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笑着安抚病人:“不会出什么事,山里路我常走,那些野兽习性我都熟悉。深一点地方不是没去过。”
“可……”
“姑娘先安生养病,等你身体好些了,早些找到家人,就会过去的。无非是现在苦些。”
就怕现在都过不去。这话顾盼还是没敢说出口,怕成真。
“我心里感激不尽,我定会报答恩人的。”顾盼抬头,看着李明安的眼睛说道:“恩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李明安对着顾盼,微微笑着,轻轻嗯了一声。
“我拜托了杨婶照顾你,杨婶会每天早中晚来一趟,你有什么事就和杨婶说。”
“嗯,你早点回来。”顾盼心中闷地透不过气来,死死盯着眼前的美人恩公,真怕是看一眼少一眼。
“我明天早上就出发,早上还是我来照顾你,可能有点早。”
他是个不喜欢欠下人情的人,因此并不想一直麻烦村长夫妇,人情什么的总是要还的。但是早上自己起的太早,如果自己放顾盼床头,到时候凉了再让个病患吃,病上加病,那自己可就真养不起了。
“嗯,好。”
“我后天中午回。”李明安想了一下,还是补充道。
他自己其实没什么恐慌,从他记忆开始,自己这身体好像一只病歪歪的,却也一直出不了什么大事,最严重那次从山崖上摔断了腿,后面也恢复了,且自己竟然痊愈没有留下什么跛脚的毛病。
“那早点睡吧。”李明安为顾盼揶了被角,起身去准备给自己铺褥子。
这几天他都是打地铺的,他家这条件多一间房都是没有的,李明安在堂屋睡。怕到时候顾盼的家人找来的时候不好解释,反而麻烦。
月光渐渐上涨,漫过纸糊的窗户,投在顾盼床前的地板上。顾盼睁着眼睛,任月光浸润她的眼眸,从中泛出莹润的光辉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如果说李明安救她回家让她觉得感激和此恩必报以外,这个没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为了帮助她愿意自身涉险,是她从没遇到过的。
那么善良和温柔的人,这几日他虽然不怎么愿意和自己说他自己的事,但是只要她问,他便有答,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他做事也总是不徐不缓,有时能透过窗户,看见他在门前的空地上晒药,虽然值钱的并不多,但他对每一株都认真。
第二日清晨,李明安早早的背着背篓上山去了。他叫顾盼多睡会,没有扶顾盼。所以顾盼连起身都没办法,看着窗外目送都做不到。
顾盼醒了之后并不睡的着,她细细回想着这几天两人的相处,她内心感慨。
这还是第一次,她欠了一个凡人这么多。
也不知躺了多久,许是快中午了,她挣扎着想要翻身,一动肩膀和大腿就一阵剧痛袭来,好几天了,自己的伤向来没几天就能恢复,她还没有向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好几天还这么严重。
她心下奇怪。
此时听到好似有人敲门,她对外喊道:“是杨婶吗?”
李明安捡到一个姑娘村里人是都知道的,有时还会有一两个调侃他捡回家的小媳妇好些了没有。但是人心是容不得试探的,李明安上山,家中之留顾盼的事李明安只告诉了村长。
老村长杨朔年轻时就是村里最受人尊敬的大哥,这么多年村长多次帮助李明安,李明安只信的过村长。
“是顾姑娘吗?我是你杨叔媳妇。”一个中年妇人答道。
“是的,杨婶快请进。”顾盼心放了回去。
“顾姑娘,明安叫我中午过来,我猜他早上定是给你做好了饭,我帮你热一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推门声,那个妇人就自顾和她已经说上了话,清晰的大嗓门,叫顾盼人竟不经的扬起了嘴角。
这几天,习惯了只有李明安这样的神仙人物在身边,突然听到常见的妇人声,觉得瞬间有从云端回到凡间市井的不真实感。
“杨婶你真好。”顾盼当然要肯定且夸赞来人。“明安,他给我吃过了。感谢嫂子的细心,明安难怪将我托给您照顾。”
“哈哈哈哈,没有没有。”杨婶已经走了进来,是个瘦瘦的妇人,面容上满是笑意,一看便是个好相处的女子。
顾盼感谢杨婶热心,接着说道“杨婶,您来的及时,您能帮忙扶我起来吗?实是有些躺不下去了。
杨婶上前扶起顾盼靠在墙上,又用被子给顾盼盖好。这受伤的人最容易生病,万万不能再染上风寒了。
做完这些,杨婶便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她自是把家里都收拾好了才来的,也乐的和李明安捡的这个姑娘聊聊天。
“顾姑娘,听我家老头子说你不记得家住哪里了?”杨婶子虽然人很热心,但是似乎有些老妇通病:爱打听别人的私事。
