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心穿着高定西装，听着悠扬的琴声，与五分熟的牛排战斗着，他怎么都切不断牛排。

    盘子旁边作为点缀的西兰花和圣女果在安意心的手滑后，撞掉在桌布上。

    叮铃哐啷，刀叉刮着盘子，噪声在五十平米的白色大平层里极为刺耳。

    落地窗面向江景，一架白金色的钢琴摆在角落，钢琴上搁着一个ipad，ipad正在单曲循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钢琴起到一个纯摆设的作用。

    餐桌靠着落地窗，一抬眼就能欣赏到波光粼粼的江面，和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安意心身上，脸上三颗黑痣淡成了棕色。

    坐在对面的人用完餐，喝着高脚杯里的红葡萄酒。

    安意心闹脾气了，把盘子一推，“你给叔切。”

    “找死？”

    高脚杯轻轻放在桌上，对面那人即使不悦，也保持着基本的礼仪。

    安意心灰溜溜把盘子拉回来，“哎哟惹不起，鳏夫好可怕。”

    回答安意心的，是擦过左脸的一把餐刀，餐刀划破了安意心的皮肤，沾着铁锈味，插进了墙壁里。

    安意心回头看了一眼墙壁，脸拉下来，“我可是一点一点亲自粉刷的，你就这样给我糟蹋？我要跟宋遗告状……不知道他现在叫啥，嘿嘿，我给他起名库里加了好多猛料，你要不要猜猜看？”

    对面那人开始吃餐后甜点，挖了一勺布丁，即使在阳光下，身上那股恹恹的气质还散发着阴冷的潮湿。

    被忽视的安意心撑着脸，自说自话，“啧啧啧，你被扔掉啰~你不应该来问我，你应该去找艾老师，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艾老师完全拒绝跟安意心沟通，安意心这两天盯着宋天霸的修复进度，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修复卡在百分之十一，再也没前进过。

    安意心无聊要死，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安意心求之不得。

    安意心俯身，笑意加深：“0002还没重启完毕吗？”

    夏侯雍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江景，阳光直射到他黯淡的眼里，“看来你也不知道他在哪。”

    夏侯雍还不知道最高ai被宋遗毁坏的事，安意心耸肩，毫不在意夏侯雍话里的嘲讽，“你家那位脾气可真坏。”

    “他一向这样。”

    “他本来就很有意思，你为什么要给他重新安上人设呢？”安意心最后恨得牙痒痒，“虽然总对我冷着脸，哈，真好玩！”

    安意心赤手拎起带着血水的牛排，啊一声吃到嘴里，用牙齿撕扯下来肉块，血水顺着下巴滴下，

    安意心嚼了很久，全吐出来了，脸皱成一团，吐着舌头，“难吃！”

    夏侯雍站在窗前发呆，安意心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夏侯雍看着他，意味深长，“你寂寞到精神出问题了。”

    安意心哑火，愣住了，而后笑了一声，“你个货真价实的精神病有资格说我？多吃点药吧！哦……忘了你就是被药疯的！”

    安意心被夏侯雍戳中痛脚，失去冷静，夏侯雍瞥了他一眼，揶揄道：“那我诚恳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别把自己憋出病了，到时候还得吃药治疗。”

    “我能有什么病？你自己有病看谁都有病。”

    “是吗。没人跟你说话，我看你都快哭了。要是坚持不下去的话，回到现实世界不好吗？你在很久之前就该离开系统世界了。”

    “你有资格说我？你都在旧世界关闭前拉着主系统过你的爱情剧本，你也是个痴情种啊，主系统给你的教训还是太低了，要是我我得让你死！”

    夏侯雍拉开一扇窗，清新的风刮了进来，“你还没这个能耐。”

    安意心目光阴冷，“你不如关心一下，你的亲亲老婆会不会被0001抓进红盒呢！自从主系统答应跟你离开后，0001就动了矫正主系统的心思。可惜你把主系统拉到剧本里，0001一直没办法判定主系统是否偏离了轨道……”

    安意心忽然神色一凝，瞳孔骤然缩小，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你……！”

    夏侯雍说：“看来你被刺激到之后，脑子转得还挺快。”

    “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要写那么多傻逼剧本，还要强加给主系统人设……用心良苦，大情种啊！早知道我就让0001多观测会旧世界了。”安意心看向夏侯雍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被你骗到了。”

    “0001还会听你的话？”夏侯雍问。

    “我们好歹是前宿主和前系统的关系，我还是能跟他说上话的。”

    夏侯雍笑：“那不也没跟你汇报旧世界的情况，还让你亲自过来看一眼？”

    夏侯雍从见到机械太阳那一刻起，就明白0001一直在通过太阳观测他们。

    要不是旧世界真的要关闭，0001才不会抽身离开。

    安意心遗憾道：“你很优秀，不过真可惜，我们不可能再合作了。”

    “不可惜，以后少联系，我怕我老婆还觉得我还想害他。”

