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站在上帝视角看着这一切的原野,心中也有几分怅惘。

    昔日策马扬鞭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纵使行军疲惫,但眼里总是闪烁着炙热浓烈的光芒。

    可下半生却只能蹉跎于一隅府宅,游走在花街柳巷麻痹自己,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千言万语化作一道叹息,唉。

    许是受原野精神波动低落的影响,整个故事的进度开始撒蹄子式的狂奔。

    后面发生了一系列离谱的事如同走马灯一样从原野眼前略过,看的他目瞪口呆。

    霍瑄想通之后的第二晚,就回到了当初大婚之日的婚房睡觉。

    但又视那位娇滴滴的明珠公主为无物,任凭她缩坐在床沿,不安地看他动作。

    宽衣、净身、看书、睡觉。

    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明珠也慢慢地放松下来,不再刻意地去等他,而是遵照自己以往的作息早早安睡了。

    不管了,他爱怎样怎样吧。

    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一过又是好几天。

    直到一天晚上,睡得半梦半醒的明珠感受到腰间突然多了一股重量。

    她烦躁的去拉搭在身上的东西,入手是温润的骨骼感,明珠顿时清醒了,僵了身体,想挣脱又不敢妄动,好在那只手没有继续移动,只安分的搭在腰上。

    明珠干脆放任,任凭睡意将自己席卷。

    那只越界手像是一个信号,之后的几天,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半个月后,明珠已经习惯后背挨着的炙热又坚韧的胸膛了。

    原野在上帝视角看得一脸迷惑。

    他记得这个兄弟一个月前还被那个醉芳斋的假花魁迷的五迷三道的吧,看现在这架势,感觉再过两天,自己可能要长针眼了。

    不是,这是想通了?

    不等他细想,故事已经发展到另一个阶段了——

    明珠怀孕了。

    他错过最关键的剧情了,靠!

    看着庭院里如胶似漆、幸福甜蜜的两人,原野只觉幻灭,他的思绪还未完全从金戈铁马的战场上脱离出来,可这两人显然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

    一条直线的精神波动,让原野看起来呆愣愣的,直到眼球被一抹红光刺激。

    等他定睛一看,发现那两人的婚房此刻火舌肆虐,明珠不知何时已然生产,抱着同样灰头土脸的儿子瘫坐在庭院的地上,身旁仆从不断拿着盆接水扑火,她眼含热泪,崩溃地朝婚房里哭喊:“夫君!夫君!”

    歇斯底里,毫无形象。

    霍瑄还在里面?

    几息之后,突然火光中依稀可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弯腰朝门口跑来,抱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长条的东西。

    明珠瞬间直起身子,把儿子交给旁边的奶母,挣扎着往前面爬去,她要去接她的夫君,但她腿软站不起来。

    就当原野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变故陡生,一道房梁烧断坠落挡住了霍瑄的出路,模糊中那道身影迅速止步,张望着寻找其他路线,可火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浓,房梁上的木头纷纷下坠,霍瑄也似呼吸不了一样跪倒在地。

    明珠在外面看得目眦欲裂,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站起来就往里面冲去,就算是死,她也要同夫君死在一处!

    可是此时身后传来的一声婴儿啼哭震醒了她,她们都死了,他们的钰儿怎么办,他才两个月大!

    瞬间那股劲离体,明珠又瘫倒在地,只一个劲地朝里面叫唤:“夫君,别放弃,你站起来!我和钰儿还在外面等你呢,夫君,你出来啊!”

    伴随着绝望的哀嚎,听的周围人心里也一阵发紧。

    但身后的仆从马上反应过来,把明珠架住,不让她做傻事,男女主人都死了,他们也没命活了,至少要保住一个,默默在心里庆幸,还好刚才公主没来得及冲进去。

    “别拉我,你们去救火,去救火啊!”昔日端庄守礼的明珠此刻像一个泼妇一样推着身边的人。

    可这挽救不了颓势,大局已定。

    明珠死死地捂着嘴,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越来越佝偻,回光返照般凭着最后一口气将怀中的东西抛出来,明珠立马去接,她知道是什么,他们的定情信物,两人协力完成的凤尾琴,上面还刻有他们俩的小字。

    可看到实物的那一瞬间,凤尾琴的尾此刻还在燃烧,耀眼的红刺痛了明珠的眼,眼泪跟断了弦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拍,像是感受不到手心的灼热一样,生生把火拍熄。

    原野在空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未曾想故事结局会如此,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霍瑄死了,本想着应该会放他出去,或重复这一轮故事循环。

    但原野只是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又回到了那片吹角连营。

    秋风烈烈,枯树寒鸦,一派肃杀的氛围。

    一个小兵打扮的男人席地而坐,手里似是一份小报,只见他胡子扎拉,半边脸戴着平平无奇的黑色面具,半边脸烧焦如树皮一般,目光沉沉。

    下一秒,号角声起,他立刻起身,将手中小报折起放入袖中,拿起手边的武器,大步朝集合点迈去。

    这是?霍瑄?他还没死?但怎么会在这!

