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考

    自史湘云将“恩科开放女子应试”的消息带来后,荣国府中上下,凡识得几个字、有些心气的姑娘丫鬟,心头都难免有些意动。好在有林黛玉考取童子试、得中举人的先例在前,又有林旷得了爵位后,话里话外透露出当今圣上对此次恩科的重视与决心,贾母与贾政斟酌再三,终于拿定主意,将此事的抉择权,交予府中各位姑娘自己。

    探春是早早就铁了心要参加的,她深知这是女子挣脱内宅束缚的良机。迎春向来懦弱,家中长辈本也不指望她,她自己更是惶恐不安。惜春因宁国府之故,心灰意冷,早已带发修行。而薛宝钗,虽向来以学识渊博自傲,但秉性中庸,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对于这般出头露脸、挑战世俗之事,心中仍是百般犹豫。

    探春从王熙凤的庄子上回来后,便积极地游说众姐妹。这日,她特意请来已是有功名在身的林黛玉,将迎、惜、宝三人聚在一处。

    “林姐姐,”探春目光灼灼,率先开口,“你已是过了童子试、堂堂正正的举人老爷了,好歹跟我们细说说,那考场究竟是何等光景?我们女子参加,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不妥之处?”

    “三丫头,你这话问得,倒像是我成了什么老学究了。我那时去考,不过是一时意气,想着‘你们既堵着道不让我们走,我偏要扔个石子试试水深’。如今朝廷正式开了恩科,松了这口子,你们这些平日里满腹经纶、论起道理来头头是道的,若反而畏缩不前,岂不真成了诗里说的‘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牢骚客了?”她特意转向迎春,语气放得格外柔和,“二姐姐莫怕,那考场看着是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可真进去了,号舍一关,大家也都是各自伏案,写各自的卷子,互不打扰。你就当是在你自己的闺房里,况且,此次恩科特意为女子划分了专属考区,有女官巡查,断不会让那些臭男子冲撞了我们去。”

    宝钗带着一丝忧虑道:“道理虽是如此,但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事关女子清誉名声,仍需考量得万分周全。圣上此举,自是开天辟地之恩,但我们小女子们参加,仍是惊世骇俗,徒惹非议。”

    “宝姐姐!”探春按捺不住,声音提高了些许,“正是要惊一惊这世俗!林姐姐和童子试的其他姐妹已为我们趟出一条路,我们若聚沙成塔,便能将这路走成一条康庄大道!这于我们自身,是展才抒志,谋一份立身之本;于家族,若能多几个有功名的女儿,何尝不是光耀门楣,多一层保障?”她说到此处,眼前浮现出王熙凤的模样,语气更加坚定,“有机会多参与参与外面的事件,多见识一番天地,总是好事。你想想凤姐姐……”

    听到“凤姐姐”三字,一直垂眸不语的惜春忽然抬起了头,“三姐姐,你们争着要出去,可外面与里面,又有什么分别?科举入仕,从此便陷入名利网、是非场,终日与那些你们如今厌烦至极的‘俗务’纠缠,与管家理事、周旋应酬,又有何本质区别?不过是换了个名目,跳进一个更大、更不由己的牢笼罢了。”

    惜春这话,像一盆冰水,泼得探春一时语塞,竟陷入了片刻的迷惘。倒是黛玉,经历家族变故、考场历练,心思早已通透,她放下茶盏,目光清亮地看向惜春:“四丫头,你如今虽带发修行,可曾真能免掉这府里的俗务?妙玉又可曾真正免掉了?这功名于你我这般身世浮沉之人,既可视为进入名利场的入场券,又何尝不是未来人生的一道护身符?你想想凤姐姐如今的艰难,再想想我老师崔夫人,有了它,将来或许就能多一分‘说不’的底气,多一分‘独善其身’的依凭。这求的,不正与你想要的那份心灵清净、自我主宰的心思,暗暗相合么?”

