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的家乡因消费低,生活节奏慢等关键词上了热搜,引得大批年轻人涌入这座看似淳朴的小城。
但人潮与热度,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的生活只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附近开了家书店,名字叫“青闲”。老板是位恬淡的女性,生得年轻,眼角却有细纹。
我常来这,因为这家书店不会把书用塑料膜封印,可以随意翻阅。
但就算这样,这家书店也没几个人来。比起读书,大家还是更爱扯几张长凳,齐齐坐着唠唠邻里家常。
我曾听他们这样评价那个老板:“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年级轻轻的不出去打拼,在我们这小地方开个破书店,能赚几个钱。”
我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觉得那个老板,并不缺钱。
一日,我照常来到书店,归还先前借的书后,在书架上翻寻这本书的续集,翻找许久都未找到。
老板注意到了我的动静,询问我在找什么书。
我将书名告诉老板。
她想了想,说那本书好像在家里,她明天会带过来给我。
但我央着老板现在随她去家里拿,毕竟看书卡在关键情节着实难受。
老板答应了,没有找人帮她看会店,直接带着我走了。
途中,我后知后觉自己太麻烦老板了。但老板只是笑笑,说爱看书不是一件麻烦事。
老板的家在邻街居民楼低层,离书店很近。
我跟着老板来到这一方空间,屋里收拾得干净条理。她带着我向书房走去,书房旁边的门半开。我下意识看了一眼。
暖洋洋的光透过明净的窗,洒满整个房间,大床的一处微微隆起,好像有人躺在上面。
我没有过多打量,也没有多想,因为书房里的书瞬间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一整面墙都做了书柜,满满当当全是书。
而且有很多是书店没有的。
得到老板的允许,我开始翻阅起来。
老板帮我找到想要的书后,见我还很喜欢别的书,便一同借给我。她很欢迎我继续找她借书。
我和老板渐渐熟悉,她叫舒青,三十出头的年纪,博学多识。我每次向她请教某本书的见解,她总会让我醍醐灌顶。
她还会做松饼,又香又软,我直夸美味。她听后,轻笑摇头,指向书房旁边的那个房间,说,那个人做的松饼才是真的好吃。
虽然我经常来老板家,但只会待在客厅或书房,那个房间除了我第一次拜访外,都是紧闭着门的。
这一次,我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房间里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乌黑秀丽,面色却是苍白的,脸上身上都微微浮肿。还插着各种长管连接床头的仪器。
这是个植物人。
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死寂。
老板说,她以前可有生气多了。
我问,她是不是你的亲人。
老板没说话。
我又问,她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这一次,老板重重地点了头。
后来我再去老板家,老板便会时不时向我说起她。她叫吕盈闲,变成植物人两年了,跟老板关系很好,对老板很重要。
某天,我放学回到家,我妈让我不要再去找那个老板了。
我问她为什么。
我妈告诉我,今天早上,一户与老板家相对的人家,看到老板在给床上的人擦完脸后,俯身,吻住了那人的唇。
现在这件事已经在街巷传遍了。
接下来几天,“青闲”照常开门,依旧没什么人去。偶尔有人路过,还要在店门口啐一口,骂几句恶心、晦气再离开。
后来,书店就关门了。
我瞒着我妈去找老板时,她又在做松饼,好像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但吕盈闲的房间却不再亮堂——老板把窗帘拉上了。
我很担心她,问她真的还好吗?
她答非所问,只是可惜“青闲”关门了。
我默然。
老板把书店钥匙给了我,说我有需要,还是可以去看书,但我还是常去她家。
看书,吃松饼……见证一段过往。
吕盈闲是老板的爱人,今年过年23岁。
那天,老板在加班,吕盈闲是在接她的路上出了车祸。
老板带她辗转了多地的医院,都无法让她醒来。许多医院都告诉老板,她的爱人几乎没有醒来的希望了。
恰逢这时,老板在热搜上看到了我的家乡,就辞了工作,带着她的爱人来到这里。
因为她的爱人曾说,想在一个淳朴的地方,过简单舒适的生活。
开书店是她爱人的想法,“青闲”这个名字也是她爱人起的。
老板总在想,如果那天,她不加班,她爱人不来接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老板曾经穷苦过,就一直忙于赚钱,她的爱人当时只是学生,时间充裕,便会尽可能地陪伴老板。
出事后,老板才明白,钱赚得再多有什么用,她花了很多钱,都没能换来爱人再一次睁眼,再一次嬉笑……
她带爱人来到这,希望有一天,爱人睁眼,见到理想的生活,见到“青闲”书店,应该会很开心。
但现在,老板准备搬走了,她说,她爱人如果醒来,听到那些骂声,会不开心的。
走之前,老板送了一箱书给我。
我想了很久,还是问了那个问题。
如果你的爱人再也无法醒来,你打算怎么办?
老板听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过无数遍,答案脱口而出。
她说,我会陪着她。毕竟,以前总是她陪着我,现在该换我陪她了。
第二天,老板走了。
后来,“青闲”的门面被别人租走,又开了什么店我早已忘记。
毕竟,我也离开那座小城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