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欢在无措的时候,有个小动作。
她舌尖抵着腮,脸颊上的痛楚,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小姑娘仰着头,眼底满是戒备和质问:“你是纪无忧的哥哥?那安和阮是你什么人?”
她如今火气大的要爆炸,更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行,一群坏蛋。
都欺负我是吧!
那就都别活了!
纪时淮半垂着眼,,眸底浮现出几分狐疑之色。
“你是谁?”
自从纪时淮发现妹妹无忧被校园霸凌后,就一直将人带在身边养着。
他薄唇抿起,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染上几分阴郁。
如今,不过出差三日,就被安和阮告知无忧自杀。
他为此不得不中断项目,从外地赶回来。
刚到医院,就碰到了如此奇奇怪怪的人。
隋欢被气笑了。
合着你们患者家属,还不认识要讹的人是谁呢?
还是说,要讹的人太多,她这个小喽啰还没排得上号?
女生眼底的委屈和愤怒简直要溢出,像是幽深的湖水,敛起波痕。
纪时淮黑眸注视着她的眼睛,水润而灵动的杏眼,似乎在哪里见过…
“既然你不认识我,那就请你听好了!”
隋欢声音清脆,干净的音色内少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多了几分愤怒和压抑:“我是被安和阮诬陷,说引导你妹妹跳楼的可!怜!虫!”
“哐当!”
随着隋欢的声音落下,纪时淮还未曾开口,就听到病房内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
站在隋欢对面的男人神色微微一变,冷白的皮肤上,阴郁而冷冽的眉眼为他出色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冷肃和凌厉。
“让开!”
隋欢闻言,下意识就将门口的位置让开。
等让开后,她就开始懊恼了起来。
哎呀,明明要硬气的,怎么就任人摆布了?
“无忧,是哥哥,别怕好不好?”
屋内的男人耐心而温柔,和刚才面对隋欢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把手里的刀子放下好不好?哥哥回来了,别怕。”
隋欢在外面听着,内心无比的纠结。
她已经跟纪无忧接触三个月了。
自闭症加上心理疾病,让纪无忧对外界的环境很是不安。
她长期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内,一旦外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产生应激反应。
如今,很明显是刺激到她了。
隋欢微微低着头,白净的脸上,唇色极浅,又好似因疲倦,而失了往日随和宁静的气质。
她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小人。
一个在劝她,身为心理医生,就应该伸手援助。
另外一个则义正言辞的拿着事实举例,心软必死无疑,还会沾染是非。
隋欢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啊!!!”
屋内传来女孩儿惊恐的尖叫声,随之响起的,还有纪时淮慌张的安抚声音。
隋欢的手落在门把手上,她面无表情的推开门,眼尾处的泪痣都蔫蔫的。
怪不得自己被当成软包子,任人宰割呢。
因为她善!
见到隋欢进来后,纪时淮漆黑的眸子望了过来,眸色内,黑的纯粹:“这位小姐,请你…”
出去二字还未出口。
寂静的病房内,就传来女孩儿伤心的哭泣声音。
正在角落里面蜷缩着的纪无忧眼眸红着,那双和纪时淮极其相似的狭长眼眸内满是恐惧。
她朝着隋欢伸出手:“姐,姐姐。”
她声音干涩,透着茫然和恐惧。
可是在听到她的呼唤后,隋欢该死的心软了。
她接触过很多病人,但是在纪无忧的身上,耗费了最多的心血。
尤其是引导她开口叫人这一点,她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完成。
如今,看到纪无忧,就像是看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里程碑上,一面小小的旗帜。
虽然这一面旗帜可能会毁掉整个里程碑。
可是她也问心无愧。
隋欢先是看了纪时淮一眼:“我是无忧的心理医生。”
纪时淮眉眼稍稍舒展开,矜贵的男人起身,微微颔首,态度也缓和下来:“隋医生?”
他工作很忙,陪伴纪无忧就医的,一直都是母亲安和阮。
但是,他也知道隋欢的名字。
因为妹妹很喜欢她。
甚至…
他眉眼略带复杂的落下,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他对隋欢之所以记忆深刻。
不只是源于纪无忧对她的喜欢。
还有一点。
他曾经跟隋欢相过亲。
但是。
被对方给放鸽子了。
眼下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唯一相亲过,还被放鸽子的对象,纪时淮很难不做到情绪复杂。
但是此时,纪无忧的情况明显更紧急一些。
“隋医生,麻烦您帮我看看妹妹。”
他态度极其诚恳道:“我可以额外支付给您费用。”
“别了。”
隋欢冷冰冰的拒绝,语气阴阳怪气:“你别收取我的费用,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说完后,立刻在心中给自己好一顿夸。
对!
