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梦缭绕,迷香入骨。
红纱帐内,沈修然未着寸缕,身体发出颤栗的愉悦,他闭着眼,微微低喘,任凭对方用湿润的唇,一点一点描画着他的面颊、眉骨、鼻子,还有......欢愉未尽,迟迟等不来唇齿的甘甜,沈修然睁开眼睛,盯着对方薄唇,扬起脖子吻了上去.....
“沈修然。”
一声清脆,扰断了沈修然的旖旎梦境。
沈修然脸上潮红未散,还似在梦中,发出几声呢喃,伸手去扯床边站着的人。
抓了几下没抓到,沈修然这才清醒了几分,揉着眼睛坐起来。
眼前人与梦里那人别无二致,眼角的黑痣带一圈淡淡的红晕,双目缱绻多情,面庞俊逸,气质卓然。但是,等等,这怎么……好像是......是个男人?
不不不,不对。
他沈修然,堂堂青鸾独子,富甲一方,金贵端庄,既是剑术第一的蜀山外门学子,又是仙门中声明远扬的皎皎君子,竟然!竟然.....在一个男人身下纵情承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沈修然眸孔震惊,脑中轰轰隆隆,恼怒道:“你是谁?什么人在此放肆?”
“楚独。”
额,沈修然一激灵,似被当头浇了一桶冰块,砸懵了脑袋,砸冷了身子。
“楚...楚师兄......”
沈修然这才回神。原是青鸾受蜀山之诏,他应邀出席猎妖大会,不料前几日刚到蜀山山下,便负了伤,眼下正在山上养伤。
楚独向床前近了一步,伸手去碰沈修然的额头,沈修然下意识躲了一下,又因害怕,马上向前贴贴,让楚独的手结结实实落在额上。
温润的触感敲到了沈修然的心尖上,他的胸膛里像被人点燃了炮仗,暴动不已,又恼又羞,又烦又燥。
可偏偏,楚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在眼前,沈修然什么情绪也不敢有,仅剩的胆子只够蜷缩进被子里。
楚独收回悬空的手,用一贯没有温度的声音道:“看来你已无碍。我是来告诉你,山下狐妖已被擒获,你若是想回家,不日即可......”
沈修然躲在被窝结结巴巴道:“不,不回。”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断然不会回去。
楚独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随你。”
听到楚独离开的关门声,沈修然边握紧拳头砸床,边在被子里发出闷闷地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修然快哭了,不就来的路上,看了几本花书么?
就算他某方面发育迟缓、甚少与外界接触,但到底也是快要十八岁的人了,哪能不知那档子事该由男女所为??可如今怎么能与男的....那般缠绵悱恻.....???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尤其离谱的是,那个人还是楚独,一个他恨不能躲十万八千里的人!
2
沈修然怕楚独,这事还要从四年前说起。
四年前,仙山宗门泰斗——蜀山派,按照每三十年收一次外门弟子的惯例,仙门大开,广收仙徒。
消息一传出,天下有识之士无不垂涎。一时间,天师道、碧游宫、清风观、灵犀宫、玄武阁等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仙山宗门,都派出自家最新一代小辈,前来游学。
沈修然作为青鸾山唯一继承人,抓住这次机会,顺利说服父母,成功入了学。
蜀山游学于沈修然而言,是极为满足和快活的。在青鸾山,他是父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宝贝,是弟子们眼里这不能碰、那不能摸的小少爷。而到了蜀山,他像脱笼入林的鸟儿,自由轻狂。
唯一的不畅快,那便是楚独了。
第一次见他,是在初次猎妖途中。
当时,沈修然正用左肩抗住巨妖白虎的上颚,从虎口中救下同窗顾恒,英勇无比。
然而下一秒,蜀山本门弟子楚独,半空一跃而下,执剑斩掉半张虎头,刹那间妖血四溅,鲜红遍野。在同行弟子屏息噤声的触目中,一脸虎血的楚独,提着红色重剑,指向倒在了血泊沈修然。
“你有没有长脑子,拿肉身给老虎塞牙缝?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晚一秒,巨虎就会将你的头骨咬碎,想出风头也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沈修然张张嘴,浑身发冷,尚未看清来人,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第二次见他,是数月后。
