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卖掌机赚了钱,回去马上与礼桐师姐、四玄师叔,还有林杰老师一起庆功!”
前脚刚从珍宝阁出来,殷宁就迫不及待挽上了任之恩的手臂。
不过,在此之前,她应该顺路先回殷家看看。
融魂之后,身体里原主的记忆浮现出来,回忆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温暖极了,受记忆影响,殷宁自然而然对原主的父母产生了亲切感。
但她深知,自己是个来自现代的孤魂野鬼,并不是原来的那个“殷宁”,她能做的,就是替原主好好对待父母,常回家看看。
可是,原主到底去哪儿了,她又是怎么穿进这具身体里的呢?
殷宁回想脑袋里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忽然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原主记忆只到她失足落水后便戛然而止,就像是死在了那一刻。但她是一个月之后才穿过来,接管这具身体的。
所以中间三十多天的空白期,又发生了什么?再仔细一想,丝丝阴凉的诡异感立刻爬上殷宁的心头。
记忆里,原主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天真懵懂的小白兔,殷宁与她的性格并不相像。
按理来说,没有父母会认错女儿吧,更何况是如此溺爱孩子的殷父殷母,真就没发现她女儿言行举止里的不对劲吗?
那个莲花也很奇怪,刚开始殷宁对她毫无防备,来青玄拜师修仙的途中,两人叽里呱啦说了好多话。
从身世家庭到童年趣事,殷宁问什么,莲花就答什么。
那时候殷宁还以为自己很厉害,能轻松从莲花口中套出信息,此刻却细思极恐,后背发凉。
一同长大的主仆诶,怎么会,怎么会对自家小姐的改变毫无反应?!
这群人,就像早知道“殷宁”已经换了芯子这件事,全都默契地闭口不言,粉饰太平……
任之恩刚唤出流云,准备带徒儿御剑回宗,突然感到殷宁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胳膊。
侧眸一看,殷宁面色严肃,似乎在想事情。任之恩没有贸然打扰,静静瞧着徒儿的侧脸,陪她一起站在原地,等殷宁回神。
只是殷宁的表情越来越不好,两条好看的弯弯眉紧蹙,脸色都发白了。
纠结再三,任之恩小心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着殷宁的衣角扯了扯,想唤回徒儿的注意力。
“殷宁?”
殷宁抬眸,直到满眼担忧的清冷师尊闯进视线,她才恍然停止无休止的猜测。
糟乱不安的心找到了依托,殷宁鼻头一酸,将头埋在任之恩的臂弯,像只黏人小猫,在主人身上蹭来蹭去。
就算全世界都不可信又怎样,她还有师尊啊。
突如其来的撒娇害得任之恩浑身僵硬。她多想装作若无其事,像寻常师尊那样,拍拍徒儿的背,笑着揉揉殷宁的头,说她好可爱。
但她是心怀不轨的师尊,只能攥紧手指,克制地一动不动,将想要亲昵的欲望碾碎、揉成团,抛得越远越好。
原本她回殷府,是想要看望父母的,如今却变成了满怀猜忌的打探。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让殷宁嘴里发苦:“师尊,先陪我一起,回趟家吧。”
“好。”
任之恩没挡住诱惑,手掌最终还是落在了殷宁头上,她眼神飘忽,忍不住又动手揉了揉。
“我们悄悄去,不能让别人发现噢,”殷宁心虚地摸摸鼻子,“因为我要给父母一个惊喜。”
其实是因为要趁其不备打探消息。
对于徒儿的要求,任之恩给出了最优方案:“用瞬移符吧,不会被人看到。”
瞬移好啊,直接闪现进去,躲在隐蔽的角落,偷听殷父殷母的交谈。
殷宁伸手,在储物袋里掏啊掏:“找到啦!”
之前师尊送给她好多好多的符咒,光是瞬移符就厚厚一大叠呢。瞬移、攻击,各种各样全都有。
殷宁涌起好学心:“师尊教教我如何画符咒吧!”
一张黄纸、再往上画点图案而已,应该很简单啊。谁料任之恩却含糊其辞,似乎不太想教。
“这个,唔……”任之恩纠结着,否定了这位好学的徒儿,“还是算了吧,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画符要凝神静气,不仅耗费神思,还特别费气血。
因为是用自己的血液画符,符咒级别越高,血液的纯度也就越高,符咒师都是出了名短寿。
殷宁她修为低,也无心修炼,连灵力护体都做不到,若是再耗费气血画符咒,那更活不长了。
什么?!殷宁的一双鹿眼瞪得溜圆,看着任之恩的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拒绝?师尊从未拒绝过她,这次竟然没有理由也没有解释,直接就拒绝了?
