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楼的窗户都被砖瓦给堵了个严丝合缝,只剩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出的洞还能透进一丝阳光,光柱中旋转的灰尘因为台阶上的脚步更密了几分。
风刈记得,在她小时候这栋楼还没被封得这么严,所以这么一个废弃的地方也成了附近小孩最喜欢的“游乐场”之一。
她拽着楼梯扶手三两下翻到了顶楼,而蹲在顶楼的横梁上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她小时候与发小因为紧张而扣出的小洞。
抚摸着当时的痕迹,仿佛依旧可以从指尖感受到当时的不安与惶恐。
不过现在可不是回忆旧事的时候,无论物是人非到何种境地,她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逃窜至此的反叛者。
“九点钟方向检测到了生命迹象”
脑中响起直系领导的声音,还没等她来得及作出回答,背后一阵锐利的风擦起,风刈几乎是下意识侧身躲避。
砰!
一把四角闪烁着暗绿荧光的飞镖赫然陷入原本坑洼不平的墙面上,墙面连接着飞镖的缝隙立马被暗绿色的液体侵蚀。
没错了,反叛者就在这里。
她将背后的右臂向侧方甩出,剑刃出鞘,特殊金属制成的剑身在阳光下闪出异样凛冽的光。
周身被白衣覆盖的反叛者不知从何处飞来,手上的飞镖直直向风刈的颈部丢去,所幸她反应迅速躲掉了偷袭。
“愚蠢的仿生人,联盟的哈巴狗。”,反叛者暗自讥笑地嘲讽道,“他们都不把人当人,更别说一个伪人了。”
风刈懒得管他在说什么,况且她也不是仿生人,只当对方在狗叫。
在她短暂的职业生涯里遇到过不少喜欢狗叫的逃犯,刚开始她多多少少也会被对方的言语所影响,但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楼道狭窄,无法使用枪械只能近身搏斗,同时上面下达了命令要求捉活的。她没办法只能收着力打,一边思考怎样才能把对方摁倒戴上手铐,另一边再想着怎么躲着对方的攻击同时还要回击且不致命。
这种亡命徒最喜欢“大不了一起死”的戏码,在风刈将其按到墙上准备扣上手铐时对方忽然猛烈地用头撞墙。
砰的一声。
头骨猛击墙壁的断裂声并未传来,反而是风刈的手臂被震麻了几分钟。
看这家伙不老实,风刈用手套指关节处的细针刺入对方的颈部,麻痹神经的药物立竿见影,看着身体软下来的反叛者她并没有像常规文艺作品里那么有道德的接住对方,反而赶忙后退两步,生怕和对方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看着被拽着领子拖出来的反叛者,早早在此等候的罗曼诺夫自觉地下车接下风刈手中的“猎物”。
在领导往车厢里安置反叛者的时候风刈早早钻进副驾驶开始填写行动日志,她是一点都不想占用休假时间。等到了基地,“猎物”交接完成她就可以美美回家睡懒觉打游戏。
风刈现任职于联盟特别行动处,直属联盟最高统治者集团。干的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工作,她的职位是唯一的,除非她消失不然不会有人和她抢工作。
在这个仿生人要比人类多的时代,这样的工作说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羡慕。这已经不是可以用铁饭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金刚不坏的钻石碗。
但这样的工作除了联盟高层以及她的直系部门同事,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职位被设立之初就规定只能是女性,还有一个特殊且不能改变的代号——爱丽丝
每一代爱丽丝都经历过智力、体力、耐力、心理、遗传基因等一系列要素的层层选拔,在十三岁的时候被带入特训营进行训练,三年后会淘汰75%的人。
剩下的25%将被移送至变异物种安全防御与监管部,在那里剩下的人会被分到联盟各个区域的一线异种作战部队。两年内综合成绩最优者将会成为新任爱丽丝的候选人,由当时的爱丽丝做带教。
但在落选的孩子们中真正能完整、健康地回到家的可以说寥寥无几,同时她们大多都患上了PTSD以及其他生理疾病,其中更多的是在异种部执行任务时感染病毒或当场牺牲。
而被爱丽丝所追捕的人多半也难逃一死,能被要求活捉的在联盟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
虽然这些“嫌犯”们也都有一个特定的代号,但爱丽丝和她的同事私下为了省事都统称为“猎物”。
这次的“猎物”是十年前列车惨案的主谋之一,他们为了反对联盟政府蓄意私藏丧尸病毒并进行非法试验,后又把即将异化的受害者引入午高峰的有轨列车。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执勤的列车安保及时按下车厢的隔离门并进行剥离主体,才将伤害降至最小。
联盟首都新北垦市—13号线—凯旋大楼至海螺关方向的第7号车厢,共310人全部遇难。
这是后丧尸时代人类历史上最血腥也是最大规模的一场惨案,为了纪念逝去的人们,政府在一年后的联盟最高会议上将每年的3月18日定为此次事件遇难者的纪念日。
可惜的是,那节车厢并没有被搬进博物馆供人参观,因为目前人类消灭这种病毒最快速的方法还是热武器。
风刈记得那天她还在上学,下课后听到路上的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全联盟所有车站全部停工进行安全排查,而她还没到家就被姥姥直接带到防疫点做生物筛查。
她深深地记得排队时路边影像里的画面,整辆列车被隔离罩所罩住,运输机巨大的噪音也没覆盖住列车内半感染者凄惨的叫声。她还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小孩突然倒地抽搐而被误认为是感染者,一周后新闻才报道,原来那个小孩是因为父母都在列车里所以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突发性癫痫。
不过后来她在网上得知联盟政府给了那个小孩“青藤”基金,她才像大多数人那样为对方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看到当年的凶手全部被绳之以法,风刈突然想知道当年那个小孩现在怎么样了,在网页中刷了几十条浏览量从几十亿到个位数的帖子后,她心里大致了解。
原来上了联合理工,后面进了科研所实习。
“风刈?”