虽被骂,但沈修然舍身救人的善举,还是美名远扬,同时他还收获了迷弟一枚——玄武阁出身的顾恒没有一点尚武的样子,每日守在沈修然床前,一口一个恩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殷勤的紧。
此外,为了逗沈修然开心,数月来,顾恒几乎掏光自己家底,能送的都送了。沈修然自然不会要他的东西,但又不好总拒他的好意,收了一坛百年佳酿。
收了礼,沈修然想起楚独。说起来,楚独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于是,沈修然能下地走路的第一天,便拎着那坛佳酿,满山去找楚独。
蜀山高大,道观和殿堂、楼宇多在云层之中,层层叠叠尽显尊贵,只是间隔远、路途长,还颇为崎岖,沈修然学艺不精,身体又刚好,愣是找了一天,才找到楚独的居所。
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楚独仙院,迎面走来一身淡蓝仙袍的楚门弟子,对方身姿挺拔,步履轻盈。沈修然迎上去,只见那人拿着剑,站在太阳西沉的漫天霞光之中,仙袍飘飘,青丝舞动,说不出的光彩夺目,气宇潇逸,可惜的是,细看之下,对方面上凶相难掩。沈修然心中一惊,拱手相问:“师兄好,请问楚独楚师兄住这里吗?”
“找我何事?”对方声音粗犷,与凶相倒是相称。
沈修然抬头,立马迎上去:“啊,恩人,我是沈修然,数月前,是你.....”
“说,何事?”
“大恩不言谢,这是我同窗好友顾恒从山下带来的‘清风醉’,十分难得,我想着拿来给恩人......”
"不必!"楚独声音依旧冷冽,越过沈修然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握紧了剑柄,正色道:“蜀山弟子游走天下,救人无数,哪有收礼之说,我岂能因你一坛酒败坏清誉!”
“不是......”
“更何况......”
“哐啷!!”
沈修然拎着酒欲上前解释,楚独正好转身,他厚重的长剑撞击到酒坛上,酒坛应声碎裂。
沈修然手中一轻,看看洒落的酒,又看看面色如怒的楚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只愣了愣,拱手作揖:“是我唐突,打扰了。”
然后落荒而逃,消沉了几日。
第三次见他,沈修然立誓,此后若再主动靠近楚独,天打雷劈。
那时蜀山游学已过半载,沈修然与玄武阁顾恒、行师道钟天罢、青风观参笙子、碧游宫今文等人熟成密友。课业完毕,几人不是去山涧戏水,便是到山上御剑、山下饮酒,蜀山峰峦间的几处鲜果、几处灵兽,均被几人给嚯嚯个遍。一日兴起,几人竟大着胆子,夜游后山储器阁。
储器阁凶险无比,几人险些丧命于此。尤其是沈修然,崖壁拔剑时,身上的藤蔓被震碎,眼看就要落入崖下沸腾的黑水,化身成翻滚的泡沫。就在那危机关头,楚独自崖上御剑而下,从黑水边缘将他捞起,救上崖来。
沈修然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当即把储器阁得来的灵物,欢欢喜喜的拿给楚独:“楚师兄,听闻你善吹笛,这灵物跟了上来,送于你吧。”
然而,玉笛刚递过去,楚独便出手,一掌打掉,这还没完,那一掌又沿着胳膊,重重拍到沈修然肩上。
沈修然被打飞,幸得身后同窗扶住,才不至于跌得太狼狈。
只是他可怜的右侧的肩胛骨,生生碎裂。
不止如此,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丧心病狂的楚独,又转身将掉落的玉笛,一掌捻成粉末。
紧接着转头痛骂几人:“后山乃蜀山禁地,你们踏进蜀山第一天长老就反复告诫,切勿靠近!身为宗门子弟不守规、不听戒,还不觉得丢人现眼,竟私闯储器阁,偷灵器,你们是想送命还是想滚出去!”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沈修然,被同窗送回校宿,硬生生躺了将近两个月,肩胛骨才堪堪恢复。一想到为期一年的宝贵游学时间,被这般耽搁,纵使脾气好到如沈修然那般,也忍不住咒骂:“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变态妖人楚独,没人性!我发誓,再主动靠近他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