    黛玉一席话,不仅点醒了惜春,更深深敲在了宝钗心上。想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想起母亲日夜为自己筹划、却终究难逃依附他人色彩的婚事剧本……宝钗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林丫头说的是。我们女子在这世间,能求的,不过就是一份安身立命的底气,一份自主选择的权力。罢了,既如此,我便随三妹妹、林妹妹一起,参加这次恩科。”

    迎春看着几人眼里的光芒,她怯怯地,却又带着一丝向往地看向惜春:“四妹妹……一起吧,你若不在,我……我心里更没底了。”

    惜春沉默良久,终是轻轻叹了一声:“罢了。我这罪臣之女,本也无甚可顾忌的了。便陪你们……走一遭这红尘考场吧。”

    至此,荣国府参试阵容初定。除了决心已下的迎春、探春、惜春,贾宝玉也在贾政的严令催促下,不得不一同应试。众人并宝钗,早早收拾行装,返回金陵原籍,准备报名参加童试和院试。

    而黛玉因已取得举人功名,此次可直接留在京中参加更高一级的会试,便只留在京中。史湘云虽艳羡不已,却因已定下亲事,被家中严格约束,未能争取到参加科举的资格,只能目送姐妹们远去,空留遗憾。

    自姐妹们南下后,黛玉除了定期回荣国府看望贾母,尽孝承欢,其余时间便直接住在了老师崔凤仪的府上,潜心备考。此次恩科,崔凤仪与她的女儿郑新月也都报了名。因她们所属原籍清河距离京城不远,两人商议,待年后再回乡办理相关手续备考也不迟。

    这日,崔府书房内,炭火暖融,墨香四溢。黛玉正与崔凤仪、郑新月围坐一处,针对前年会试的一道策论题,展开激烈的讨论,引经据典,各抒己见,气氛热烈。

    “你们都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本宫也想参加!”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骄纵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书房的专注。只见皇甫琼华公主不知何时跑了进来,见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自己完全插不上话,急得直跺脚。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抬头见是公主,忙要起身行礼,却被皇甫琼华不耐烦地摆手阻止。她们相视一笑,深知公主孩子心性,便又很快沉浸在方才的思辨中,继续之前的讨论。

    坐在窗边软榻上含笑看着这边的皇甫镇波,见自家妹妹打扰了用功的人,难得耐心地拿起一块精巧的点心递过去,温声哄道:“我的好妹妹,科举考试是为了让天下平民寒士有个公平入仕为官的机会,自然是不准皇家子弟参加的。况且,你已是尊贵的从一品公主了,真去参加了,难道还想掉到八品去当个县官不成?”

    “哼!”皇甫琼华接过点心,气鼓鼓地坐下,“新月和黛玉都要参加,肯定好玩得很!就我参加不了,气死我了!现在我想找个人陪我玩都找不到了!”

    “你要真想体验一下这考试的氛围,倒也不难,”皇甫镇波道,“你去求求父皇母后,准许你参加今年的宗子试便是,那个是专门考校宗室子弟学问的。”

    “你怎么不去参加?”皇甫琼华反将一军。

    皇甫镇波闻言,咧嘴一笑,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那个专注的身影:“我?读那么多书作甚?家里……将来有一个读书厉害的就够了。况且我也真不是那块料,还是好好练我的武艺实在。将来嘛,一文一武,嘿嘿,正好!”

    “真是可惜了呀!”皇甫琼华顺着皇甫镇波的眼神看过去,故意拉长了声音,促狭地深深叹息。

    “可惜什么?”黛玉被他们兄妹俩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分神过来,疑惑地问道。

    皇甫琼华一脸“惋惜”:“可惜好好一朵鲜花,眼看就要插在……某块不解风情的牛粪上了!唉!”

    “皇甫琼华!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扰人清静!”皇甫镇波耳根一热,生怕这口无遮拦的妹妹再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来,连忙起身,几乎是半拉半拽地把笑得花枝乱颤的妹妹往外拖,“走走走,不打扰她们备考,我带你骑马去!”

    黛玉何等聪慧,瞬间明白了皇甫琼华话中深意,脸颊顿时飞上两抹红霞,连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嘿,”一直含笑看着这场小闹剧的崔凤仪,此时却拿起书卷,轻轻敲了敲黛玉面前的桌子,“皇家子弟不准参加科举考试,这规矩,可也包括所有宗室成员及其姻亲的。公主的驸马不能通过科举担任实职,同理,未来皇子们的正妃夫人,按祖制,也是不能的。”

    黛玉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抬起头,迎上老师洞察的目光,点了点头:“老师,我晓得的。”

    “好了,闲话休提。七公主也走了,咱们静下心来。接下来,就前年策论第三道题‘平准均输论’,分别展开说一下你们的破题思路和文章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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