“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顾盼迟疑道,她不太想和别人说这个,多说多错,万一有天,告诉李明安什么东西给自己身份增加危险就不好了。
“哎呦,那可不巧了。姑娘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家里怕是急坏了。得亏是碰上我们明安了,我们明安打见他第一面起,我就知道这小子性格好又善良。”
杨婶说起李明安便起了兴,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明安在村里如何被老村长给带回来的,李明安如何在村里获得了大家的同情和喜欢……
顾盼靠在墙上默默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声。
李明安在自己说他自己的事的时候淡淡的,总有种不愿让人了解的距离感,说起事情也是没有一点情绪,不像是他经历过的一般淡定。这杨婶不知是天生的会说故事,还是在村里练出了一口好功夫,把李明安在如何从老家吃的苦,到在这村庄如何求生说的抑扬顿挫。之前好些顾盼觉得不合理的地方,杨婶都给一一讲的清楚明白。
李明安的形象在顾盼的心中第一次完整又立体了起来。不再是只一个流落荒山的谪仙,而是一个小时候锦衣玉食,不料家道中落,吃尽了苦头,仍然坚强的生活着,还保留着对这个世家的善良与真诚。
“姑娘你运气真好遇到的是明安,明安读过书,人又善良,不会对姑娘起什么歪心思。可怜我们明安曾经也是公子,如今却是照顾自己和别人了。”
顾盼听着这话,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顾姑娘,明安这几日可有哪里不适啊?他那个身子啊,真是受不得一点累,可惜了。”杨婶子说着摇了摇头,其实杨大妞非要嫁给他,她是不愿意的,万一哪天李明安突然翘了辫子,苦的最后还是她们大妞。李明安那个破身子根本受不了科举考试那个苦,虽然认字,但实在是没什么前途。
所以一直拦着大妞的热情。
许是自己和老头说话的时候给大妞听见了,大妞知道李明安家里住了一个女人,就开始闹她,说全是自己的错。在家里是又哭又闹的,家里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她也是没办法,趁着李明安上山采药的功夫,向这个姑娘来打听打听消息。
“最近几天应该还好吧,但是他有时候会磕两声,但是不常磕。”顾盼听完有点担心,这么严重吗?
“害,明安他就爱强撑着,他那身体他自己都不爱惜。非说要上山采药,我说婶子和你叔可以帮衬一把,他非说要自己进山看看。死犟,根本拦不住哦~”
杨婶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到“顾姑娘,明安就这两间小草屋。不知道晚上明安睡在哪里?”
顾盼听到杨婶问话,觉得有些尴尬,是自己的原因他才不得不有床不能睡,天天睡地上。“李明安睡在堂屋。”
“堂屋!堂屋哪里有床?”杨婶惊叫道。
“李明安他打地铺。”顾盼觉得更尴尬了,特别是在杨婶子刚刚说李明安的身体有多差后。
“顾姑娘,实在不行你住我家去吧。明安家这条件你也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被别人知道也不好。婶子家就有空的房间,你住我家我不怕将来有闲言碎语。”杨婶子像是突然想到,提议到。
顾盼哪里知道杨婶心里的那些东西,不知道杨大妞喜欢李明安的事。只当是最近运气比较好,遇到了俩个好人。虽然杨婶说话有的让她不是很舒服,但是就凭她提前来照顾自己,自己也不该恶意揣测一个人。
顾盼竟然接受了李明安的帮助,就不想再受任何人帮助,。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了杨婶。
“目前不用了,谢谢婶子。我等李明安回来,我再和他商量,看怎么解决床的问题。”
杨婶以为顾盼同意了,虽然没有立下答应,但是应该也明白自己说的话。这姑娘看着人漂亮又温柔,一直和李明安住一个屋檐下的话,真不知道会不会让大丫的胡乱猜测成了真。
杨婶笑眯眯的站起身“我去给你打点热水,给你擦擦身。这些天明安一个大男人,你定然不太方便吧。”
顾盼听杨婶主动提起擦身的事,心中难掩喜悦之情。自己却是好几天都没有洗澡了,作为一只爱干净的狐狸,她不知道有多难受这件事。偏偏自己又洗不了,恨不得身上能马上能好。
杨婶起身出去了,口中哼着小调,显然心情也不错。这让顾盼安心了几分,心中暗暗叹气,自己又欠了一个凡人一个情。
这个狐三,她定然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