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久违的醒来了初升的太阳,小咸蛋黄似的只露出一边挂在灰蒙蒙的天空。
“你们两个,去把衣服都洗完。”
一大早上,鸡都没叫呢,杨婆婆直接破门而入,她面色阴沉,眼神仿佛一滩没有波澜的死水,与第一天见的那热情的模样天差地别,她淡漠的看向尹高飞和孟汇两人吩咐着,又看向宴晨露和庞映安两人:“你们两个,过来做猪食。”
还好四个人都是衣服穿的严严实实的睡觉了,没有什么走光的可能性。
她眼神空洞,冷哼一声,阴狠道:“不要想着逃跑,村子里都是眼线,你们跑不掉的。”
孟汇轻笑着开口,“我们怎么可能想跑呢,杨婆婆你想多了。”
杨婆婆冷哼一声,扭身出了屋子。
一出屋门,略带凉气的湿润空气送来微弱的听不真切的求饶声。
“啊!别打……我错了……啊!”
“有人在哭!听起来好可怜。”宴晨露皱了皱鼻子,目光看向远方。
杨婆婆沉着一张脸,停下脚步,扭头一双眼睛透着凶狠的光芒:“哪个女人不挨打,大惊小怪,快过来干活,别让我打你们。”
宴晨露抿了抿唇,低着脑袋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往远处瞟的眼睛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虽然他这点小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孟汇忽然开口,“婆婆,让晨露和我一起去洗衣服吧,我孟汇他手劲大,怕把这布料都搓坏了,让他拌猪食吧。”
杨婆婆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这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还是没有拒绝什么,只是淡淡一句:“随你们。”
孟汇端着大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脏衣服,宴晨露手中拿着棒槌和澡豆。
这个村子家里都没有水井,衣服都是端到村西头的山泉下游那里洗。
清晨的溪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已经有两个个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女人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机械的敲打着棒槌。
她们统一有一个一样的特点,双目空洞,身上带伤。
仅从她们挽起的衣袖就可以看见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宴晨露两人在溪边的石头上坐下后,又有一个女人一瘸一拐的过来了,这个女人面颊高高的肿起,一个巴掌印红彤彤的格外明显,嘴角裂开一道口子,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又被丝毫没有情绪的用手背抹去。
她们看见来了陌生人,抬头,看着宴晨露两人眼神空洞中流露出痛恨的神情。
宴晨露往孟汇身后缩了缩,这种眼神看的他很不舒服。
孟汇没有说话,只是将衣服浸泡到溪水中,刺骨的寒意令他打了个哆嗦,看了眼宴晨露细白嫩葱一样的手指,啧啧摇了摇头。
他将浸透水的衣服拎出来放到石头上,轻声对宴晨露开口:“你把这澡豆在这衣服上搓搓。”
不直接接触冰冷的溪水,宴晨露总不会那么冷了。
宴晨露不明白孟汇这是让他做轻松的活计,只知道自己被分了任务,认真的点了点脑袋,“晨露会好好做的!”
孟汇挽起袖子,在宴晨露认真在衣服上搓好澡豆后,放在石头上搓去泥土灰尘,再次用棒槌捶打起来。
宴晨露很快就搓完了衣服,蹲在孟汇旁边看着孟汇忙碌。
孟汇的手腕都被冷水冻红了,还是扭头看着眼巴巴的宴晨露轻笑开口,哄小孩子似的:“你先玩,一会就洗完了。”
宴晨露乖乖的点了点头,目光又不禁移到了面庞肿胀的女人脸上。
好疼的,自己被大哥哥打也好疼的。
他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向女人挪过去。
女人见他过来,警惕的盯着宴晨露,浑身上下满是抗拒,她嗓音沙哑的像破锣:“你想干什么,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啊?晨露没想啊。”宴晨露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孟汇说了不逃了,要火烧村子,他怎么会想逃跑呢。
女人的眼中满是不信,冷冷的盯着宴晨露没有开口。
“姐姐,你脸疼不疼。”宴晨露看着女人的面庞,颇为感同身受的开口:“晨露也被大哥哥打过,好疼的,姐姐看起来比晨露还要疼。”
他看着女人嘴角的鲜血,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心疼。
“姐姐,吃糖,吃颗糖就不疼了。”他在口袋里摸着,摸出饴糖,伸手放到女人面前,笑得傻乎乎的:“大哥哥打晨露,晨露很疼,朝夕接晨露,晨露吃了好吃的,就不疼了。”
女人怔怔的看着宴晨露手心的糖果,冷哼一声不再看宴晨露,专心洗衣服。
“姐姐,快吃吧,快吃吧。”宴晨露眼巴巴的看着女人,伸着手。
女人似乎被磨烦了,一把拽过宴晨露的糖果,随手放在自己的兜里,恶狠狠的瞪了宴晨露一眼。
宴晨露缩了缩脖子,又将目光看向另外两个女人身上。
她们衣服破烂,手指生疮,恍若在风中颤抖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姐姐,疼不疼。”宴晨露红了眼眶,他自己被打了一巴掌都那么疼,他不敢想象,这几个女人该有多疼。
他在兜里摸呀摸,又摸出两个饴糖,一人一个塞到两个女人手中,眼中含着泪,吸了吸鼻子,却笑着开口:“姐姐,吃糖。”
宴晨露兜里一共五颗饴糖,分给了小狗,疯女人,还有分给这几个被打的麻木的倒霉女孩。
他舔了舔唇,也想吃,可惜没有了,昨天晚上他一共就找到了这五个。
孟汇搓了搓冻的麻木的手心,聊家常一般随口问道:“听说村子里之前被烧过呀,姐姐们,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面庞肿胀的女人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孟汇恍若未闻,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笑着开口:“你们说,这女人太可恶了对不对。”
孟汇以为这些女人会继续沉默下去,没想到,这三个女人竟然表现的一模一样,眼眸中露出的恨意浓郁的令孟汇心惊。
面颊肿胀的女人嗓音沙哑阴冷,咬牙切齿,痛恨极了:“对,那个女人太可恶了,心怎么能这么狠,我恨不得杀了她,吃她肉,喝她的血!”
