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秦安悦的惊讶,对方显得反应平平,上下打量了下秦安悦,便隐去眸中淡淡的讶然,放下肩头扛的短矛竹筐,转身去开门。
秦安悦眨眨眼,视线跟着他走,略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寒暄点什么。
幸而他并没有将客人扔在门外,开了门转身看向秦安悦:“请进。”
秦安悦颔首进门,隐晦地打量了番。
非常简单的摆设,胜在干净,配上门外院子里的花园怡然脱尘,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境。
不过此地远离人处,若是常住,难免孤独。
思及此,秦安悦突然想起了件事,急忙说道:“沈沁汐姐姐在找你!”
林景渊正在倒茶,闻言抬眸扫了眼她,波澜不惊地将茶递过来:“我知道。”
“那你找到她了吗?她还好吗?嗓子治好了吗?”
林景渊定定地看着她,耐心等她一连串的问题说完了,才淡淡点头:“找到了,还好。”
秦安悦的关心霎时被堵回,一时语塞,静静用视线描摹着林景渊的脸颊。
上次分别时他戴了面具,半身僵硬,很明显被炸伤了,估计脸上也有伤痕。
此时他神色冷淡,虽面无表情,但脸已养好,倒是有几道轻微的印迹,更添了几分硬朗。
那回在深夜时间紧促又月黑风高,看得不真切,如今细看,林景渊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材,略凌厉的眉眼加上冷峻的神色,有几分孤傲世子的风范,哪怕衣着普通也难掩卓越气度。
啧,又是一位男主气质,就是有点装!
秦安悦抿了口茶,默默将吐槽压在心底,抬眼笑道:“刚来沐阳便听人传颂崖上奇侠,原来是林少侠。如此看来,上回在林少侠也是特意为民除害?”
林景渊不答,静静打量着秦安悦,看得秦安悦不知说点什么,只一个劲喝茶,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眼看秦安悦要装不下去了,他才垂下眸,端起自己面前的茶饮了一口,不咸不淡地直入主题:“你找我什么事?”
他的声音漠然,语气冷淡,一下子就将旧识打碎了,兴许在他心里将人放进门已算是尽了故人情分。
秦安悦默了默,弃了尴尬的叙旧,正襟抱拳道:“林少侠,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林景渊刮着茶沫,示意她继续。
“我来沐阳,是为案情,需要查两人信息,均是早年间离开沐阳的人,一个叫方晏章,一个叫陆轩启。我们很难在县城中找到他们的信息,故而来找林少侠帮忙。”
她顿了顿,又道:“不知少侠可有法子?”
林景渊没着急回答,自顾自摆弄着面前的那杯茶。
秦安悦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来找林景渊,是因他在沐阳县中威望较高,打听起来肯定容易很多。
第一眼看到林景渊的时候她以为稳了,可现在看他的态度,很可能会让她希望落空。
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林景渊始终不开口,她便一直等着,脑子里盘算着或许有其他方法请林景渊帮忙。
秦安悦的思绪转了一圈,仔细琢磨沈沁汐提到林景渊时的神情,又暗自猜测二人关系……
她正想到林景渊这间只住了一个人的简居,林景渊不疾不徐地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她。
“可以。”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似是随口说一件很小的事。
秦安悦心中一喜,还未来得及道谢,林景渊又再次开口道:“但你们需要给我做一件事。”
秦安悦一顿,谨慎问道:“林少侠所说何事?”
林景渊没有再深沉,立刻回道:“六年前,县城中发生过几起恶劣的杀人案,死者几乎被掏空内脏,至今仍无定论。我要你们查清此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秦安悦眉头紧皱,震惊于此等恶行,也疑惑林景渊所言。
各种事情在脑中盘旋,秦安悦眯了眯眼问道:“林少侠上回去贼窝便是因为此事?”
林景渊又开始斟茶,秦安悦自顾自问:“沐阳县各处的纸张是你贴的?既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林少侠还是觉得没有真相?这事……和沈沁汐姐姐有关?”
林景渊放下茶杯,撞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你问题有点多了。”
秦安悦被吓得一激灵,抿了抿唇盯着溅出来的水渍:“了解的多点才能更好地查案,你说是吧,林少侠?”
林景渊起身,面对门外负手而立:“你身边那位不是缉昭司的吗?比我懂查案。”
他一副送客模样,但秦安悦好像看不懂,又端起茶喝了口:“事情我们查了,林少侠能告诉我们什么?”