部门负责武器制修的文溪炎打断了她的神游,对方端了杯热红茶打开了自己实验室的大门。
风刈立马跟了上去,因为之前约好了说这次行动结束后要给她升级装备。听说最近科研所准备把很多新研制的装备都投入一线使用,导致她每天睡觉前都要幻想一下自己会分配到什么样的新装备。
移交权限后两只类似于护腕的东西摆到了文溪炎工作台上,接触到感应器,特殊材质的轻薄“护腕”上隐隐显现出好像毛细血管一样的蓝色线条,无数线条交错纵横将最精确的数据传输到计算机主体中。
风刈打了两个喷嚏的功夫计算机已经将对比数据算出,工作台面前的人看了看对比数据又看了看正在擦鼻子的风刈,然后若有所思地输入指令。
“听说你要休假了?”
升级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两人开始闲聊。
“对啊,我来这也两年了,一次都没休息过,这次我要休个够。”
风刈成为爱丽丝的两年里正好碰到了联盟的换届选举期,虽然老主席团得以继续连任,可其他对这一位置窥视已久的组织并不老实。
老主席团连任四届之久,即使在任期间除了“列车惨案”外并无其他大事发生,联盟保护的境内生产生活水平高速增长。
但只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反对派将他们扳倒。
所以联盟警察属和特别行动处这几年一直在主要寻找这一案件背后的凶手,一个负责明面调查一个负责暗中协助,自然而然风筝成了暗中协助时最趁手的武器。
闲聊的时间里护腕的基本系统已经更新完成,四个精细的机械手臂从工作台下缓缓升起。
它们已经被提前通知了工作内容,护腕内藏的结构被风刈尽收眼底,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完完全全地看清自己使用了两年的武器。
两只可伸缩的□□被机械手臂取出,抓手上的微型传感器快速地提取出上面残留的痕迹成分。
之前猎物使用飞镖上的暗绿色液体原来是蜱虫巨鳞更蝰的毒液,看到屏幕中显示的内容后文溪炎暗暗地为风刈松了口气。
这种兽类重组的异种结合速度远超人类对其发现和研究的速度,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保护区外的世界里有多少未知的生物。
人类对异种病毒的研究远远赶不上其进化的速度,在保护区内尚可控制,而在荒无人烟的保护区外已经成为异种的天堂。
植物、动物以及人类的尸体在异种病毒的介绍下相互结合,重新组合成新的生物。
如果风刈当时不慎接触到毒液,那么皮肤上沾染的液体会瞬间化为细小的蜱虫幼崽,钻入她的血肉,麻痹她的神经。
特别行动处与异种安监部无法在短时间找到解决方案,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将会组成什么可怕的新异种,所以她将会直接被就地焚化,直至灰烬。
在文溪炎还为她担惊受怕时,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风刈在被带入特训营时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能平安活到下一秒而开心,如果不幸遇难,那她也会为自己活过的每一秒而幸福。
文溪炎无法理解她这种想法,或者说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
并不是什么乐天派的性格在作祟,反而这种人往往是怀着最消极的心态赖活在这个看不到未来的世界。
没有什么求生欲,所以不害怕死亡。
正认真玩着备用掌机上自走棋的风刈抽空瞟了一眼自己更新后的武器,听到文溪炎和她说这次换成了联盟刚开采出的新矿,她自嘲地调侃是不是又有什么更非人的任务要分给自己,就被上司的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罗曼诺夫已经换好了工作服,白衬衫被一丝不苟地塞入皮质腰带之下。
风刈站立在办公桌前等对方系好领带,太阳的余晖散落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开口:“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在公园闲逛了。”
系好领带的上司转身面对风刈,弯下腰身取出柜中的材料。
“看来你的假期要往后延迟了,很抱歉。”
撒在身上的阳光忽然如同罗曼诺夫蓝色的瞳孔一样冻人,风刈任命的接过材料。
“希望这次任务完成后,你能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就当作这次的致歉。”
风刈刚要调侃对方,就被材料上印着的照片吸引住了全部心思。
面对风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再一次开口。
“抱歉”
很抱歉,这次的任务是缉拿你的恩师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