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时光总是易过,曲池对那些明目的监视视若无睹,全然放松的享受着轻松的生活。
没有江临,没有于南,没有爱而不得。
山里寂静,空谷里有悠悠风声回荡,茂密的叶发出“飒飒”的声音,曲池两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细细喘息,他脚边放着一根有小腿一样粗的树干,是他刚刚上山砍的。
从山上拖下来费力的很,他咬着牙一口气拖到门口,才松懈下来喘口气。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还没落完,就又覆盖了新的一层,他卷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看着近在眼前的目的地,咬牙抱起木头的一端,一猛地一个冲刺就冲进了大门。
木头的尾部撞到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曲池把木头丢在地上,重木落地,砸起了细细一层土灰,沾在他的裤腿上,黑色的裤子上沾满了土灰和草籽。
这个院子在曲池住进来后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满是黄土的空地上现在铺满了一层绿油油,每一块空地都被竹围栏隔开,正对着监控下方的卧室窗口搭了一个木架子,架子底部有长势不好的爬墙植物。
曲池用铁丝把它们困在枝干上,期待着绿油油爬满木架,夏天的时候乘凉,正好也挡住监控。
他的小心思并没有被人重视,就像他微不足道的身世一样。
曲池拖留在村里照看,说是照看,其实是监视的人去给他买了一把竹躺椅,就放在木架下面,累了就可以躺在上面,摇摇晃晃的休息一会。
曲池现在住的地方和村子的聚集的人群中心有些远,独栋小平层,有点类似都市的独栋小别墅,从房屋中心开始,围上了围墙,刷着白漆,又在风霜雨雪的冲刷下白漆有些变色。
卧室和厨房正好是相对的两个房间,中间用堂屋隔开,曲池在卧室窗外的空地铺了水泥,搭了一个闲逸的木架亭子,从亭子延伸出去的空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盆栽,亭子顶上用的稻草铺满,中间夹了一层防雨胶布,就算是下雨天,也可以安然坐在下面感受雨水淅沥。
厨房的窗外则是开辟了荒地,每一小块都用竹子砍成的围栏隔开,种上了他从村民那里换来的菜种。
曲池歇了一会儿后才开始去捣鼓那根带回来的木头,他打算做一个扶栏,把这个临时停驻的院子打造成一个理想花园。
曲池半躺在躺椅上,脑海里规划着蓝图,不知不觉竟然在清风中睡过去了。
……
鄂川市长虐待妻子的丑闻在鄂川的新闻头条上挂了整整三天,怎么撤都撤不掉,舆论的声音压不下去,市委每天收到的举报信数不胜数,市民们震怒于这样一个狠心歹毒的人竟然把一张伪善的面具戴的那样好。
他明面上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市民的爱戴,私下却禽兽不如,虐待逼死结发妻子,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有放过。
私人作风的崩塌以迅雷之势上升,群众开始怀疑他的工作作风是不是也有问题,以及,这样人面兽心的人,真的可以胜任市长吗?
声势如潮的下台声音此起彼伏,江东建俨然从饱受爱戴的好市长变成了过街老鼠。
江临瞅准时机,在经过三天发酵,民众声音减弱的时候,又放出了爆料。
棒打鸳鸯。
由于南出面,声泪俱下的描述了自己当年怎样被江东建威胁,让他不得不离开江临,本该是幸福的一对有情人,却因为江东建对权势的追求而变成可怜的牺牲品,这还不算,在明知江临有了爱人之后,他又故技重施。
于南把和江临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其中不乏带着真情。
民众将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江东建很快被停职。
江临看着网络舆论,看着江东建被停职,他冷笑,丢开手机,让苏铭洋把最后的猛料放了出去。
江东建任市长期间,中饱私囊,不仅贪污,还利用职位之便为自己谋取了很多,这中间,包括他威胁江临做的事情。
一市之长,以权谋私。
他已经得到了普通人得不到的权势,名利,却还不满足,他在媒体面前一口一个为人民服务,私底下却吸着人民的骨血。
愤怒达到顶峰,江东建辉煌的一生被推翻,彻底变成了过街老鼠。
……
江东建看着江临不要命一样的做法,根本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他就被下台了,市委的人这次反应也很快,第一次丑闻曝出的时候,他就被控制起来,他想用曲池谈判的心思还没升起就被按下。
他怒不可遏的打电话给江临;
“你不要命了吗?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在电话里怒吼着,完全抛弃了儒雅的作风,从话筒里面传出的声音嘶哑不堪,像来自地狱的恶鬼的声音。
“父亲?你配吗?”不同于江东建的嘶吼,江临很平静。
他一直在谋划着,就等着推翻他的这一天。
母亲的死,他受过的苦,统统都要报应到江东建身上。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父亲,他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父亲,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早知道今天,我当年就应该杀了你,根本不该对你存有心软之心,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那个下贱的妈一样。”
“你把我推翻了又能怎样?你妈也活不过来了,而且,那个男人,你以为我会让他好过吗?”
