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的手紧紧捏着冰袋，冰块在挤压下发出“咯嗒”声，眼神复杂的看着徐知乐。
程阳语气沉重的询问：“乐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都是我昨晚才想好的计划”。
徐知乐带着浓浓的鼻音，语气带着悲伤“阿阳，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清晰的经历了所有的一切，知道你的整个杀人计划和身世。梦中的我明知道你都是在表演不爱我的戏码，却没有坚持询问，让你独自一人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后来啊，你死后，我一直在后悔，如果我早早知道我们俩的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程阳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认为如果这个世界如果有神的话，神为什么不能从没有庇佑过他。但是徐知乐刚刚说的让他的信念出现崩塌。
程阳还是不能相信，这种事根本就不符合逻辑，说“乐乐，可以告诉我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
徐知乐知道程阳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她所说的这些还不足以他完全接受，她只有将事情完整告诉他才能更好的说服他。
她回忆着慢慢的讲述：“你这次过来w市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出差，是为了找寻自己亲生父母的信息，在你出生没多久，你的养父母程刚和李梅去你家盗窃的时候杀害了你的亲生父母，还把你带回去养大。他们从小就对你不好，你才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包揽家里的家务，但还是经常被打，到了初中的时候，你……”
徐知乐突然顿了顿，有些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眼里都是心疼。
“没事，你继续说，我早就不在意了”
程阳知道她要说那件事，听到这已经基本相信了，因为这些事除了李梅就只有隔壁的阿婆知道，而且后面说的那件事更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虽然程阳说自己不在意了，但是徐知乐知道所谓的不在意只是失望到一定程度的自我安慰。她心疼的靠近他，将他手里已经捏成碎冰的冰袋拿走丢掉，用自己的手温暖他的手，继续述说。
“初中后又一次被打之后，你将喝多的程刚推到湖里，但是没人知道是你推的，都以为是他自己喝多滚下去的。而你之所以知道这个真相，是李梅最近一直在念叨你亲生父母的名字，得知真相后你只想报复他们。”
听到这里，程阳已经完全相信了，他反手握住徐知乐不听给他取暖的手，眼睛泛红的看着徐知乐痛苦的说：“乐乐，我不是一个好人，知道一切之后我不只是想报复他们，我还想毁了所有的一切。我坐在酒店房间里，看着下面来往的行人。想为什么他们过的那么好，我当时有一种开车过去撞死他们的冲动”。
徐知乐看着整个人陷入自我怀疑的程阳，红着眼抱过程阳的头，和他头抵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但是你只是想想，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啊！阿阳，我们每个人都有崩溃的想毁灭世界的时候，这没什么，我们和真正坏人的区别就是不管我们有多崩溃，我们都不会真正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所以，我的阿阳才不是坏人，你是这个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程阳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好人，当时要不是接到徐知乐的电话，他或许已经行动了。但她的视频将他从那个黑色漩涡里拉了出来，看着她在那边对他撒娇，询问什么时候回家，他的内心的阴暗被才被驱散。
他才突然醒悟，路上的行人做错了什么，他们每天都在努力的活着，他有什么资格去伤害他们。
该死的只是那两个坏人，错的只是那个没有到来的正义。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的善意，是唯一可以照亮他的月亮。
程阳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他觉得只要让徐知乐对他失望，就算以后他不在她的生活里，她也会过得很幸福。但是她告诉他，她很痛苦，而他正是他她痛苦的根源，这让他的计划开始动摇。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他在乎的，就是徐知乐。
程阳眼底不断挣扎，他嗓音沙哑的说：“乐乐，我真的觉得我二十多年的痛苦是一个笑话，原来我的人生本可以过的很好的，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的。但是全被他们毁了，只有狠狠地报复他们我觉得我还活着。”
徐知乐语气哽咽的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你还有我啊，还有我们未来的宝宝，我们不是说好等我毕业就要宝宝的吗？我们也会成为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那两个坏人会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如果爸爸妈妈在的话，也不希望你为了那两个坏人搭上自己的。阿阳，你知道吗？在梦里我们就有宝宝，在你死后我独自带着他，你还让我和宝宝再过一次没有你的生活吗？”
徐知乐的反问让程阳彻底放弃自己的计划，他将徐知乐狠狠抱在怀里，心疼的在她耳边呢喃:“不报仇了，我会用法律来惩治他们。”
怎么舍得了，怎么舍得让你体验一次梦里的痛苦，就这样吧。程阳在心里想着。
两个人抱了很久，久到冰袋里面的碎冰全部化成水也舍不得分开，彼此珍惜着这差点失去的怀抱。
