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

    一路上秋高气爽,傅岓的心情也好,再加上刚才逗程沐那一下,他的心情更好了。

    他笑了笑,开玩笑似的问顾七:“主上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二愣子?”

    二愣子当然是指此时还在后面尴尬得要死程沐了。

    顾七没说话。

    “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段扬简直就是这人的翻版嘛。”,傅岓心想。

    “主上。”,傅岓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这次顾七低低地应了他一声。

    傅岓没有刚才笑得那么开心了,他只是低头勾了勾唇角,浅浅地笑了笑,道:“我还以为您听不到我说话呢。”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委屈意味,连顾七都听得愣了一下神。

    片刻之后,顾七回眸看了他一眼,道:“还没玩够?”

    傅岓:“……”

    主上英明,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的眼睛。

    傅岓被识破,觉得无趣得很,便讪讪地闭了口,不再说话。

    道路还算宽阔,他便一直跟着顾七并行。

    眼下正值深秋,山上、路边的树叶黄的黄、红的红,煞是好看,想来“山山飞黄叶”便是这番景象了。

    又走了一会儿,夕阳西沉,金色的余晖铺满整片大地,融合着热烈红火的秋景,倒是别有一番温意。

    傅岓看着眼前的山脉,连绵不绝,山间尽是一片灿红。

    “真好看呐……”,他心想。

    想着想着,他又转头看向了顾七。

    这一眼,又是惊艳。

    夕阳的余晖映在顾七的侧脸上,泛着金光。吹过的秋风扬起他的发丝和衣衫,衣摆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远方一片橘红的山脉沦为背景,为他添了几分韵味。

    这样画面里的顾七,好似有说不出的温柔。

    傅岓想,要是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他在看他喜欢的人,夕阳知,秋风知,满山飘落的红叶知,而那个人不知道。

    不知看了多久,傅岓才收回视线。

    他以为顾七不知道,其实都知道。

    顾七当然知道傅岓在看他,且目光如夕阳,包裹着整片山河。

    ——你毫不隐藏,我又怎会不知。

    行至夜晚,一行人在一处平野处扎营休息。

    几人围坐在火堆旁,火焰跳动着,发出“啪啪”的燃烧声。

    傅岓两边坐着的恰好是顾七和方浔。

    由于今天的事,程沐自然是蹲得远远的,而且是离方浔越远越好,离傅岓越远越好。

    傅岓故意逗他:“哎呀,小程沐,你躲那么远干嘛?”

    程沐白了他一眼,摆出一副“你还好意思说”的表情,没理他。

    傅岓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忍不住低头轻轻的笑了。

    顾七在一旁看得真切。

    夜色渐深,月色如水,流淌在平野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草丛里是各种虫鸣。

    这样的夜色,倒是足以让人平静,让人心宁。

    程沐没说话,方浔倒是笑了笑,开了道:“傅兄,你就别再逗他了。”

    或许是军师的缘故,所以方浔身上总带着书生气,说起话来也是温温和和的,让人觉得听起来很舒服。

    傅岓听了,望着方浔笑了笑,便敛了笑容。

    两个冰块人,一个小孩子,现在到好,又来一个教书先生?

    “唉……”,傅岓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无趣,无趣得很呐!

    夜色渐深,程沐和方浔早早便回了自己的帐篷。

    再后来,段扬也走了。

    火堆旁就剩下了顾七和傅岓他们两人。

    傅岓无聊极了,他用双手枕着头,躺在地上看星星。

    顾七就一直坐着,像在望不远处的丛林,又像是什么都没入眼。

    “主上。”,傅岓没看顾七,望着夜空叫了一声。

    很轻很轻。

    那人没有回应他。

    傅岓也没在意,用很平静的语气问:“顾南筠,我们以前认识,对吧?”

    其实,在他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叫顾南筠这个名字,带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南朝头子的大名,旁人也怕是不敢当着顾七面叫的。

    可傅岓是例外。

    过了许久,顾七也没有回答他,傅岓以为顾七是不想理他。

    谁知,顾七却突然开了口,用淡淡地语气问道:“为何会这样觉得?”

    为什么呢?傅岓也说不上来。

    他坐了起来,正对上顾七转头看他的目光。月光盛在他眼前人的目光中,像是一杯盛了月色的酒,有些醉人。

    傅岓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回答顾七的问题,笑了笑,道:“可能想抱主上的大腿?”

    “可能因为我太喜欢你了”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本以为这个话题到此就算完了,顾七却又低低地说了一句:“也许吧。”

    “也许吧?”,傅岓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所以说,他们真的可能认识?只是基于某种原因,顾七不能说?还是说,顾七只是随口敷衍他罢了?

    可上次他问的时候,顾七也没说话。

    傅岓心里稀里糊涂地蹦着各种各样的想法,要是他有记忆就好了,何苦还在这里猜来猜去的。

    后来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傅岓一开始还在琢磨,想着想着,竟有些困了。

    他用一只手撑着头,开始打起了盹,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火光也变得虚晃晃的。

    脑袋一顿,脱离支撑的那只手,傅岓反应不及,还以为要摔在地上了!

    结果,一只手从他的背后伸了过来,托住了他的脑袋。

    手心凉凉的,贴在他的脸上,有些冻人。

    傅岓立马惊醒,他回头一看,是顾七。

    月色从背后洒落下来,映在傅岓的衣衫上、发丝上,像是镀了一层浅浅的银光。

    “你……”,傅岓近乎是沉迷于这种状态的,语气轻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七也稍微怔了一下,才把手收回去。

    然后傅岓才回了神,他把目光从顾七脸上移开了。

    良久,顾七才道了一句:“困了就进去睡。”

    可是傅岓没接话,也没起身。

    燃烧的木柴发出“啪啪”的声响,月光流淌下来,像是一条波光粼粼河水,隔在他们之间。

    “为什么?”,傅岓有些干涩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为什么总是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为什么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为什么不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让我也能说我喜欢你呢?

    傅岓想问这些,但问不出口。

    顾七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问得毫无厘头,确实没必要答。

    傅岓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傅岓。”,顾七轻轻地唤了一声。

    他冷淡的声音像是冬日里冷冽清凉的泉水,融在夜色里。

    又是这样,带着欲说还说的意味,傅岓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的没办法。

    他起了身,望着顾七,没了刚才的那些想法,眸光映着月光,亮闪闪的。

    他敛了情绪,笑着说:“那主上也早些休息。”

    说完,他便从顾七的身边走了过去。

    顾七抬头看着的他的身影,直到他走进了帐篷。

    翌日清晨。

    一行人早早便拔了营,继续行路。

    由于昨夜的事,傅岓心里还是有些隔应的,便没再和顾七并行,而是跟在了顾七的身后。

    而此时,顾七的旁边是方浔。

    方浔偏着头,不知道在和顾七说什么,偶尔还温和地笑了笑。

    “没良心。”,傅岓在心里骂了一句。

    没资格吃的醋最酸,自己何时成了这样一副怨妇的模样了?不知为何,傅岓脑子里开始冒这些奇异的想法。

    想着想着,突然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不是?傅岓,你脑子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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