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从穿书后，裴媛脸皮越来越厚，但被这么多人围住，内向人格大爆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花魁很会看人脸色，瞬间捕捉到她的尴尬：“公子，你妹妹好像不想与你同行啊，还是和我去如意居共饮一杯吧。”
裴媛也捕捉到颜溪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求助。
“谁说我不想的？表哥，走吧。”
裴媛二十年来，第一次勇敢地牵起一个男人的手，在众人八卦的注视下牵着颜溪逆流而行。
两人就这么拉着手一直走到河边。
裴媛终于冷静下来，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消失了，她才反应过来甩开他的手。
“裴小姐，好巧啊。”
“嗯，好巧。”
气氛一度陷入沉寂。
颜溪主动搭话：“听说金玉楼新春佳节也不闭店，裴小姐今日不用留店跑堂吗？”
“今日灯会这般热闹，自然没必要守着无人的酒楼了。”
“也是。”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
这次轮到裴媛开口了：“颜公子，既然我替你解围了，那就此别过，好好享受灯会吧。”
她刚逃走没几步，颜溪用力拉住她：“方才不是答应我一同乘船吗？”
裴媛愣住了，颜溪也意识到拉她的手过于重了，慌忙松开。
“颜公子，裴某已不是什么千金二小姐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人，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恐怕有损您的脸面。”
“我不在乎。”
颜溪突如其来的直球让她不知所措。
她突然有了刨根问底的冲动：“好，那小女子正好有些堆积已久的疑问，想与公子探讨一番。”
颜溪绅士地将她扶上船，又悄悄塞给船夫一两银子，让他尽可能多划几圈。
灯会气氛已到高潮，岸边熙熙攘攘，爆竹声四起，火树银花灿若星河。
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花灯，将两人的脸映得通红。
每次单独和颜溪说话的时候，裴媛总感觉面红耳赤，话到嘴边成了一团乱麻。
此刻嘈杂的环境下她却觉得很安心，于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方才花魁找你喝酒，为何不去？”
“我从不去那种地方。”
“切，别装清高了，金玉楼不也是‘那种地方’？没见你少来啊。”
“我向来只去金玉楼吃饭的！”颜溪急着辩驳，白皙的脖子上冒出一根青筋。
裴媛有种调戏良家妇男的感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颜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静下来后转守为攻：“裴小姐看来很是关心，我有没有与别的女子喝酒呢。”
裴媛立马结巴起来：“我......我才没有呢！别自作多情啊，没有！”
“哦～”颜溪玩味地笑笑。
眼见气氛不对，裴媛清醒过来谈起正事：“哎呀，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些的，颜公子，别怪我偷听，那日你与何将军说的话可是真的？你真的要去圣京了？”
颜溪笑容顿时僵住，落寞地说：“不去了......圣京派人回话，尚书令一职，已另有人选。”
意料之中的事，裴媛安慰道：“没关系，你这么厉害，去哪当官都一样，我相信你啊！”
“嗯，其实，下月底我便要启程前往月营城了，本想晚些时日找你道别，不想今日有缘遇见，裴媛，我这一走，当真是后会无期了。”
她愣住了，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准备营救计划，没想到剧情发展得这么快。
来不及想太多了，她慌不择言：“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颜溪也懵了：“月营城乃偏远小城，穷乡僻壤，只会比洛城更难生存，裴小姐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裴媛自然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可小说里有关月营城之死的描述太少，她除了知道一个结果，具体要怎么救人毫无头绪。
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能先跟着他再说了。
“我不是冲动，只是裴家回不去，洛城日子也不好过，墨香阁倒闭了，金玉楼生意也越发惨淡，月营城再穷对我来说都一样，颜公子，我其实早就想离开这里了，离裴家越远越好，您就大发慈悲收下我吧，我干活可利索了！”
“这......”颜溪十分犹豫，再次向她确认，“我听说你姐姐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当真要远离亲人吗？”
“嗯。”
裴媛对这个见过两面的姐姐很有好感，不过她又不是真的亲姐，何况她未来嫁给颜笙阳会幸福的。
“金玉楼鱼龙混杂，确实不是什么好去处，这样吧，还有一月有余的时间，你再好好考虑，若还是想要离开洛城，我定会带你走。”
