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秦淮从包里一股脑把书都掏了出来,叠在书桌上摞成两摞,从抽屉里翻出前两天刚从文具店买来的书皮。秦淮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有着这个体面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显得有些幼稚的习惯,每次开学第一天的晚上,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像年度结算一样把所有发到的新书都摞到书桌上,拿出提前买好的书皮和名字贴,像是一个什么提前设定好的仪式一样,半年一次,务必进行,就像现在这样。
秦淮像是流水线上的一个女工,她先拿出姓名贴,复制粘贴式地写了十多遍自己的班级姓名学号;然后拿出一张她最爱的国誉活页纸,打开在手机上事先拍的课程表,在活页纸上一板一眼地开始了课程表的誊抄。抄好课程表后,光滑的名字贴表面的字迹也大约都干了,秦淮又极其虔诚地拿出一本本崭新的书,将属于自己的烙印贴在课本上,拿出一张张包书皮,动作娴熟地为它们都穿上了一件件光滑的外衣;这是秦淮最喜欢的一家书衣,书衣是透明色的,但是它却又不完全透明,不会反光,也不会透出强烈的光泽;而是有一种磨砂似的手感和光泽。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所有的课本都换好了装,秦淮十分满意地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书桌上自己这一个小时的成果;随后,她打开了语文、数学和物理的课本,简单预习了一下第一课的内容,其实这次预习也只是做做样子,第一节课老师们大多都是立规矩和自我介绍,正课内容只占了一小部分;而每次开学的这一次颇有形式主义之嫌的预习往往会成为本学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预习。
到了晚八,秦淮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虽然她已经是一个高中生了,但是每年9月1号收看《开学第一课》的习惯,又或者说,一种执念,还没有消除,虽然他每年的内容都是千篇一律的正能量且无聊,秦淮依旧坚持看,仿佛看了《开学第一课》后,才真正算是一种对开学的宣告。
第二天早上,阳光正好,淡淡的。苏老师在昨天晚上根据身高简单地排了一下座位,她唯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都被隔开了,四周都是全新的面孔,昨天的自我介绍秦淮并没有完全认真地听,更何况把名字和脸对上了。
早读课是语文,苏老师让她们自行预习一下课文,因为事先预习过一遍,秦淮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对着课本静坐二十五分钟,所以又简单扫了一眼课本后,她先趴在桌子上,观察起自己的邻桌来。她留着齐肩中短发,眼睛小小的,尤其在笑的时候,她的眼睛完全连成了一条线,并不难看,反而在两个浅浅的酒窝的映衬下显得很阳光。秦淮记得她的名字,她是舒安,自我介绍时她对自己笑声像鹅叫的调侃和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让她觉得不反感但又不想特别亲近的一种强势的气息,都给秦淮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舒安看着比较好相处,但是她的原则感应该很强,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或者招惹到她,那那个人必定就完了。秦淮是这样揣度的。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秦淮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把语文书收到了桌肚里,继续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对面光华楼一间间空荡荡的实验室;没过多久,非常典型的出操铃声响起,红色古朴的大门打开,同学们鱼贯而出,他们按照事先告知体育委员的路线在楼下列队。和以前的男生一排女生一排不一样,男生接在女生后面,每个班都是状若游龙般长长的一排;先在有着老先生的雕像的小广场集合,随着主席台上的体育老师的一声令下和音乐的响起,他们依次跑进操场。而当操场的草皮和她的鞋亲密接触后,她暗暗惊讶,这操场的草皮,居然是,真的杂草……而且这些杂草的粗细长短不同,还有各式小飞虫和蜻蜓在杂草上方盘旋;经过清晨露珠的洗礼,操场上现在散发着一股清新的青草的气息,周围的他们这些高一新生们都在传达着对真草的惊叹。
开学典礼是无聊的。秦淮仰面让太阳亲吻自己的脸颊,嗅着近地面操场的气息,真是享受啊,给人一种想要四脚朝天躺在上面的感觉……