林景渊回过头,发出了第一声笑,但满是轻蔑,而且稍纵即逝。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往前俯身凑近秦安悦:“秦小姐,清查积案本就是你们这次南下的任务,你应该感谢我这个讲述案情的平民百姓才是,而不是以此交换。到目前为止,你都没有可谈的条件。”
秦安悦并未退缩,淡淡抬眸,盯着林景渊漆黑的瞳孔,轻轻勾唇:“林少侠说的极是,那等我找到交换的条件再来找林少侠谈?或许我身边那位缉昭司使还能查出点别的什么?”
林景渊眸子骤然一凝,随即退开,抱臂靠在桌子旁,淡淡道:“你既然来了,就是打听过,我向来守信,答应了就肯定能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来。”
秦安悦微微一笑,点头起身:“想当初也曾共患难,我信林少侠所言。”
她行了礼,转身出门而去。
林景渊久久靠在桌旁,静静望着她走出房门,穿过花丛小径,出了柴扉,顺着小石板路渐渐远去……
*
秦安悦兴高采烈飞奔回家,骑着大马都嫌慢,一时恨她没法在古代研发高铁。
他们原先是住客栈,但留的时日较多,客栈不太方便。
某日秦安悦宣传律法回到客栈,菱欢兴高采烈地在门口堵她,将她带到了如今这个小院。
司使大人财大气粗租了一家小院,溪水竹亭幽静雅致。
到门口翻身下马,秦安悦忍着激动的心匆匆去拴好马,不住怀念在京城那种马一扔自有小厮来牵的生活。
唉,老话说得好,富入穷难啊,这才多久,她已习惯了这种奢贵的小姐生活。
“好消息!我找到那位高人了!”
老远听到声音,江铭翰与菱欢相继迎出来。
江铭翰一把接住好似飞进来的秦安悦,让她靠在自己胳膊上喘气,一时哭笑不得:“慢慢来,你急什么?”
“我就是高兴啊!这么久了终于有点希望了,而且还大有希望!”秦安悦抬起头嘿嘿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反正就特别想把好消息告诉他们。
“先吃饭,慢慢说,不急这一时。”江铭翰让菱欢将她扶过去,转身取来水盆让她净手,又将碗筷都拿过来。
一系列动作弄得菱欢都有些无措,讷讷咬了咬唇:“江公子,这些我来就好了啊!”
“无妨,谁都一样,出门在外互相照顾。”江铭翰将菱欢的碗筷递给她,笑着看向秦安悦,“尝尝,合口味吗?”
秦安悦眨眨眼,看到江铭翰一脸期待,决定将急切的好消息压一压,先尝为敬。
她夹起一块肉,细细品味了番,又夹起另外一个菜,咬了一小口,仔细品尝。
秦安悦连夹了几筷子都不说话,江铭翰忍不住问道:“如何?”
秦安悦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扑哧一笑,认真点评:“这几个超好吃,我很喜欢,能吃三碗米饭那种!但是那边几个……太甜了吧!”
她抬头看向江铭翰,好奇问道:“你爱吃?”
江铭翰盯着她的眼睛,轻轻点头:“喜欢。”
“你喜欢吃甜的啊?”秦安悦一下子绽开笑容,再次确定。
细想来沐阳后江铭翰确实买了许多甜的糕点,还真是喜欢得不行!
看到她满脸的笑,江铭翰有些不解,愣愣随着她勾起唇角:“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秦安悦连连摇头,没问题,就是有点出戏。
这顿饭秦安悦总是盯着江铭翰,他一夹甜品秦安悦就笑。
平日看江铭翰行事淡漠,气质脱尘,颇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峻模样,可如今一块甜点突然让他有种跌落凡尘的感觉,真实又可爱。
秦安悦的目光实在耀眼,看得江铭翰冷静的脸上浮出点不好意思,无奈笑道:“我就是喜欢点甜食,不正常吗?”
“正常的!”秦安悦立刻坐直,好像要指天发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好有趣啊!会做饭,还喜欢甜点……”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比林景渊要真实很多!
*
一顿饭吃的欢乐,饭后第一时间秦安悦便提起林景渊的事,所聊一切事无巨细讲给江铭翰。
江铭翰听罢沉默良久,秦安悦趴在树下石桌上静静等着他思索。
北地听说已落了雪,然而南境还是热气逼人,晚饭后的清风经过树叶阻挡,落在人身上时温柔舒适。
“林景渊……”江铭翰轻轻重复这个名字,随后看向秦安悦,“或许他还真知道些什么。”
秦安悦坐直身体,心中怦然跳动:“你认识他,或许你去见他更好?”
她皱了皱眉,想起林景渊提到江铭翰时态度有些奇怪。
江铭翰摇摇头:“算不得相识。如今看来,我们最好先去查查当年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