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

    “怎么不在家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姑姑就会回来的。”

    目前易遇在读高三,正是忙于备考的阶段,我不想他因为我耽搁了学业。

    “姑姑,学校的课后作业都完成了,我想来接你。”易遇有些委屈巴巴的,说着还接过了我手中的包。

    “好好,小大人。”

    我无奈笑了笑,又对他凶不起来,只得由着他去。

    ……

    接下来的一周都在物色工作中度过。

    四方大厦通勤不便,在搬出去之前暂不考虑。

    精挑细选下,我找了一家小型公司。

    这家公司是一电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我从报纸上得知他们在招会计,于是隔日就递上了伪造的简历。

    “小姐,你的名字真奇怪,像个艺名。”

    可不是艺名?诈骗也是一门艺术。

    主负责人用指节推了推脸上的金框眼镜,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简历,面带疑色地看过来。

    “毕业于名校的双学位硕士,家境一般,本地人……居然还有一张一电集团的推荐函?”

    男人抽出简历下的一封信函,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确认信函的公章为真后,他十分不解地啧声摇头,“你可以选择更好的公司就业……”

    “我和吴老爷有不浅的关系,所以……”我微微扬起下巴,随意地翘起二郎腿,“我面试通过了吗?”

    “当然、当然……”

    入职很顺利,所有人都礼待有加,八成认为我与吴家沾亲带故,是位惹不起大人物,来公司上班纯属是下乡体验生活的。

    可想不到吧?我是来做假账的。

    掏空这一家就换下一家,要真查到头上,我的背后可是一电集团,这些个小公司敢出声吗?

    若有仁义之士冲过来指指点点,只管把屎盆子往一电集团身上扣就是。

    ……

    五点一到,我挎起包准时下班。

    天色渐黑,没走出几步,天空飘起细密的雨珠,我将挎包举到头顶小跑起来。

    雨天路堵,愣是在街边等了半小时也没打到车。

    这个点易遇肯定放学了,我来到电话亭拨通了家中的座机。

    “姑姑?”

    “小遇,我今天要晚些回来,你先吃吧,不必等我了。”我用脸颊将话筒抵在肩上,双手忙着拍掉大衣的雨水。

    我跑的急,许是听见我喘着气,易遇有些担心。

    “我来接你吧,姑姑。”

    “没事,不用。”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上班地点,于是随口扯了个谎,“姑姑要加班。”

    “好,我知道了。外面雨大,姑姑回来路上小心。”

    我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准备找个店铺避避雨。

    距离电话亭五十米的地方有家西饼店,我没有犹豫,拎上包跑了进去。

    “欢迎光临,小姐。”

    见我进来,年轻女店员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我礼貌一笑。

    “……噢,抱歉!”店员突然面带歉意开口道,“今天的蛋糕都卖完了,只剩这一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白色的椰蓉巴斯克孤零零地在货架的角落等着被买走。

    “那我要这个,麻烦……”

    “等等!”

    身后响起一个讨厌的声音。

    “这个我要了。”

    闻声,我扭头甩了易鑫一个白眼,“是我先来的。”

    “我管你是先来的还是后来的!”

    说罢,啪的一声,一张大钞拍在了柜台上。

    “不用找了,给我包起来。”易鑫对着店员挑了挑眉。

    店员的眼神在我与易鑫之间来回游离,犹豫半晌,她还是拿起了那张大钞。

    “等下。”我走过去,两根手指捏起纸币打趣道,“是□□,用不了。”

    “你放屁!”

    我坏趣味地看向易鑫,又将纸币递给店员,“用验钞机试试?”

    店员狐疑地接过去,往机器中放入纸币。

    “还、还真是假的……”店员弱弱道。

    “是吧?所以这蛋糕给我了。”

    ……

    雨势渐弱,我在街边顺手拦了辆车。

    只见易鑫气冲冲地追出来,一下挡在我身前。

    “你别走!”

