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上主席台，握上话筒，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仅仅一年多，已恍若隔世。
此刻李老师看着她，贾平看着她，王欣王甜看着她，很多不熟悉的人看着她。
要说些什么呢？说传言是假的，说你们太愚昧，说我终会飞出去。
可是即使那些事儿在她心里没有过去，她依然能让自己再次站在这里。也就说明，那些人那些事，都不会有什么实质影响。
探索可以很有趣，生活可以很美好，说这些就够了。
就说这些吧。
刚刚有些躁动的台下，一时无声。
几秒后，有几声干脆坚定的掌声。
不知道源头在哪儿，不知道有谁加入。
不知道这个源头，会在多年后红遍全球，不知道官野这个名字，会在她生命里留下怎样的印记。
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之后的几天，一班的王欣王甜，还有陆侯等人，见了宫鸣都跟见了鬼似的。
日子就这么过，那些话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没到宫鸣耳朵。
反正都不会有影响。
还有一年多。
初中的前一半，怎么长到她已经忘了前十几年的人生。
好像永远在这个沼泽里。
又好像出现了一道叫做傅华音的彩虹。
好在成绩追回来了，还有鼎元可以期待。
对鼎元的期待，除了那一点生活焕然一新的可能性，还有她知道，鼎元的自由是一道口子，或许能让她抓到一丝成为设计师的机会。
终于是熬到了初三。
绝大部分人的精力放到了中考上。
剩下的人“自愿”在校外自习，或参加单招。
唯一的新鲜事是傅华音真的搬来了渝州壹号，就在宫鸣家面对面的七号房。
宫鸣明显感到前十名的同学追得越来越紧。
然而竞争不仅在校内，更多的是在市内。
因为鼎元盯着这一切。
能进鼎元高中部的候选人，要么一稳到底，要么一路飞驰。走下坡路的，会被反复考察。宫鸣走过下坡路，她有时想删掉那个赛季的“战绩”，也删掉那年的自己。
中考在即。
如果她考得不好。
她不敢想。
明珠和禹城不可能放她去市外。
如果她不能一鸣惊人，青云的日子还要再续三年。
因为无论怎样，青云是鼎元之下的最强校。
校内第一已经足够耗力，第二名的李浅特成绩和她很接近。
市内的模考成绩出来了。
“我们青云的李浅特，是第三名。”年级主任在台上念着。
一路跳级还能有这成绩，宫鸣是真的佩服。
“第二名是鼎元的于圣歌。”
听到于圣歌的名次，宫鸣心里在打鼓。
最后一道物理题，于圣歌跟她的思路和答案都不同。
那道题10分。足够拉开差距。
于圣歌是第二名。如果他那道题对了，那么宫鸣十分没了，至少十名开外，更大的可能是百名开外。
如果她对了……
“第一名是我们青云的——宫鸣。”
明珠是怎么评价这次模考的？
“圣歌是天赋型选手啦，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是，宫鸣这次也不错。”
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明珠夸于圣歌的时候不顺带贬一下宫鸣。
这就够了，明珠都会变，还有什么是不能被改变的。
就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宫鸣。
一模——二模——三模——中考。
连冠到中考。
禹城很高兴。
“我早说过的，你就是我们的骄傲。”
明珠很高兴。
“今天你爸接送你参加毕业典礼，结束后回家吃饭，我设宴请整个渝州壹号，太给我争气了。”
宫鸣说不要，非要吃三个人吃就行了，这也是于圣歌的毕业礼。
于家是科研世家，于圣歌作为九代独苗，一直是状元的重磅选手，无数人押宝，无数人想在考前跟到他一场采访。
两家一向交好，没有必要，争这口气。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管。”明珠驳回她的意见。
从小就是这句话，至今宫鸣也想不出回答。
禹城的大众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迈巴赫。
这三年，他没有出席过任何一次宫鸣的家长会，只有在宫鸣表现得“不好”的时候，他会来接她放假。
但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风口，没有偷过一天懒，没有少给这个家一分钱。
明珠倒是常来家长会，但是都戴着口罩。她社交平台有一些粉丝，觉得自己是个“公众人物”。
宫鸣倒从不去改变这点。
明珠总活在自己世界里，是个不怎么成熟的人，心理是，外形上也有点。
宫鸣能想到她如果不戴口罩，又会流出什么传言。
但她没想到这辆车也能传出故事。
是金主、包养、堕胎一类的词，她甚至要靠上网查才能听懂这些词里的恶意。
但总的来说，是开心的，这是除她“犯错”的时候外，禹城罕见地，来她的学校。
见证她的荣光。
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在大家面前露面。
毕业典礼结束，宫鸣回到车后座，望着车前方出神。
突然有人叩响驾驶室的窗，宫鸣回神。
“叔叔，我也想去宫鸣的庆功宴，能跟你们一起吗？”傅华音问禹城。
禹城愣了一下，才僵硬地笑着说可以。
从来都是这样，禹城不是什么坏人，但对宫鸣交到的朋友总是一脸严肃。
好在傅华音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没什么不自在，她打开后座的门，坐到了宫鸣旁边。
傅家的车就等在不远处，看来傅华音是临时起意，宫鸣没懂傅华音这什么操作。
车开了不远，宫鸣就发现傅华音时不时看向禹城，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宫鸣立马懂了，她想说那些传言的事，想让宫鸣家里帮着解决。快到家的时候，傅华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宫鸣却在这时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动作轻微地摇头。
都过去了，要及时清空。
傅华音不了解宫鸣家的情况，但她相信宫鸣的判断，于是只好作罢。
大概是心情太好，禹城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动作。
禹城把车停在六号房和七号房中间的空地上。
六号宫家，七号傅家。
渝州壹号全户都来了，还有些禹城和明珠的朋友。很多宫鸣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哪怕是熟悉的人，这三年也很少见到。
而傅华音仅仅搬来渝州壹号一个学期，却能在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
宫鸣耳边回响起这三年来的紧箍咒——
“社交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
“鸣鸣在家学习呢，功课忙。”
她有种自己是坐了三年牢的错觉。
宴会上除了明珠和禹城，济家是最热烈的。
赢逸，济沧海的妈妈，一手握紧宫鸣的双手，一手捏她的脸：“阿鸣啊，我一直觉得你这孩子顶有灵气，这三年你总把自己关家里，我都怕再见到你成书呆子了。”说到这里她甚至用手巾抹了抹泪，宫鸣眼眶也有些湿润。
“还好，我现在看你，也还是灵得很，顶好的娃。”
顶好吗？
宫鸣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她任由赢逸将自己圈在怀里，少见的乖顺。
“多带带沧海”赢逸收到济沧海一记怨恨的眼神，“哦，我倒不是说念书，是练好心性，和处变不惊的心境，才能像你这样抗住大场面。”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济沧海心神不稳，这是赛车手的大忌。
宫鸣乖乖应下，心里却想说济沧海可比她沉稳多了，这些人是没见到他十发连中红心的场面，那心境，稳如老狗。
觥筹交错，有趁此景引导孩子们社交的，也有趁此时打探合作的，也有发起下次聚会邀约的。
宫鸣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场合。
有一种久违的生活感。
想到这，眼眶有些关不住泪水。在被发现之前，宫鸣溜到院子里，坐上秋千。
“你开心吗。”
于圣歌追出来，问她。
却没有疑问的语气。
开心吗？
当然开心。
这狗屁的人生终于要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