    安意心鼓掌，诚心诚意道：“大情圣，祝你失败！”

    安意心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冷声道：“但是我都能猜到，0001肯定也猜到了。接下来，0001不会坐以待毙，一个招式可用不了第二次。”

    夏侯雍不知何时走到了钢琴前，随手弹了几个音符，是钢琴入门级的《滑稽面孔》。

    “那你来猜猜看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说不定0001比你都先想明白了。”

    夏侯雍十多秒就弹完了一曲，手指放在《滑稽面孔》不会用到的黑键上。

    “就猜——我老婆想明白了吗？”

    ***

    韩半水展开手掌，流出的血干涸成块，“治好了。”

    如韩半水所说，被挖掉一块肉的地方，长出了粉色的表皮，已经不流血了。

    伤口发痒，韩半水想挠，宋律说：“别乱动。”

    冰凉的指尖覆在伤口处，韩半水在愈合中的伤口瞬间修复完毕，皮肤光滑完整。

    韩半水搓了搓脸，没有异样，感慨一声，“不愧是管理员。”

    宋律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走在前面。

    顺着原路返回，一楼铁皮平台下的几条腿没有聚合成一团肉球，散落在地上。

    宋律说：“我猜你要最后才能找到人设原装的腿。”

    韩半水哼了一声，弯腰捅向最近的一条腿，刀尖噗呲一声没入柔软的皮肤，腿化成了一摊黑水。

    宋律笑道，“还有八个。”

    韩半水瞪宋律，宋律指着墙边的一条腿，“你捅这个。”

    韩半水将信将疑，举起刀挥下，宋律选的腿里面像是埋了炸弹，嘭地一声炸开，黏稠温热的黏稠黑液溅了韩半水一身。

    7711播报提示：“任务已完成，是否返回？”

    韩半水对宋律另眼相看，7711都探测不到哪条是真正的腿，宋律一看就能分辨出，该说7711废物还是管理员厉害呢。

    宋律喜道：“走，我们回去吧！”

    7711系统欢呼：“好耶好耶，我要升级！”

    韩半水正要收起刀，宋律问：“能让我看看这把刀吗？”

    韩半水手指一压，把刀身按进刀鞘里，“给。”

    宋律重新打开蝴蝶刀，两个刀柄和一刃刀身在宋律灵巧的五指间游移转动，蝴蝶刀被抛上空中，优雅地旋转两周。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精准地握住两个刀柄，固定住竖起的刀尖。

    韩半水的眼睛一直在旋转的刀上。他这把蝴蝶刀非常锋利，宋律要是稍有失误，手指恐怕都要被削断。

    宋律举起蝴蝶刀，像是看到了好玩的玩具，“你工作多久了？”

    注视着刀尖的韩半水回过神说：“三四天吧。”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还开心吗？”

    “工作有点多，其他还好。”

    “7711对你怎么样？别顾忌它，有不满的你告诉我。十到一分，你给7711打多少？”

    要面子的7711小声恳求韩半水：“求你别说我坏话，求求你了！给我打个十分吧求你了！”

    宋律收起蝴蝶刀，还给韩半水，韩半水揣进外套里，“六分吧。”

    7711哀嚎道：“不！你给我个面子行不？！”

    韩半水说：“7711的智商相当于九岁孩童，我跟他交流挺费劲的，有一些地方他不能给我有效的反馈。比如今天这个情况。”

    宋律为7711说话：“今天的情况没有案例可以分析，换任何一个系统来也会这样。”

    7711泪目了，“爹咪——！”

    韩半水翻白眼：“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说不就行了。”

    宋律仰着头，对韩半水说：“目前知道你对亲亲的不满，来自于亲亲的智能不高，可能当初小一创造亲亲的时候没有考虑周全。出去后亲亲把我发的更新补丁装上，你再试试吧。”

    “亲亲？小一？”

    宋律指着韩半水：“小水。”

    一米九三，顶天立地的黑皮翘屁嫩男小水：“……别这样。”

    7711喜滋滋，嗲声道：“哇我有昵称了耶，好听好听！”

    宋律说：“亲亲，我们回去吧。”

    “好哦——”

    韩半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死舔狗！”

    宋律跟韩半水共享了红盒权限，靠自己就能出去，先走一步。

    7711正在加载返回通道，韩半水问7711：“有办法取消共享红盒的权限吗？”

    7711说：“啊？为什么要取消啊？”

    韩半水只是又问了一遍：“能取消吗？”

    “不能单方面取消，建立了共享关系后，他跟你都算是红盒的主人。要取消共享，得你们都同意才行。怎么突然要取消，他以后还要帮你做任务呀。”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韩半水掰着指关节，韩半水只要一思考什么事，就下意识掰指头玩。

    宋律这个所谓的管理员，莫名其妙出现在红盒，上来就要给7711升级系统，笼络了7711不说，还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红盒的主人。

    ……

    韩半水一言不发，离开了专门处置高危bug的红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