    “能让开吗?我要回家吃蛋糕了。”

    “你——!”他被气得结巴,见我坐进了车内,又放软语气,“等等,你为什么知道这是假的?还有宴会那天晚上……”

    “哦,这个啊。”我故作高深地点点头,又一手关上车门,把他挡在了外面。

    “陪聊要收费的,一分钟十万。小伙子,我看你今天带的钱不够啊,改天吧。”

    “你TM敲诈啊——!!!”

    汽车扬长而去,我听不清他喊了什么,反正骂的很脏。

    ……

    夜色朦胧,雨幕如帷。

    待到家时,我的身上已经湿透了。

    佣人接过我脱下的大衣拿去烘干,没等进门,只见易遇从楼梯的一头向我快步走来。

    十七八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这半月来,每晚下班到家,易遇就像等着主人回家的雀跃小猫一样迎接我,然后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说着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或是考了满分,或是老师夸了他,紧接着一双眸子期待地盯住我,直到我表扬他为止。

    要是他有条猫尾巴,此时一定高高翘起。

    这样一个乖巧黏人的小遇怎么会黑化呢?

    “姑姑,快去换身衣服,小心着凉。”说罢,他的目光落在了我右手提着的盒子上,“姑姑买了什么?”

    闻言,我才想起颠簸了一路的可怜小蛋糕。

    来到餐桌前,我小心地打开纸盒,好在没有糊成一坨,仔细瞧还是能辨认出它生前的模样。

    “还好还好……”说完,我失手将蛋糕附带的叉子碰到了地上。

    我蹲下去捡,正要起身时,头顶传来温软的触感,是一块干毛巾。

    原来易遇方才去拿毛巾了。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恰好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仿佛触电一般,立马把手放下去。

    易遇缓慢蹲下身来,轻柔地帮我擦拭发梢的雨水。

    一股好闻的柑橘薰衣草淡香将我包围,他的脸近在咫尺,我忍不住偷偷观察起来。

    纤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颤,那对铅灰色的眸子仿若泛着水波,游移在我潮湿的发丝间。

    于辈分而言,这失了礼数,我却哑然失声,任由他去。

    几颗水珠顺着额前的发丝滑落,濡湿我的眼角,视野朦胧不清,间隔的空气仿佛漫着潮意,与他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变得湿漉,变得氤氲。

    “姑姑知道担心我,知道担心蛋糕,却不知道担心自己。”

    易遇的语气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那对湿润的眸子看过来,我忽地脸热,不敢直视他,只得将目光挪开几寸,落在他唇边。

    易遇噙着一抹浅笑,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擦去了我脸庞的雨痕。

    尽管隔着毛巾,我却觉得相触的皮肤灼烧了起来。

    “我去换个衣服……”

    丢下一句话,我火速逃离了现场。

    再待下去,我怕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

    ……

    回到房间,我关上门,看见了镜中狼狈的自己。

    衣服裙子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脸边的红晕仍未散去,一副打了败仗还逞强的模样。

    “总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等等。”

    我猛地惊觉,这压根不是我的房间,这是易遇的房间!

    肯定是刚才头脑一热才会走错的。

    正欲离开,我突然注意到了书桌上的一个白色相框。

    抱着好奇心,我走上前去。

    “……是我?”

    看到照片的瞬间,我瞳孔骤缩。

    难道易遇和原主有过交集吗?

    不对,照片上的“我”比现在要年长两三岁,且明显挽着一个人,只是右半张照片被撕掉了,无法推断“我”身边的男人究竟是谁。

    咣——

    楼下传来一声清响。

    我跑出房间,只见楼下的易父易母正到家,二人因为一些事大声争吵着,地上满是的陶瓷盆景的碎片。

    “你怎么能听他的!?一电集团什么德行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签那份合同就是上了贼船!!!”说罢,江茹坐在大厅的茶几前揉着额角。

    “你以为我有选择的权利吗?这是父亲的意思!”易州城烦躁地挥手遣散了身旁的女佣,“第一份合同作废,大哥又舔着脸去讨了一份新的!他就是死都要拉上我们!他的为人我们都清楚!”