裴媛忙点头感谢：“嗯嗯嗯，谢谢颜公子！”
短短一条河道，船夫划了一圈又一圈，下船时，裴媛起身才意识到脚都坐麻了。
颜溪先上岸，回头拉她时，她双腿一软，这回是真的径直栽进他怀里了，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定住。
裴媛尴尬地想要从他身上离开，奈何脚使不上力，双颊红得发烫，一直蔓延到耳后根。
颜溪也无所适从：“裴小姐，没事吧？”
“对不住啊颜公子，我脚好像麻了，你能扶我去边上坐坐吗？”
“哦哦......好。”
裴媛很想原地挖座城堡钻进去。
她刚刚已经把想和颜溪说的话说完了，两人现在陷入一阵死寂。
颜溪努力找话题中：“裴小姐，用过晚膳了吗？”
“在店里用过了。”
“哦......那，前面有放孔明灯的，要一起去看看吗？”
“算了，颜公子今晚是同家人前来的吧？提亲宴那日他们都见过我，恕裴某今晚不便与您同行，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一个月后，你来金玉楼找我，我定会跟你走的！”
颜溪若有所思：“你在此处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不等裴媛回话，他迅速跑走了。
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跑起步来却满是少年的肆意，裴媛有些看得入神。
等了好一会儿，颜溪拿着两个糖人回来了。
他把其中一个女子模样的递给她：“瞧瞧，和你像吗？”
裴媛接过来仔细端详，糖人的脸圆圆的，有一双亮晶晶的小鹿眼，身上的服饰也很精致，裙摆和发带呈鲜活的飘动状。
她反应过来：“这是我提亲宴那日的打扮？”
“嗯。”颜溪嘴角有一丝压不住的得意。
裴媛这才看清，颜溪手里拿的也是那日他的模样。
她笑眯眯地说：“什么啊，做得这般精致，叫人如何下口？”
颜溪咔擦一下咬掉自己半个头：“本就是做来让人吃的，又不是摆件。”
裴媛又来回观赏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从衣裙处轻咬一口。
她一边吃一边问道：“师傅手艺可真好，连我的脸都看不到，他是如何画得这般神似？”
颜溪笑笑不说话。
他早已将裴媛的容貌刻画进心里，尤其是初见那日，那个满口胡言，一举一动都颇为有趣的小女孩，他给糖人师傅描述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宠溺。
“颜溪，你......？”裴媛想问又觉得难以启齿。
如果说以前，颜溪帮她只是一种助人为乐的行为，但今晚两人之间，属实有些暧昧了。
可她害怕这只是一个母胎solo的幻想，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样，贸然戳破只会尴尬。
她想：一切都等到你活下去之后再说吧。
“颜溪呢？”
不远处传来一名女子的呼喊，颜溪吓得脸色一变，将自己藏在树荫下。
裴媛试探地打趣道：“颜公子桃花不断啊。”
“烂桃花不如不要。”
“我看这小女娘挺漂亮呀，怎么会是烂桃花？”
“裴小姐还真是肤浅，倘若你喜欢一个男子，难道只在意他的外表吗？”
“对啊，我就是肤浅。”裴媛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他。
颜溪仿佛又看到初见时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了，自从她在外漂泊，眼神逐渐疲惫，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上次是我错了。”
“啊？”
“那日遇到两个醉鬼，是我多嘴了，我没有任何立场对你说教，让你少出来走动。”
“嗯，今晚是挺开心的，不过我都理解，颜公子也是担心我的安全。”
“以后空闲的时候，多出来感受一番人间烟火气也是极好的。”
“知道了颜夫子，你注意下，又开始对我说教了吧？”
“我......好吧，以后不会了。”
“嗯嗯，知错就改，孺子可教也。”
两个人躲在树下聊得有来有回，可怜秦晓晗半天找不到人，急得拿下人撒气。
“都怪你们！我就去买个花灯的功夫，这么大个人也能跟丢了！”
“秦小姐，颜公子方才还在猜灯谜呢，可他后来被人群围住了，秦大人这时又让我去找您，这才没看住的......”
“废物！不知道去问人吗？赶紧去给我打听，我花灯都买好了，要是不能和颜溪一起放，今晚你就在院子里睡觉吧！”
“是，小的这就去！”
沈进海来到猜灯谜的地方，问了好大一圈才打听到。
“小姐，听说颜溪公子和一个女的走了，好像是他表妹。”
“表妹？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啊，我也奇怪，颜家今日好像没带这么个人呐。”
“那女的长什么样？”
“说是个子很矮，瘦瘦小小的。”
“废物！我是问你脸。”
“这，没人记得清啊。”
秦晓晗恶狠狠地将手中花灯捏成一团：“表妹......”
裴媛头一次晚上笑着入睡的，只见她翻来覆去，像一只蚕蛹，脑海里一幕幕都是今晚和颜溪的片段。
冷静下来后，她开始理性分析，难道真要为了一个男人陪他赴死吗？
准确来说，那是她的恩人，不过结局她都看过了，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在想到破局方案前，裴媛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