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洛跟随物理课代表沈戴庆到办公室门口,隔着门帘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身影,顿了一下。
程西萍总扎着半松不松的丸子头,早上看都是紧实的,一日的劳碌奔走便会被生活不厌其烦地拉扯松散开。外套是祁修洛初中攒钱给她买的那件,米色衣服洗得变了颜色。
哪怕是在最反叛偏执的时候,祁修洛还是能挽尊回自己好孩子的形象……毕竟跟路轻予他们认识之后,他确实改变很多。
不过程西萍她倒是爱穿那件米色衣服,也没嫌弃款式老久,一问她想要什么新衣服就指着身上、或在晾衣架上、沙发上的这件衣服乐呵着跟祁修洛摆手,说这件就很好,还能穿很久。
胡岩常年灰衣服黑裤的打扮,今天也不例外,站立一旁缄默不言。察觉门口动静拍了拍程西萍的肩膀,二人一同往外看去,班主任张光明也随着二人视线往祁修洛这边望。
祁修洛同沈戴庆说了句话,进了办公室,身形秀丽的少年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办公室依旧茶香四溢,对祁修洛而言有些刺激鼻腔,他不适地捏了捏鼻梁,然后空间里陷入莫名诡异的宁静,谁都没开口,仿佛都心怀鬼胎……
祁修洛:“老师好……”
你们有什么话倒是说啊。
程西萍:“……”
呃……我该说什么来着?
胡岩:“……”
这学校上次打眼一看不怎么样,仔细一看也是挺烂的。
张光明:“……”
平时看这小子还算懂事,这会儿爸妈来了咋连人都不叫,现在家长还是太纵容孩子了……
“咳,教育,是先育人再授教,百善亦是孝为先,不管成绩如何,德行端正也是社会的上佳人才。祁同学,你父母千里迢迢从W市赶来,不是老师多嘴啊,你应该多关心一下的。”张光明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率先打破僵局。言语置地却再没人接话,眼瞅着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气氛再一次寒了下来……
最后祁修洛张口一句叔叔阿姨辛苦了,张光明茶差点喷旁边胡岩身上,他抬头挑眉看着祁修洛。
祁修洛从他的眼睛里读出:Look at what you're saying?(你看看你在说什么?)祁修洛抽搐下嘴角,在张光明再开口前做出解释。
“我是被领养的。”
张光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程西萍胡岩来了之后,他就一直修洛爸爸修洛妈妈地叫,加之一直是程西萍联系自己,因此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这么一看,祁修洛极佳的相貌与二人确实并无相似之处。如果是他们的孩子,大概也会在周正干净的水准。
他干巴巴地笑了笑:
“生为欲,养为恩。他们不辞辛苦照料你供你上学,换句爸妈也不过分的。”
“没事的张老师,这么多年我们也听习惯了……修洛是很好的孩子,你看这衣服还是他给我买的……”程西萍慌忙给祁修洛打圆场,低眉顺眼地笑着眼尾褶皱更明显了。
”
大概办理下走读的手续,张光明大手一挥给祁修洛批了假条,允许他今晚直接搬去新居所。
因为租房处相较学校稍远一些,张光明特批最后一节自由自习在祁修洛完成全科作业前提下可以不上,提前离校。
然后就是漫长的沟通,内容包括祁修洛的人际关系情况,学习成绩浮动和刚入学踹丁将宁板凳闹出的动静。他们仿佛渐入佳境,越聊越激动,祁修洛如坐针毡的听的同时还要偶尔回答两句承诺两句。
累,毁灭吧。
好不容易张光明被手机电话打断这才给几人放行,祁修洛得以解脱,拿着假条带程西萍胡岩夫妇去寝室收拾东西搬家。
一路上三人话都不多,祁修洛偶尔会介绍对二人来说看着意义不明、不知作用的建筑,程西萍关心两句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也学会了闭嘴。
从氛围上确实不像一家人。
向宿管出示假条后祁修洛带着胡岩一起搬寝室里的东西,他之前就一点点规整过,因此并不需要大费周章收拾。寝室环境也并不算好,不过听祁修洛说,这是普通学生住的寝室,“太子”们的“寝宫”在别的地方。
丁将宁指给他看过,他也不是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闲暇功夫去瞅了一眼。
妥妥的区别对待。
胡岩和祁修洛合力将床褥,日常用品打包到车上,程西萍开车送他们到租房的地方。
轿车里八十年代的音乐让祁修洛提不起半点精神,比何洛洛给他推荐的忧郁神曲还让他无力。一路上他只是偶尔答复程胡二人的问题,眺望窗外。
人际关系如何?
朋友不在这里。
成绩怎么样?
第一。
好,继续努力,好好保持。
嗯。
……
……
有什么想吃的吗?咱们搓一顿吧?
我吃过晚餐了。
学校饭菜怎么样?
不怎么样。
……
……
然后陷入一问一答一沉默的死循环。
沿街路灯光影轻盈略过,祁修洛视线驻足在路边一对母子身上,孩子一手提着一塑料袋的点心,一手抓着妈妈纤细的手指头,一荡一荡地走,有说有笑。
女人扎着马尾,穿着裙子。
「小洛,咱多看点小孩子该看的东西,那些刑侦纪录片太吓人了……」
「……可那些小孩子看的我不喜欢。」
「婶子家的小丫头也要看电视吧,看些你们俩都能看的不好吗?」
「她睡了我才看的。」
「你回来的太晚了。」
「对不起——我的错。」女人将手放在他头顶上蹂躏,男孩半抗拒着用手抵挡,未果后乖乖放下做女人肆意玩弄的玩偶。
「我想吃点心。」
「你平时不是不吃的吗?」
「你把我带出门,就是走路吗?那我要回去跟妹妹睡觉。」
「……好好好,小滑头你多体谅我点不好吗?」
然后男孩得到了一小袋饼干和糖果,牵着女人的手漫步在街边,二人影子拉得老长。
程阿姨,妈妈这个称呼,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占用了,有效期是永远。
住址距离学校并不近,走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不过祁修洛说早上可以搭第一班的公交车,不会迟到。
房主是位看着略显凌厉的婆婆,祁修洛靠租房广告找上的,价格还算合理……但前提是他得住够那么久。
周一到周五祁修洛只过夜,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周末会乘车回去,因此程西萍和房主好一顿说,最后没砍下一分钱。
她才不管你住多久,租下了就该给这么多。
好在祁修洛的学费是周桐这个二笔良心发现后主动帮忙解决的,不然他住校再怎么难受,也不会和程西萍提走读的事。
他们的钱,花的越少越好。
将住房问题解决后,程西萍主张着带祁修洛去理发,祁修洛摸了摸遮挡视线的刘海,没有反对。那位理发师也一本正经的分析着祁修洛的发质和适合的发型,然后头发越剪越短,最后上了推子……
第二天,他再到班里时,班里同学齐刷刷盯着他的新发型。
好一个中式前刺。
祁修洛:讨厌W市的理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