    “秦向!”站在高处的统领一样的男人正在点名。

    “到!”被原野怀疑是霍瑄的男人大声回复,可声音嘶哑难听,比起霍瑄如清泉沁玉的声音只能称作呕哑嘲哳。

    “小将军已经下葬了,将军在往回赶,不日能至,三日后与敌寇沔江一战,诸位可有信心!”

    “必胜!必胜!必胜!”底下诸位异口同声,大声重复着口号,一道嘶哑却又异常高昂的声音在里面显得尤为突出。

    秦尚的头抬得高高的。

    原野越来越迷惑,直到晚上的洗沐,秦尚摘下面具,面具下的半张脸对比另一边还算完好,别人戴面具是遮丑,他戴面具是遮好,看得出来是真不想让人认出来。

    脱下衣服后,身上是大片大片的烧伤伤痕。

    是他,在水浸湿额前的碎发被他大手往上一抹之后,原野更加确定了。

    那双眼睛,太好认了,放松时如一轮倒挂的残月,眼睫扑朔,淡漠非常,认真时又异常浑圆,饱含着无限精力,叫人一打眼就能振作起来。

    此刻,他哼着不知从哪个勾栏瓦舍里学来的小曲,眼尾上扬,整个人看上去悠闲非常。

    是在那方府宅中未曾见过的放松与自得。

    再一眨眼,故事线已经进展到沔江一战了,天色将白,寒露在盔甲上凝结,沿着纹路走向缓缓滑落,秋风呼呼,旗帜猎猎。

    黑银两军对垒,蓄势待发。

    秦尚站在小兵队列中的最前面,眼里满满的兴奋,全身绷紧,像一只跃跃欲试的猛虎,只待一声号令。

    “杀!”只见最前方高大骏马上的男人手执一杆黑色长枪,振臂一呼。

    号角声起,战鼓擂擂。

    两边军队如流水一般流动,黑银交融,一方的胜利意味着另一方的倒下。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就是乱刀砍来,乱刀还他。

    秦尚跟着队形前进,背靠一个骑兵,拿着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威,方圆五丈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但秦尚不是习惯被动接招的人,他稳步向前,逮着机会就砍,但身旁的骑兵被箭射下马,被伺机而动的敌军乱刀砍死,见状他一个跃身上马,视野开阔后他直奔敌军主帅而去,下方的刀枪,上方的箭雨,都阻挡不了他的步伐。

    在骏马被砍断双腿的最后一瞬,他飞身而起,踩着几颗人头,靠近那穿着最复杂银甲的男人,对着他的脖子拼尽全力挥出一刀。

    虽被生生躲开,但刀降低了一点位置劈在了胸膛,敌军大骇,几个将领一齐聚拢想要将他斩于马下,秦尚虽好战却也不傻,边战边退。

    但双拳终究难敌多手,刚接了一刃,另一枪直冲他心脏而来,秦尚来不及收手,微微侧身想要避开要害,此时一杆黑色长枪斜刺而来,架住攻势,又一个上挑,将那人的枪直接挑断。

    秦尚回头望去,跟马上那人对上眼,欣赏、赞许,一个眼神中包含许多,但秦尚的第一反应是避开。

    那人也仅是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抓住机会趁热打铁,振臂高呼:“所有将士听令,今日必要将袁盖老儿斩于马下!”

    “是!”能听见的将士都大声回应,任谁看了秦尚那一刀都会热血澎湃,恨不得以身代之。

    敌军副将见状,连忙传令鸣金收兵,拥着嘴唇惨白的袁盖转头驾着马朝后方跑去。

    霍城领兵追了三里地,最后挥手停下,打道回府。

    这场战斗,原野在上帝视角也是看得心潮澎湃,但在收拾战场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一股悲凉。

    从晨曦打到黄昏,如血残阳照耀在江边满地尸体上,活下来的人跪地收尸,从天空的视角看下去,就像星星点点的移动墓碑,整个场面残酷又神圣。

    有这样一身好武艺,秦尚的晋阶如同水到渠成。

    五年内,原野看着他从默默无闻的小兵,到百夫长,到校尉,到前锋将军,还得了个“鬼面将军“的绰号。

    在战场上流传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你看到了一个带着半边黑色面具的男人,快点逃,你被恶鬼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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