就是这样,隋小欢!
刁蛮一点,不要被人当成软包子!
隋欢的话,让纪时淮眉心一皱,他联想到刚才在门口遇到隋欢的情况,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旁边的妹妹,强忍着询问:“麻烦隋医生先看看无忧,一切等她稳定情绪后再聊,可以吗?”
隋欢这个人有个很要命的毛病。
只要别人一好脾气下来,她就会忍不住的软态度。
隋欢憋着气,一边气自己的心软,一边妥协:“你先出去吧。”
她轻软的语调,毫无杀伤力。
纪时淮不解:“我不可以在场吗?”
隋欢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她看向纪无忧:“无忧害怕你,你没发现吗?”
只要纪时淮一动,纪无忧就会下意识的发抖。
若不是男人眼眸中对妹妹的关心不作假。
隋欢都怀疑纪时淮是不是虐待纪无忧了。
纪时淮在隋欢的提醒下,才发现纪无忧的确极其抗拒自己的靠近。
可是在他出差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纪时淮的眉眼间清晰的闪过一抹戾气,男人转动了一下大拇指的扳指,压下了情绪:“那就麻烦隋医生了。”
他说完,迈着大步走了出去,甚至还很是自觉的关上了病房门。
没了纪时淮,不只是纪无忧的状态放松下来,就连隋欢,都舒缓了情绪。
“这不是无忧的宝贝本子吗?怎么掉到了地上?”
隋欢耐着性子的靠近纪无忧,她视线的余光扫到地面上。
厚重的本子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舒展开的一页,是一副简笔画。
隋欢拿起本子,而后一怔。
这简笔画上的人,和自己很像。
隋欢一直自认为和纪无忧关系很融洽。
除了一开始对自己很排斥以外,她很乖也很听话。
隋欢能感觉到来自纪无忧的温顺,也能感觉到她渴望痊愈。
按理来说..这样的一个姑娘,不该会突然动了自杀的想法才对。
除非。
有外界因素的影响。
隋欢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安和阮的身影,紧接着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不能随便的怀疑别人。
更不能去质疑一位母亲。
就当隋欢拿着本子陷入沉思的时候,纪无忧赤着脚,动作极其轻的来到了隋欢的身边。
小姑娘温顺而内疚,她的手指发凉,软软的贴在了隋欢的脸蛋上。
是她被打的一侧。
“对,对不起。”
纪无忧大大的眼眸内闪过一抹难受,她虽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内,却不意味着听不懂别人的交谈。
她听到了刚才隋欢跟纪时淮的交谈。
她捏着自己的手心,很用力。
若不是隋欢发现不对劲,纪无忧非得把自己给掐出血不可。
“为什么要跟姐姐说对不起呢?”
隋欢无法做到去跟一个小孩子发泄情绪,她温和的一如往日:“不见面的日子,有没有乖乖吃药?”
纪无忧用力的点点头。
她很漂亮,精致的五官配上懵懂的神色,像是店内最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可爱。
隋欢没忍住的捏了捏她的脸蛋:“无忧真乖。”
她碎碎念的引导纪无忧平复了心情,而后将她哄睡。
隋欢看着陷入柔软梦乡的纪无忧,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等她确保纪无忧不会突然惊醒后,才给小姑娘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而此时,医院走廊内,身形高大的男人正静静的站在门口。
“隋医生,我们聊聊?”
在隋欢安抚纪无忧的时候,纪时淮也将这几日的来龙去脉调查了清楚。
他没想到,安和阮居然会放肆到如此程度。
一想到纪无忧差点出了无法弥补的意外,纪时淮的心口就发闷。
他抬眸,视线认真的注视着面前仅见过一次的女人。
隋欢的长相很是秀气,带着东方美人含蓄的端庄典雅。
女人白皙的脸庞上,杏眼翘鼻,面容染着职业性的淡笑,如同开的正好的栀子花,透着清纯的亲切。
“今日一事,是我母亲的不对。”
他已经知道了安和阮污蔑隋欢恶意引导纪无忧跳楼的事情,并且还知道,安和阮打算勒索隋欢及其公司二十万。
他觉得有些可笑。
在安和阮的心中,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居然就只值二十万。
“所以呢?”
隋欢细长的眉挑了一下,琥珀色的杏眼内透着清澈:“所以,纪先生是打算还我一个公道吗?”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内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欢愉的情绪。
若是能将事情澄清,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隋欢想。
“可以。”
纪时淮一直注视着隋欢,自然没有错过她的欢喜。
男人黑眸清浅冷淡:“但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