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一天过去,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有人一夜好梦,有人一夜无眠。
清晨,钟晨雨的记忆也随着意识的清醒逐渐回笼。
起身首先看到的是昨天的线稿,钟晨雨用手轻轻的拂过它的表面,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激动的情绪便先涌了上来。
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开心,很开心
久违的情绪让钟晨雨有些无所适从,但什么都比不上眼前的这幅画。
线稿在昨天已经画好了,钟晨雨几乎可以想象的它完成时那美丽的模样。
来不及洗漱,钟晨雨跑似的去到Dryad处讨要颜料。
Dryad很快拿来了颜料,看向钟晨雨时却有些欲言又止,但钟晨雨此刻已经无瑕顾及这些了,道了谢后又匆匆拿着颜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怕自己太过生疏,钟晨雨还随手拿起一张纸先在上面练习。
待一切都准备完毕,颜料将落在画纸上的那一刻钟晨雨又顿住了。
内心的空洞像是已经形成了习惯与以往的每一次席卷上了钟晨雨的全身。
没有了昨天晚上的状态,我真的能画出来吗?
万一,万一我会把它毁掉呢?
这无厘头的猜想却让钟晨雨拿画笔的手无力的垂下。
时光流转,钟晨雨看着眼前的画像是长大后的自己无数次隔着相框看着那幼时的荣耀。
窗外的鸟叫声依旧响亮,足够唤醒钟晨雨有些冰冷的身体。
钟晨雨拉开窗帘。
我已经在这里了,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而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更多关于小茜的信息。
说走就走,钟晨雨拿起帽子给自己随便扣上后便出了门?
可是要去哪里寻找呢?钟晨雨立刻就想到了昨天的那个妇人,可惜的是,昨天并没有和她有更多的交流。
山上的草棚肯定也没有了用处,思来想去钟晨雨只能到昨天的看到小女孩的那个院子里去,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这个小镇的构造极其的不规整,钟晨雨拐了几个弯后终于在远处看到了那个小院。
慢慢的走进,小院的景象逐渐在钟晨雨的眼里变得清晰。
小院中有两位作妇女打扮的人将昨天散落的柴火重新堆好,钟晨雨看着她们,赫然是昨天去房子里找她的其中两位。
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位男生,钟晨雨向小院靠近着,那人不经意的转过头,看到钟晨雨的那一刻双手抬起用力的摇了摇,而后笑着向她奔来。
她此前好像从未注意过,Arctic原来拥有着这么明亮的一双眼睛。
那两位妇人看到Arctic的动作,也看到了钟晨雨,只是她们的动作有些拘谨。
钟晨雨看着栅栏里仍旧笑得灿烂的Arctic,忍不住被他感染也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早晨的太阳还没有很大,微风中也还没有带上那恼人的燥意,钟晨雨抬步在三人的注视下走进了小院。
不知道是不是Arctic事先对她们说了什么,看到钟晨雨来她们便小茜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
她们说小茜的母亲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起码在小镇上称得上是幸福圆满,但小茜的妈妈突然有一天双脚突然的就动不了了,多年问诊无果后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当时小茜的妈妈也还很小,于是夫妻俩商量着男人还是出去打猎,女人就在家照顾着小茜的妈妈,日子也还过的下去。
或许是命运偏偏就是喜欢作弄人,在小茜妈妈十四岁的那年,祖父冒雨去旁边的地方去送货却没想到出了意外,被人发现时马路已被雨水冲刷干净。
小茜的祖母悲痛欲绝,但还是不得不拿起那打猎的工具,小茜妈妈便被她交给一户邻居的妇人照顾,而她每个月也会尽量的给那位邻居丰厚的报酬。
但有一天,那位祖母回小镇后却没第一时间接回女儿而是回到房子里找出了家里的
全部积蓄,她一瘸一拐的敲响了邻居家的房门,那个下午门前围了很多的镇民,女人拿着积蓄直接在门口跪下,她说“我前几天被毒蛇咬伤,已经没几天可以活了,求你们...求你们...”后面的话镇民没有听清,女人被邻居安慰着拖到了她女儿的身边。
“或许她也不求什么,只希望她的女儿能平安的度过这一生。”一位妇人说到这的时候已经几度落泪不忍再说,另一位妇人拍拍她的背随着说了下去。
“过了几天,小茜的祖母果然死了,我们村里的人便凑钱把她下葬了,小茜的妈妈自然的也就住到了那邻居的家里”她指了指身后,那户邻居说的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家。