江临听着他的怒骂和威胁,他勾唇一笑,轻声道:“你把我当成待宰的羔羊,你以为我真的是待宰的羔羊吗?”
苏铭洋早就找到了曲池的下落,他以为天衣无缝,可他的秘书早就为了自保出卖了他。
他不过是施与小小的恩惠,他就迫不及待告诉了苏铭洋。
“混蛋!”江东建突然发疯大吼,“你怎么不去死,你这该死的……”
江临在他的怒骂声中挂断了电话,接下来,他即将面对的,是法律的审判。
江临放下手机,在文件上签了名字,他自愿把名下所有财产都赠予曲池。
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的,和江东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江东建被警察带走的同时,江临也被带走了。
他是帮凶,即使有情可原,他也是帮凶。
曲池院子里的小木架已经做好了,颇费了他好些体力,院子被两条长木从中间劈出来一条长长的水泥小路,有初生的嫩芽攀着泥土而出,脆弱的生长在长木下面。
曲池蹲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小腿撞到木架上,又踉跄了两步终于稳住身形。
曲池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跳着行走,卧室外面的绿藤爬架上已经长满了植物,为了防止会落小虫子下来,他还特地铺了一层塑料纸在上面,绿植就繁乱的铺在上面,挡住正午的光,也挡住了时刻监视他的机器。
他弯下身子揉了揉刚刚被撞痛的地方,撩起裤腿一看,已经有一块小小的乌青了。
山里的生活总是这样,他身上总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乌青,也记不起是撞在了哪里?
曲池拿出手机,他在网上发布了一些自己的作品,希望能有金主爸爸能找他约稿。发在网络上的作品陆续收到很多夸赞,他时不时就会翻出来看,想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要控制自己,控制自己不去关注跟江临有关的一切。
他用另一种方式强迫自己忘记,脑子却总不受控制,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离开他后,越是想念。
曲池捧着手机,界面落在他自己的主页,他好像被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在思念江临,一个在拼命忘记。
江临让他伤痕累累,但他就是忘不了。
好像总是容易陷入一个怪圈,那些让自己伤痕累累的人,总会留在心上难以忘怀。或许是疼痛,或许真的深爱。
曲池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继续爱江临。
每次深夜的疼痛都会反复提醒他,让他不要忘记江临。
曲池移动手指,退出了个人主界面,他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去窥探他的信息。
他已经逃避很久了,但思念疯长。
门外传来一整急促地敲门声,曲池骤然又急促地敲门声吓了一跳,手机也从手里掉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摔下去的时候,敏感的界面碰到手上皮肤,误打误撞跳到了发现界面,曲池站起身的同时往下看了一眼。
首当其冲第一条火爆的信息——江东健 被捕。
第二条——江东健 儿子 调查。
他脑子的弦突然间崩裂,一切的天翻地覆都透过短短几个字传达出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很急促,那脆弱的门好像要被门外那个人给锤裂一样,他来不及捡起手机,重重的敲门声仿佛催命一样。
曲池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刚刚还在热搜上看见的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拽着门板,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外的江临。
江临有些狼狈,脸上冒出一层细密的青色胡渣,头发也没有打理,乱糟糟的失去往日的精英形象。
曲池只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两人相视而望,似乎都有些不平静,至少,内心是汹涌的。
“你怎么来了?”曲池盯着他看了半晌,忍不住先出声。
他还想问,你不是被带走调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临抬手,轻轻一推,曲池没有阻拦,门被他轻而易举就推开了。
曲池整个人随着他推门的动作也动了起来,大门敞开后,他被藏在门板后面。
江临迈步进门,看了眼院子,又转回身去把人从门板后面牵出来。
牵手的动作很自然,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纠葛逃离,是一对很平凡普通的情侣,牵手过无数次一样平凡自然。
走过早上新建的长木小道时,曲池后知后觉开始抗拒。
他挣了挣被牵着的手,江临片头瞥了他一眼,他眼神中藏着许多疲惫,那份光亮也看不见了。
曲池还想挣扎。
“我找了你很久,知道你在这,马不停蹄就赶来,我只想看你一眼,我已经……”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用了些力气把人拽进怀里抱着,“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我很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曲池僵硬的被他抱在怀里,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汽油味,也感受到了他的满身疲惫,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意气风发的江临变成这样。
“让我充充电,我只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