她的目光仿佛从地狱爬出的阴魂,唇角勾出冷漠嗜血的弧度:“你要是想像她一样烧村,我绝对会活吃了你的肉。”
“怎么会呢,这村子里民风淳朴,谁会这么狠心可恶呢。”孟汇微笑着沉默了,聊不下去了。
他本来想看看这几个女人对放火烧村会不会有认同感,但凡有一点,他都会争取一下,但这滔天的恨意令他没办法开口。
孟汇虽然没有这么洗过衣服,但他动作麻利,体力比那些瘦弱一身伤的女人好多了,很快就把衣服洗完了,叫了一声发呆的宴晨露,端着木桶就离开了。
来到杨公公家里,发现杨公公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吃饭,而尹高飞和庞映安两人,正跟着杨婆婆一起站在旁边,仆人一样。
杨婆婆看见宴晨露两人进来,给了庞映安一个眼神,庞映安悄咪咪的拉住宴晨露让他站在自己旁边,孟汇默不作声的站在宴晨露旁边。
桌子上的菜被杨公公挑挑拣拣,剩下一些汤水,白面馒头也都被他吃了,只有几个辣嗓子的杂粮窝窝在馍框里面没有动。
终于,等他吃完了,他抬头看了一圈站立的‘女人们’,满意的点了点头,砸吧砸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这才是男人该有的待遇嘛。”
吃完,他拍拍屁股就出去了,留下一句威胁:“我去宗庙里开会,你们几个小娘皮老实点,不老实我回来打断你们的腿。”
见他离开了,尹高飞才粗声开口问:“杨婆婆,我们的饭呢?”
杨婆婆指了指桌子:“眼瞎,那不是吗?”
看着一桌子剩下的汤汤水水,里面估计都是口水。
孟汇摇了摇头,根本下不去嘴,只拿了窝窝头。
杨婆婆面容阴冷:“快点吃。”
宴晨露闻了闻,感觉菜上都是杨公公的味道,嫌弃的学着孟汇只拿了窝窝头,咬了一口,噎住了,艰难的咽下去,感觉像吃了小石子,憋的眼泪都出来了。
“喝点水,水是干净的。”庞映安急忙拿出碗,给宴晨露倒了干净的热水。
“矫情。”杨婆婆坐下,对着几人翻了个白眼,用窝窝头蘸着菜汤吃的香喷喷的。
宴晨露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窝窝头,弱弱的蹲下去,抱住可怜的自己。
他不想吃窝窝头,可是他知道饥饿的滋味,他也只有窝窝头能吃了。
“呜,朝夕,朝夕你在哪里,晨露好想你,救救晨露。”他一边抽噎念叨着,一边默默的咬着窝窝头,鼻尖眼眶都红彤彤的,可怜极了。
庞映安蹲下擦了擦宴晨露的泪珠,轻声哄着:“别哭了,再哭朝夕都要心疼了。”
宴晨露呜咽着叫着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小口小口的咬了一下窝窝头,忽然,他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再咬了一口。
松松软软的口感,还能感受到带着奶油的细腻感觉,低头一看,还是那个黄绿黄绿的窝窝头,草莓蛋糕味的窝窝头?!
怎么变成草莓蛋糕味的窝窝头了!
“草莓蛋糕味的。”宴晨露指着窝窝头的你瞪圆了眸子。
孟汇几人看着宴晨露的眼神带着怜悯。
这孩子,怎么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