“小茜妈妈原来的房子也被这户人家锁起来了,但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直到有一天小茜妈妈怀孕的消息传来。”说到这里她深呼吸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这就是在犯罪!单不知道他许诺了镇长什么好处,让镇长跟其他人打点好,这件事情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但你们知道的,小茜妈妈那种情况,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其实我去参加过她的葬礼,她虽然上了妆,但还是能看出她的消瘦,她静静的躺着一块铺着薄被的木板上。”
“其实我们都不愿意相信那便是她一年四季要睡的地方。”悲伤的氛围在四人周围蔓延着,钟晨雨起身走向身后的房子。
房门的门锁已经很老旧
“砰”“砰”“砰”陈旧的房门再也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
将房门踹开后钟晨雨径直的往里走,不到三步路转角处的地面上就放着一块木板。
说一块或许不够准确,因为它像是由一长条的木板掰成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边缘的木刺依旧让人不敢触碰。
木板的中间铺着一张已经发黑的被子,上面甚至长出了几棵嫩芽。
愤怒,钟晨雨甚至想亲手解决那个人渣。
几个深呼吸之后钟晨雨对上了Arctic同样愤怒的视线,钟晨雨闭了闭眼“先出去吧。”
门外,那两位妇人有些焦急的等待着。
钟晨雨此刻也没了其它的心思“说说小茜吧。”
“因为小茜从小就没有了妈妈,我们也可怜她,所以从小就一起帮忙照看着。”妇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直到我们发现小茜身上经常出现伤痕,起初我们还觉得是小茜自己不注意自己弄到的,但后来就发现不对劲了,我们就偷偷去小茜家看,发现是那个男人在打她。”
“加上之前的事情,我们立刻就报了警,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们被拦在了小镇门口,后来那群人看我们的眼神简直就是挑衅。”
“我们很愤怒,但也不能做什么了。”她看向钟晨雨与Arctic“幸好,他们拦不住你们。”
钟晨雨通过她们的话语感受着人性的卑劣,如果真的只能这样,那这些年所受的教养又算什么呢?
“其实小茜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钟晨雨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代表着什么,只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在殴打小茜的时候总是对小茜说,是因为她害死了她的妈妈,所以男人才厌恶小茜,等我们想教导小茜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
“小茜已经完全认为那个男人爱着她的母亲,并且她深信只要有男人爱她就好了。”
“于是在我们一个疏忽的时候她被一户人家的男人诱哄了,但那个男人早已经订婚了,两人都将这件事藏的很好,我们得知这件事还是因为小茜想要一个名分被男人打了,我们看到她又突然出现的伤痕发现的。”
“我们为什么理所当然的以为可以晚一点才教导她”妇人的脸陷进掌心,泪水与哭声随着她掌心粗糙的纹路流出,钟晨雨默默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在我们发现的那天小茜还看着我们说‘为什么他爱我,我还是会挨打’我不知道我也怎么回答她,这是我们的错。”她们都被愧疚困在了当年的漩涡中,却忘了,该赎罪的另有其人。
“那一段时间后小茜便变的有些不正常,她常常回到这里,然后被那个男人发现打的伤痕累累。”
“但更人我们害怕的是村里的人听说那件事后看向小茜后那越来越露骨的眼神。”
“我们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只能将小茜与他们完全隔绝开,让小茜睡在山上的草棚里,白天我们就轮流去照看着。”
“晚上时就尽我们所能不让他们聚集在一起。”说着又看向钟晨雨
“其实你们那天如果晚一点回小镇我们就要去山上找你们了,后来那几天我们也一直看着小茜,没想到一时松懈,小茜又回这里了,不过,这样也好...”
钟晨雨听完这些整个人已经懵在了原地,她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恶,而且是一群。
钟晨雨再有意识已经回到了房子里,她无视身后Arctic叫喊的声音径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胃里在翻涌,恶心,太恶心了。
因为是空腹,最终什么也没有吐出来,钟晨雨只能扶着墙面虚脱的滑落在地上,她盯着洁白的墙壁看了许久,而后抬起手臂盖住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