殷宁察觉到不对劲,她将瞬移符拿在手上反复观看,颇有一种想要自己破解符咒奥妙的架势。
然后点点头,假装认同地随口附和,其实是想观察任之恩的反应:“也是,想学符咒,我应该去找个符咒师才对。”
找别人?任之恩拧眉,方才还活泛的一颗心瞬间沉落谷底。
“不用找别人,也不需要学。”
任之恩急切抓住殷宁,企图打消她的念头:“我去买符纸备用,殷宁想要何种符咒只需与我说,我随时画。”
殷宁不看她,也不应答,反而自顾自算起账来:“话说,师尊好像还没教过我什么呢。”
任之恩一听更着急了,生怕殷宁觉得她不靠谱,要去别处找新师尊。
“你想学什么都可以,这次回宗后我每天都陪你修炼,我会是好师尊的,殷宁你相信我!”
可这话一说出来,任之恩瞬间收声,息鼓偃旗,不再多言。
我会是好师尊吗……
就在任之恩低沉的功夫,殷宁已经用掌机了解到了画符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费神费力费血费命,怪不得不教她!而任之恩这个笨蛋就轻而易举地送她一摞,还轻而易举地许诺随时给她画?!
殷宁不知道此刻是感动多些,还是恼怒更多些。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差点要噎死。
“任之恩,你这样算什么好师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闷声不语流血损寿,她是大笨蛋,才不是好师尊!
任之恩眼皮一跳,完全乱了阵脚。她以为殷宁察觉到了她越界的心思,顿时慌张失措,眼角失落落地垂着,双腿发软。
殷宁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全都察觉到了?刚刚还偷偷揉她的头,利用师徒关系之便,对她动手动脚……
殷宁会说什么,厌弃、失望,然后不要她了,去找新师尊?
任之恩梗着喉咙,眼睛里可能进了沙子,她有点想哭:“对不起殷宁,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
她也不想对徒儿动心的,可是殷宁对她太好了。
沈师姐对她好,更像是在保护娘亲的一个遗留物;弟子们对她恭敬,却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也曾有其他乱八七糟的人主动找她说话,却总用微妙的眼神打量她。
只有殷宁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没有师尊的拘谨、没有对宗主的恭敬,好像只是寻常普通的两个人之间,最最正常的相处。而这正是别人不肯给予她的东西。
“知道是错的你还做这种事?”殷宁倒出一兜子符咒,“师尊的‘爱’太重,我受不起!”
然后与任之恩错肩而过,气呼呼地大步离去。
任之恩立在原地,捧着画给殷宁的符咒、也是她被退回的爱,久久未动。清孑的背影被日光拉长,仿佛要吞噬掉一切。
笨蛋师尊!大笨蛋!殷宁心绪难平,却又没骨气地放慢了脚步。
师尊怎么不追上来啊?难道她刚刚语气太重了?也是,人家好心好意送符咒,结果却被说成坏师尊……
殷宁停止脚步,烦躁地抓抓头,又气呼呼地冲回来,不由分说就挤进了任之恩的手掌心,牵住:“走嘛。”
“殷宁?”
任之恩愣着神,她睫毛颤动,呆呆地看着交握的双手,像是死刑犯突然被无罪释放一般受宠若惊。
“师尊是最好的师尊,只是,有点好过头了。”
殷宁嘟嘟囔囔地解释:“我就是生气,师尊不爱惜自己,画那么一堆符咒送我干嘛?我只想师尊好好的。”
“明明画符咒有那么多危害,师尊还瞒着,不告诉我。”
欸?原来殷宁是因为这个才生气啊。任之恩仿佛劫后余生,大松一口气。
任之恩双眼亮起,好似夜间的星辰,整个人顿时被注入了新活力。
“殷宁不气了,好不好?师尊错了错了。”
殷宁转头,猝不及防瞧见任之恩那过于闪亮的双眸,眼神丝毫不见悔意,反而像只得到奖励的傻呵呵大狗狗。
这幅样子,笨蛋任之恩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她说什么呀!
任之恩兴致勃勃那起瞬移符:“要出发吗?”
殷宁一把按下,她现在万分珍惜这些符咒,才不想随随便便就耗用掉。
“算了,直接御剑回宗门吧,等以后有时间再去趟殷家。”
打探消息也不急,左右她心中那些疑惑,还没有理清。
“嗯。”
与此同时,殷府暗室里,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殷母:“宁儿爱上了任之恩,我瞧着,对方也有心思。”
紧接着属于中年男人的浑厚声传来:“说要博取任之恩的信任,可也不能把女儿的清白搭进去啊。”
“但是你想啊,我们的女儿最多只能等三年,如果任之恩能交付身心,届时,说不定她会自愿献祭。”
殷父不赞同:“何必如此复杂,等时机成熟,直接将她骗来就好。”
“那任之恩也是个好孩子,“殷母叹了口气,“若非要复活宁宝,我也不忍心对她下狠手。”
脚步声远去,关门,落锁。
团团迷雾笼罩,归宗路上的殷宁和任之恩,尚不知自己早已身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