直到怀中的徐知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程阳松开她，轻声询问：“我们回酒店睡觉好吗？然后我去警局报警”
“好，但我也要陪你去”
程阳知道无法劝她，无奈的说到：“好，那你先在后座躺一会，开到酒店还要一会。”
徐知乐点了点头，应道：“好”。
看着徐知乐躺好，程阳走到驾驶座上往酒店开去。
徐知乐闭着眼睛躺在后面，脑子里非常混乱，她刚刚骗了程阳，她根本就没有独自带着宝宝，宝宝早就被她打掉了，她知道只有这样说才会让程阳尽快下定决心。
徐知乐回想着记忆里的画面，眼角的泪再一次滑落。
警局的接见室，窗帘禁闭，窗外的阳光明媚与房间毫不相关，仅有天花板的平顶灯散发着光源。
徐知乐穿着一身藕色雪纱长裙，长发披肩，化了一个淡淡的妆容慢慢走到椅子坐下，淡淡的看着对面的程阳。
程阳穿着一件有些褶皱的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头发剪成寸头，直直的看着徐知乐，眼底深处藏着深深的歉意和痛苦。
接见室墙上老旧风扇的来回扇着，将徐知乐的头发和裙摆吹动着，两人互相看着，没有人开口。
沉默的气氛保持了2分钟，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乐乐，你还好吗？”
“张警官说你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徐知乐听到他关心的话语，强忍着泪水，自嘲的回答道：“我很好啊，能有什么不好，死而复生，多么精彩的人生经历。”
“对不起。”程阳低下头掩去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愧疚和心疼，沉声说到。
过了一会将情绪收拾好之后，抬起头，像往常一样温和的笑着说：“我在家里的书房的桌上放好了一份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名，到时候你直接签好名找一个律师就可以。”
“好，我会签的”徐知乐冷淡的说道。
徐知乐的冷淡和果断让程阳的笑意僵了一秒，喉结上下耸动，失神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又是长久的沉默，就在程阳觉得该说再见的时候。
徐知乐开口了，她严肃的问道：“程阳，三个月前我晕倒前问你你还爱我吗？你说没有，我现在想最后问一次，这次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信。程阳，你现在还爱我吗？”
程阳听完沉默了一分钟，最后忍着快要无法呼吸的心痛，看着徐知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不爱，一点都不爱！”
“好的，我明白了。”徐知乐听完眼眶红红的，扬起一抹笑，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站定，转身眼中含泪笑着叫了一声程阳。
程阳抬起头看着她，此时的徐知乐站在门口，背后是的阳光直射的窗户，逆着光他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这一刻她身处阳光看着身处黑暗中的他，而他等待着接受她的最后审判。
徐知乐红唇亲启，残忍的说：“我昨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怀孕3个月，我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说完不等程阳有所反应就转身把门关上，在充满阳光的走廊越走越远。
程阳宛如挨了一下闷棍，身子僵住。
反应过来之后激动的站起身想追去阻止她，但手腕被拷在椅子上手铐死死牵制着，脸上都是绝望，瞳孔放大眼睛通红，语气惊慌的大声喊：“乐乐，不可以，你不可以把孩子生下来。”
他不断的挣扎，厚重的椅子在他的激动下偏移了原来的位置。
门口的两个警察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将他狠狠钳制住。
程阳的上半身被压在桌子上，隐藏多时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涌出，发出绝望的嘶吼：“啊！！！”
他最在乎的人，因为他的选择，受到了最大的委屈，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选择。
徐知乐听到了程阳绝望的呐喊和嘶吼，但一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只是在关门转身的瞬间就已泪流满面。
在走廊的尽头，张楠警官站在那满脸复杂的看着她，他没想到最后她会对程阳说出那些话，让程阳彻底崩溃。也没想到她看着柔柔弱弱会做出那个选择。
他给她递过纸巾，试图规劝她：“真的想好了吗？不要冲动报复把孩子生下来，这样不仅害了他，还会害了你。”
徐知乐接过纸巾，擦拭脸上的眼泪，摸着肚子苦笑着说：“谢谢，我知道的，我已经决定把他打掉了，他遇到了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
“那你为什么要对程阳说你会留下孩子？”张楠好奇询问。
“因为我在惩罚他啊，我要让他后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一切，我问了他那么多次，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一起面对，为什么要选择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为什么要用那种手段试图让我不爱他？为什么让我的未来没有他？”徐知乐极力扯了扯嘴角，语气装作轻松的说，说到后面整个人的气场越来越悲伤。
张楠叹了口气，果然情之一字最磨人。
“事已至此，忘了他吧，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了。”张楠心疼的劝说，他知道这种劝说对于两个互相深爱的人没用，但是他还是希望她可以走出来。
“我知道，我会忘了他的。”徐知乐点了点头，自欺欺人的说。
“张警官，我先走了，希望我们不会再有在警局见面的时候。”
徐知乐说完就朝着警局外走去，警局门口的台阶不多，她一个人很快就可以走完。
在未来的很多年岁里，她经常想起这一天，想着如果她真的可以像那天独自走下警局台阶般，走出那个叫程阳的困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