    “你签之前就不能和我商讨一下?你是当我死了吗!?”

    “烦心事够多了!你还要在意这种不搭边的小事!?别无理取闹了!”

    咣!

    又是一声脆响。

    我急匆匆地下楼,来到餐厅,易遇还在桌前等我。

    他似乎情绪低迷,垂着脑袋,正对着那个歪七斜八的蛋糕发呆。

    我想,听父母吵架,小孩都会不开心吧。

    “小遇。”我放低声音叫他。

    见到我,易遇眼眸亮了亮。

    “我们去楼上。”我嘘了一声,往大厅的一条侧路走去。

    他眨了眨眼,立马拿起小蛋糕跟了上来。

    ……

    三楼的书房,我与易遇坐在桌前下棋。

    奈何我棋术糟糕,易遇连着让了我几局,我打算自行投降认输了。

    楼下的争吵仍未停歇,据易遇说,一般这种情况会持续到半夜。

    见我有些困意,他开始整理杂乱的棋桌。

    我将最后一口蛋糕送入口中,发现他的那半块一口没动。

    “姑姑不是没吃晚饭吗?”说着,他将自己的半块推到了我面前。

    “嗯……”我眯眼思索几秒,又将半块蛋糕推了回去,“你肯定也没吃。”

    闻言,易遇整理棋桌的手一顿。

    “姑姑怎么知道?”

    “我猜的。”

    我用胳膊撑着脸,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我还知道他睡眠很浅,有次半夜,我失眠想去后花园坐坐,轻手轻脚的刚出房门,就被易遇逮了个正着。

    “时间不早了,姑姑明天还要上班吧。”

    “没事,我可以请假。”我将易遇按回了座位上,又递给他一根蛋糕叉,“待会我来整理,小大人先吃个晚饭吧?”

    眼见易遇乖乖照做了,当长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姑姑。”

    他突然叫我。

    “怎么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

    我没去多想,下意识地开口:“是啊,你才十七岁,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易遇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悄悄瘪了瘪嘴。

    “一个月后,过完生日我就成年了,姑姑。”

    “那就是十八岁的小孩子。”我笑着打趣道。

    易遇好像很执着于这个问题,听我这么说,他也不再纠结了。

    “小遇。”我温柔地喊他,心中泛出些许酸涩,“难过或是失眠,往后有事都可以找我。”

    游戏中的易遇,父母去世不久后又失去了“我”,孤独地等待数年,相逢阿瑞波斯号却不记得他了,离别前,又期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重逢。

    他的一生仿佛都在等待中度过,所以这次,我将尽我所能陪在他身边,不让他孤身一人。

    怕他想到别处去,我补充了一句:“小遇可以尽情依赖我。毕竟,我可是你的长辈。”

    “好。”他笑着点了点头。

    ……

    第二日。

    昨晚陪易遇到深夜,几乎一夜未眠,我向公司请了假,打算在家补觉。

    叩叩叩。

    “小姐,有人找。”女佣贴在门前说道。

    “是谁?”

    我着实想不出我有什么朋友,居然熟到来串门了。

    “回小姐,是易鑫易公子。”

    “……”

    我想说能不能让他滚。

    好吧,还是留点素质,日后好相见。

    来到大厅,只见易鑫满脸不耐烦地在门口处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瞅两眼不远处的易遇。

    “小遇?”我站在楼梯顶端,易遇坐在大厅的皮质沙发上,身侧还放着包,“你怎么没去上学?”

    易遇闻声抬头,见到我,他周身的寒气瞬间散了大半。

    “姑姑,我今天也请假了。”

    易遇显然是临时做的决定,他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隔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到,他对易鑫的讨厌都要溢出来了。

    “那个谁,你下来,我有要事和你说。”

    说罢,易鑫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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