大家都噤声看着后面两个人。
刚刚，他们亲眼见证，陆滟给了沈漾一巴掌。
那可是沈漾啊，附中沈漾发起疯来打人不见血不停手谁不知道？
开学这一周下来，陆滟很争气的没有迟到，她接受了张萍的意见，不犯事老实待着，一个月后再跟老师提议换班。
所有人都以为陆滟学乖了…
学号35的名字连续一周都不在线，今儿个，终于见到真人了。
她今天照常来学校，眼睛直打困，迷迷糊糊进教室发现自己的座位换了主人。
沈漾脚踩着凳子坐在桌子上背对着她。
他面前跪着一个男生，嘴里一句又一句重复“对不起漾爷，以后我再也不会挑衅您了，对不起！。”说着还扇自己巴掌。
漾爷。您。
好大的牌子。
陆滟过去，她看着被踩脏的凳子，努力压下那股劲儿。
“嗨，沈漾。”眼下这种情况，最好识趣点别招惹他。
温柔，温柔，再温柔。
沈漾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我的座位，没事儿，我不怪你，不知无罪嘛。”
陆滟凑近跟眼前的人说着，最后一句加了重音，她在强调自己没有任何情绪。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被磨灭殆尽时，沈漾站起来，面对面俯身看着陆滟。
“不好意思啊，滟姐。“
陆滟有点转不过神，她只当沈漾在故意逗趣，浅浅笑着说了句没事，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俯下腰，还没碰到凳子，手落了空。
…
沈漾发狠地踹了她的课桌椅，书由于惯性全倒番出来，散落一地。
班上的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
她早该想到的，为什么这么多座位偏往她那挤，为什么每天跟自己打招呼的许颜今天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为什么这么多人叫嚣揍沈漾，但偏欺负她同桌……
陆滟现在才确定，她惹上事了。
这一刻，那股劲儿她再也没压住。
“啪！”
清脆的声音响遍安静的教室，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漾被力度轻偏了头。
他回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沈漾没惯着她发作。
上前一把抓住陆滟的领子：“你真敢啊。”
他冷眼看着她。
“沈漾。”
“我没惹你。”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这儿的人都怕沈漾，为了刷存在感一个个都“漾爷”“漾爷”的叫，好像和他认识是一件特有面的事儿，而如今，狗腿的机会来了..
“许泊舟平常这么照顾你，你们嘉行的人是不是就喜欢玩阴的。”
“陆滟，你是不是早知道白哲要打许泊舟了。”
….
三言两语中，陆滟算是知道什么叫池鱼之殃。
白哲这傻逼自己找人麻烦，还提了她一嘴。
怪不得许泊舟鼻青脸肿的，手上还打着石膏，原来沈漾嘴里的那句“滟姐”，是白哲干的好事儿。
这下好了，她在这个班把“小人”这口锅扣上了。
…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但她不想解释，她没法替白哲做主。
认识这么多年，她很少看白哲主动找人麻烦，无论什么原因，最起码现在，她必须站白哲这边。
这个面子她陆滟给不了。
…
“以后见着我，叫声滟姐—
这句话还要我亲口告诉你吗，沈漾。”
陆滟讽刺的眼神让人很不爽，吊儿郎当的仿佛此刻被人拽着领子的人不是她。
“陆滟。”
“你够胆。”
…
安静了大概三秒后，沈漾扯着她的领子，连拖带拽的把她带到走廊。
陆滟本来还在胡乱抵抗，直到察觉身体失重，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被托出了半个身子悬在空中。
余光中看到一楼的人抬头望着他们。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刻，陆滟才意识到沈漾这个人—
有多疯。
…
“你疯了？”因为领子被拽着，她发声尖哑，很难听。
“姑娘，记住现在的感觉。”
“什么？”
“记住现在的感觉，以后你那位朋友要承受的比这多十倍。”
沈漾的情绪大方的放在脸上，开心的时候他会来逗你两句，像那天下午….
不开心的时侯，像一头饿了很多天的野狗，谁来顺个毛谁就完蛋。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打算让白哲好过。
许泊舟察觉到了，沈漾今天格外的收不住脾气，而且对面还是一位姑娘。
眼看他还要继续发作，许泊舟过去拉他，拉不动。
许泊舟沉声：“阿漾！”
沈漾听见，扯了扯嘴角，他把她放下，手松开时顺带给她抚平被抓皱的领子。
他要笑不笑的看着他：“同学，回去跟白哲说一声，这事儿没完。”
滟姐、姑娘、同学。
这是他今天叫她的第三个称呼。
姜思思看了好一出戏，这才出来在陆滟眼前站着。
“没想到讨厌你的人还真不少啊。”姜思思得意的声音让人恶心。
陆滟没理她，侧头看着走远的背影。
她和沈漾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