出操结束后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他们的数学老师还未谋面就已经传开了他是副校长的事,随着上课铃声的打响,这位副校长大人也踏入了他们班;他西装革履,须发尽显银白色,但整个人却十分有精神,看着一点也不像一个老年人,他姓董,他就花了十分钟接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后,就开始了上课。而董老师比较注重课本,他用着他那浑厚又略微带了一丝口音的语气讲述着课本上的内容,在黑板上板书下课本上的诸多重点和他的拓展;一节课下课,他的板书了满满一黑板,而大部分是书上的内容。以后数学课要有难了,秦淮想着。
苏老师的语文课还好,她安排了很多互动的环节,但是上了高中,大家都变得沉默内敛、不爱表现自己了,所以互动环节基本上变成了苏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大家也都安之若素。秦淮素来是不爱出头的,更别提在课上回答问题了,她很佩服认真配合老师主动举手的,比如,王茹。她总是特别积极踊跃,有着各种新点子,虽然大部分是跑偏的。秦淮对王茹的这种勇气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就算说得跑偏了也不会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十分自如无所谓,这换做是她,恐怕是用一次的积极换来一辈子的消极吧。秦淮这样想。
物理课的欧阳老师和董老师年龄差不多,但是欧阳老师是真的显老,听说他教完这一年就退休了;他也须发尽白,一副老年老师标配眼镜,他的一板一眼的板书尽是精华,用粉笔也极为用力,秦淮偷偷数了一下,他一节课写断了四支粉笔,这一切干练的风格使他整个人略显严厉,但是却不尽如此。欧阳老师是一个外冷内热的老师,他其实十分温柔,也非常耐心。秦淮每每下课都会有听不懂的问题,上前询问他他都会给出很详细的解释,但是秦淮是完全没有理科细胞,总是不能做到一讲就懂,欧阳总是在看见讲解完秦淮已经懵懂的延伸后给她再讲一遍,直到她露出大梦初醒的神情后,欧阳老师才会知足地又一脸成就感地去解答下一位同学的问题。秦淮有被他这种既严厉又温和的反差感可爱到。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秦淮每周三英语课下课都会和李昂被金老师留下布置作业,所以每天午饭他们都是一起吃的,而在第一次一起吃的时候,李昂真的让秦淮大开眼界。
“李昂,你怎么还没吃完……能不能大口大口吃……”秦淮看着他一筷子番茄炒蛋又一筷子米饭地吃了三十多分钟,渐渐焦躁。
“不急,我吃饭一直这样,细嚼慢咽,你急了你先走呗。”
“没事,不急,等你吧。”秦淮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想提前走的欲望,像是好奇地观察一件艺术品一样端详着李昂细嚼慢咽地吃饭。
“你是变态吗……”李昂抬眼,给了秦淮一个大大的白眼,这着实吓了认真观察他吃饭姿态的秦淮一大跳,她不甘示弱地白回去:“我也是第一次见吃这么久的人,观察一下不行啊!”
李昂继续埋头吃饭,不理会秦淮的辩白,这样一来秦淮也不好意思继续端详下去了,也就无所事事地看着食堂四周。食堂有风味的窗口和套餐的窗口,还有一个窗口,贴上了“高三专窗”四个大红字,对高三学生的特权和偏爱真是随处可见呢,每次看见这种随处可见的偏爱,秦淮总是很期待也很憧憬自己上了高三会是什么样,但是现在是饭点,高三专窗前却没有人光顾,窗口也紧闭着,秦淮歪头想不出所以然,便又看起了四周来:食堂最里面拿筷子的地方还有一个通道通向小食堂,那是卖奶茶、冰激凌、咖啡和热巧的地方;还有一个中午提供面和煲仔饭,晚上提供麻辣烫的地方,这么看来,进华的食堂好吃是确实名不虚传了,虽然只有一层,却品类已经足够丰富了。
“吃完了,走吧。”正看着出神,被李昂把思绪拽了回来,秦淮看看表,已经12点40了,她无奈地笑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拖延感到任何不适,她也没想到,后来,她吃饭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甚至比李昂还慢了。
除了偶尔的中午和李昂一起吃饭外,秦淮大部分的吃饭时间是和顾溥和汪渺一起的,偶尔会有曾寒,因为曾寒初中和他们仨玩得并不是很熟,所以避免尴尬,曾寒也不会总是加入他们,再加上曾寒和顾溥和汪渺性格并不类似导致的吧,尤其是汪渺,大大咧咧,一天到晚傻缺傻缺的,曾寒这种小心翼翼的断然是不能和他相处得很熟悉的吧。这是秦淮对不同人性格的揣测。
“顾溥,又和人家一起吃饭呢。也不和我们介绍一下。”顾溥他们班的男生早已见怪不怪了,这天不知是怎么想不开了突然来到他们旁边调侃道。
“这是我初中朋友,秦淮,都跟你们说了,人家是有夫之妇。”顾溥埋头继续吃饭,也没抬头。
“你好啊!你是?”秦淮礼貌地打着招呼。
“我是nobody,不重要的人……记住是顾溥他朋友就好了。拜拜。”男生狡黠地笑了笑,离去。
还真是有意思的一个人呢……秦淮微微笑了笑。
“刘诺,我们班的。”顾溥开口,像是洞悉了秦淮的好奇,秦淮点点头,但是顾溥的下一句话差点呛着她,“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像疯狂动物城里的尼克?”